徽章碎掉了。
大概是在待机室里被泷泽生砸了的关系,这枚徽章的一角缺失了,面上还有蜿蜒的裂纹。
碎掉真的不会出问题吗?而且碎片掉到哪里去了?
泷泽生都有些后悔当时的失智暴怒了……可怎么办,那已经是他盛怒状态下想到的唯一脱离方式了,如果连这都要指责的话,便是此时显得安逸幸福的他在欺负那个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抓住的泷泽生。
“这东西看上去像纯金的,很沉吧?”身后有人靠近。
“再沉我单手也能拿住。”泷泽生裹紧了厚重的大衣。
“不在屋里待着吗,你不是怕冷吗?”
“是挺冷的,但是吹冷风能让我的头脑清醒,心情舒畅一些。”泷泽生望向黑沉沉的海面,唯有岸边的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安吾,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
“这里没有你的人了吧,我也落单了。”
泷泽生叫人不要打扰他,所以下属们只在不远处注视着他。
坂口安吾似乎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可要说出来的思考结果逼着他此时站在了这里,“一直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你们瞒我的事还少吗?”
“这次不太一样。”
泷泽生耸了耸肩,“哦,那是什么?”
“我曾经用堕落论读取过你随身携带的钢笔。”
“这个太宰给我提了一嘴,你们想看看我是否接触了什么不怀好意的家伙。”
“而那支钢笔的原主人其实是……”坂口安吾垂下眸,他现在仍然能回想起发现这件事时的心情,那已经不能用单纯的震惊来形容了,更像是……对命运弄人的无力和不小心触碰到深埋秘密的震撼。
“它原本属于港口mafia的前代首领——森鸥外。”
泷泽生的表情就像在说你到底在讲什么废话。
他冷淡道,“那是森给我的信物。”
“我知道,有看到这个景象,但我想说的不止这个。”坂口安吾的视线落在那枚不知来处的徽章上,“那支钢笔经历了战争,经历了战争的后续,然后看到了……”
冰冷的墙面,匆匆行走的研究人员,以及皮肤上被印上编号的泷泽生。
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能是药剂的后遗症,可能是大脑受到刺激后的自我保护机制。
“老师,帮我救一个人!”
紫红色眼睛的男人急切的对一位气质儒雅的绅士说道,“将他的履历清干净吧,不要让他顶着‘资源’的名号活下去了,不管是怎样的要求我都会做到!但是,救救他吧!”
不知是托了几层关系,泷泽生被从那个地方带了出来。
而在政府记录的异能力者中,恰好有一位能随意更改年龄的异能力者。
于是,泷泽生再次出现在镭鉢街时,已经是个全新的人了。
“政府不会查到你有参与战争的记录,关于不死军团的一切都在被抹除,那件事已经被特殊时期合理化阴谋化,甚至有传言说参与那场战役的人是以杀人取乐的疯子,因为想享受无尽的鲜血才绑架了死亡天使为他们的治愈身体……事实上,只要他们想,可以给你安无数罪名,战争犯,逃兵——当年也是以这个理由杀死你的,但是显然,你的履历太清白了,他们不能如此清除你。”
坂口安吾定定道,“所以当年你的死亡,完全能够追究为他们仗着权力浩荡施行的欺凌。”
“只要能拿到那场事件的佣兵记录,你知道的,他们动用武力都会有记录。”
他们都曾做出过努力。
森鸥外将他的前半生割开,从此泷泽生只是突然出现在镭鉢街的孤儿。
他的房子,他那被羊后来当作基地的房子,他那在贫民窟永远没有被人夺取的房子,也是森鸥外的手笔。
……
泷泽生抓了抓头发。
他听懂了安吾的意思,“你说是森把我救出去的……”
碧眸青年望过来的视线显得空茫且荒芜,“可我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
不仅如此——
“不死军团我倒是记得,森我也记得,但是我们是那么深切的关系吗?”他捏着下巴想了又想,无视了安吾陡然怔住的视线,“他做了这么多却从来没有告诉我哎,但是我感觉被蒙在鼓里的好像只有我,所以太宰知道吗?你们都知道?”
“……”
随后,泷泽生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道,“啊……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掀开身上的大衣,像是为了什么东西的收音更清晰,
泷泽生忽然对着空气说道,“喂太宰,你听到这些作何感想?”
“……”
安吾:“………?”
“什么啊,你就任由他在你身上粘这种东西。”坂口安吾吐槽道,“他一边工作一边带着窃听器不会写错字吗,你们之间的信任关系已经到有些恶心的地步了。”
“我会当你在吃醋的。”
泷泽生淡淡的说道。
半晌,他突然憋出声嗤笑。
他气得五官都扭曲了一瞬,“不是吧太宰,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
“我刚刚回想了一下我们相处的细节,那些我不理解的点,直到今天,才从安吾的话里弄明白了——”
“你踏马的该不会一直以为自己是替身吧?啊?!”
啊??!
老子可真要气笑了。
泷泽生仰头长叹了一口气,他发牢骚一般把自己蓬乱的头发撩到脑后,露出清俊又含着郁色的眉眼,
“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说你们才好,为什么总觉得我是那么可怜脆弱的家伙呢——!”
第70章
总感觉他们的关系之间伴随着很多的不对等。
可已经有那么多的误会了,却仍然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泷泽生其实一直都知道太宰治说伤人的话比爱人的话简单,因为抓住人性的痛点是他的强项,心操师可以自如的把控那个情绪的度,把人折磨得精疲力竭他却什么损失都不会有。
芥川龙之介到现在也只想要他一个肯定,几年下来太宰治对他说的都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好话,那个鸢眸的男人内敛且谨慎,就像他知道说出的话必定要负责,就像剖出去的真心要承担被别人无情抛弃碾碎的风险。
太宰治不像五条悟,泷泽生经常能听到五条悟和别人炫耀他们两人的关系,也不屑于藏匿心思,所以乍一下对付太宰治这种人,他在一开始是挺头大的。
他也不确信自己的做法对不对,偏偏泷泽生鄙弃虚与委蛇。所以他们磨合的初期,泷泽生纯粹是憋着一股气莽上去,因为他没有退路,后退就是失败,失败便是无边无际的寂寥。
然后,他们两个磕磕绊绊的也走到了相互拥有彼此的地步。
突然闹出一个替身文学,泷泽生觉得脑袋都在懵响中隐隐作痛。
因为这代表他的表现在太宰治眼里可能还是另外一种意思,他说的那些话在太宰治听来可能是说给别人听的,还有就是——
即便如此,太宰治仍然没有推开他。
“哇,这不是很爱老子吗?”
泷泽生如此感叹道。
这份爱意并不能用卑微来形容,它掺杂了包容与理解,是深切的感同身受,只要想象到你曾经经历的痛苦,便不想让你将那些记忆回想起来,于是便纵容你淡忘,纵容你把我当成安宁的精神支柱。
于是感到苦涩和不安的便只有一个人,可是这份感情也是独一份的。
总感觉是一种自虐性的甜蜜。
包含着苦涩的蜜糖,终究是吃到了自己的嘴里。
“安吾,你一下子把太宰憋了好几年的话给抖落出来了,小心他给你使绊子。”泷泽生轻飘飘的路过他,仍然姿态亲密度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比如他会在你出行的时候炸掉你的车子,然后特意让你的安全气囊卡住。”
经受了严苛训练的特务不会这么轻易的在车祸中死去的啦,但是受不受伤可不一定。
泷泽生在港口mafia内随着太宰治晋升时也遇到过不少眼红的人,但全都被他解决掉了。
可以说,港口mafia里他唯一入眼的便是太宰治。
但是太宰治呢,时不时的就会对泷泽生格外冷淡,和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完全相符。
泷泽生现在想来,太宰治少有的疏离他但是他还不知道原因的那几回,好像都是没和他在一处的时候。太宰治接触了别的人,可能是森可能是安吾,还有可能是和中也一起探查的军事基地爆炸事件的后续,他获取了别的情报,知道了泷泽生到现在才理明白的事情。
这家伙早就得知了他的身世,但是因为泷泽生一直没有追查的意图,所以便一直没有告诉他。
他走回温暖的室内,看到了表情格外精彩的几个人。
刚刚他说话的音量,这几个人若是有心的话,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泷泽生好笑的看着他们,“港口mafia首领的秘闻好听吗?”
他们齐齐摇头,这场面竟然透露出诡异的可爱来。
泷泽生耸了耸肩,不在意的回了下属们给他安排的临时房间。
现在离靠岸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泷泽生想一个人待着。
好的,先心平气和的对自己说,不要和太宰治吵架,毕竟他们没什么可吵的,只是一点儿误会罢了。
只是一点儿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荒谬的误会罢了。
虽然在外人看来很没有可信度,甚至在哎穿越局眼里,伴侣型工具人泷泽生都是个性格神奇的家伙,但泷泽生可以确切的,在第一次回答这种暧昧不清的问题上问心不愧的说,
——他从来没有混淆过任何一份感情。
谁都是无可替代的,他们在泷泽生眼里有不同的颜色。
他们的灵魂如此鲜活,如此独一无二,怎么可能被替代。
那到底是在侮辱他们,还是在侮辱泷泽生的人格?
这么想着,泷泽生又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