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亮出了秦王府,东宁立刻就把称呼换回了“皇嫂”,还给崔倾山的恶绩再添一笔,把他坟头的土盖严了。
沈子衿真心实意感慨,皇家出品,实属精品。
括弧,承安帝除外。
小兵该说的说完了,楚昭看向崔倾山:“先前说你不想碰人,这次又要怎么狡辩,‘侍君’俩字不是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
崔倾山因为愤怒和当街被押的羞辱,脸红脖子粗:“我又不知道他是秦王妃,还以为是个唱曲的!”
他先前喊了一路,秦王府的人无动于衷,喊累了也就闭了会儿嘴,眼下再提起这句话,越想越不对,脑子里某根弦忽的一跳,猛地抬头看向楚昭。
“好啊,我知道了……你们合起伙来给我下套是吧!?”
沈子衿悠悠喝了口茶,半点不急,楚昭哈了一声:“怎么,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去茶楼,逼你对王妃动手动脚出言不逊?还下套,你当自己哪根葱?”
“他穿身破烂还抱个琵琶,谁能以为他是王妃!”崔倾山到底是世家里教出来的官场人,还有点脑子,“秦王,你刚来就算计我这个副统领,是想把巡防营变成你的一言堂吗,皇上不会同意的!”
聪明,罪不能认,还知道反击上升。
可惜站不住。
沈子衿盖上茶盏,悠悠道来:“我见卖唱兄妹二人辛苦,买下了他的琵琶,又给他换了身好衣裳,突然想着,不如换上他的衣服抱着他的琵琶,去切实体验一下百姓生活,回头也好跟陛下聊聊他们的不易,下楼后也只跟白大人说话,跟你遇上,纯属巧合。”
沈子衿三言两语驳回了他的疑点:“我从前不出殷南侯府,如今也才出门几次,根本就没见过崔大人尊容,是你主动与我搭话,为难我,不是我为难你。”
“况且,我若不是王妃,你就能随便当街把我抓回府里当侍君了?”这样的顺风局沈子衿不可能给他留机会,“欺压百姓强抢良民,崔副统领就是这么为官的?”
崔倾山:“你血口喷人!”
今天碰上崔倾山真就是偶然,崔倾山要是自己没这么张扬跋扈,色/欲熏心,见了美人就往坑里掉,沈子衿还真没法把他怎样,只能后续再用自己这两天内做出来的方案行事。
沈子衿:“今天发生的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崔大人自己也清楚。”
就因为看到的人太多,崔倾山才明白严重性,他不能认,但也知道即便自己不认,这事儿也不是他说了算了。
心底已然升起心慌和害怕,崔倾山恨恨咬牙:“你们究竟想如何?”
沈子衿故作讶然:“公事公办啊,辱没皇室是有正经罪名的,崔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崔倾山要气吐血了:“你!”
东宁瞧了瞧无能狂怒的崔倾山,又瞧了瞧看着文文弱弱,却把人堵得无路可走的沈子衿,觉得自己学到了。
有时候弱与轻巧,反而能成稳准狠的力气。
楚昭起身:“把事情经过写成文书,经我查阅后,连着人一起送去刑部,由刑部判罚。”
崔倾山:“你们敢!我不服,等崔家知道了——”
楚昭:“滚。”
巡防营的士兵们对着崔倾山还是有些为难,但秦王府的侍卫麻利地把人提了起来,先给他拖下去,他们只听王爷吩咐,半点都不会犹豫。
崔倾山要叫骂,还顺手被他们堵住了嘴。
楚昭安排好这边,转向小东:“叫了王府的马车过来接人吗?”
小东躬身:“是,来的路上就派人回去赶车,眼下应该已经到了。”
楚昭点点头:“东宁去马车上稍等,其余人也都先出去,王妃……王妃受了不小惊吓,我和他说说体己话。”
受惊不小的王妃伸出两根指头,悄悄把半盘瓜子壳往旁边推了推,欲盖弥彰,还盖得十分不走心。
其余人起身离开屋子,小东走在最后,贴心地关上了门,王府侍卫就守在门外不远处。
楚昭看到沈子衿推盘子的小动作,面上表情到底没绷住,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摇摇头,在沈子衿身边坐下,把盘子拉到自己身边,亲自给王妃剥瓜子。
楚昭第一句话是:“他真没碰着你哪儿吧?”
沈子衿有些意外,他以为楚昭应当生了疑虑,会开门见山要找答案,没想到首先会跟自己再确认此事。
“嗯,没有,方才官兵描述的经过也都是大伙儿有目共睹。”
楚昭:“唔。”
沈子衿眨了眨眼:“王爷没别的话想问我吗?”
楚昭剥好一把瓜子仁,放在碟子里推到沈子衿手边:“让其他人都出去了,就等着你说呢。”
沈子衿弯弯嘴角,他就知道楚昭进门时看懂了自己的眼神,不然不会顷刻间就转了气势,他顺着方才的话继续:“大伙儿只看见其一,不见其二,崔倾山有话说的不错,我是故意让他误会我身份的。”
楚昭还在继续咔咔剥着瓜子壳,微微颔首,示意他听着呢。
“王爷,崔倾山留在巡防营,将来会成为大麻烦。”
楚昭剥壳的手顿了顿,他抬起眼,静静看向沈子衿。
沈子衿不闪不避,为了救楚昭的命,他需要让楚昭看到自己的本事,给他足够的信任以及携手共进,而不是永远只把他当个病弱的瓷器。
“我在殷南侯府,不能出户,但也从府上人口中和时下文章策论了解过部分朝堂样貌,崔家连着工部,工部连着首辅,而王爷不是与首辅大人不对付吗?今日见崔倾山刁难白大人,言辞嚣张举止无状,白大人既然与王爷和三殿下走得近,崔倾山必不可能是与王爷一条心,巡防营若要得用,王爷不好留着他。”
楚昭松手,让剩下的瓜子仁滑进碟中:“你如何知道我与首辅不对付?”
沈子衿:“首辅新婚送来的东西,王爷不是当场随手就把单子放给孟伯,让他直接去换成银子吗?”
楚昭视线轻轻划过沈子衿,以一种复杂的口吻道:“我宁愿你单纯是为了帮白大人解围,急中生智想了个办法……你知道现在对我说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
沈子衿起身,朝楚昭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
“王爷,我没什么志向,不求功名利禄、加官进爵,生而为人,不过对得起自己良心,你助我出殷南侯府,对我百般照顾,既给了我遮风避雨的地方,还替我不忿,要帮我对付殷南侯府。”
沈子衿抬起头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子衿读过几天书,愿为王爷效微薄之力。”
刚给二哥说谋士不好找,谋士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哦,准确地说是早就过门了,三书六礼聘回来的。
还是个聪明机灵,饱读文章且毫不迂腐,很有手腕的谋士。
今天的事,只要再让别的官员给皇上递个折子,着重点出“藐视皇族,损了皇家颜面”,就算首辅开口,崔倾山也得被削职踢出巡防营。
出手就精准地帮上了楚昭。
做事说话都常让楚昭眼前一亮,可楚昭本以为他只是适合护在王府里的璞玉,不会在政事上跟自己有什么交集。
本该袅袅立枝头,何苦来趟什么浑水呢。
楚昭沉默片刻,才开口:“我没想挟恩图报,你不用谢我。”
沈子衿:“是我行事如此,才好安心。”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准则,不是别人三言两语能改变的。
楚昭没说好或者不好,片刻后他只道:“此事容后再议吧,你先回去休息,我晚上……”楚昭顿了顿,想起今晚等他从锦绣阁回来,沈子衿肯定已经睡了,改口道,“我明天再来找你。”
沈子衿:“好。”
楚昭没有立刻答应,沈子衿毫不意外,总要给人点接受时间,就算这回没同意,之后多让楚昭看到自己本事,手握够结实的敲门砖,不怕敲不开门。
不过沈子衿没太懂楚昭那句“我宁愿你是为了白大人”,总感觉哪里有点奇奇怪怪。
沈子衿和楚昭一起出门,朝卫所外走,王府马车边,白君行还在等着。
白君行把抱了一路的字送上,朝沈子衿拱手:“今日多谢王妃解围,相助之情,白某必定铭记在心。”
沈子衿收了题字,准备回头就好好裱装,心情不错:“白大人客气。”
崔倾山确实太背了,偏偏在今天碰上沈子衿,而沈子衿大获全胜,既帮了楚昭,又帮了白君行,一举两得。
在主角这里刷刷印象分也是好的,没准他们日后还会合作办事呢。
白君行也是头回真正认识了沈子衿这个人,听说秦王妃是靠着一篇文章被皇上破格提入翰林,成了自己同僚,虽然还没见过他的文章,却已明白了沈子衿的机敏。
皇帝为了踩低秦王的赐婚,倒是给秦王府送上一名不小的助力啊。
楚昭站在旁边,打量着相谈甚欢的两人,白君行欠了沈子衿一个人情,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地突飞猛进,白君行先前应当只客客气气把沈子衿当王妃,如今却有了结交的意思。
对沈子衿来说是好事啊。
沈子衿扭头碰上楚昭的眼光,楚昭干咳一声:“白大人今日碰上无礼之徒,也受累了,必定会得到个公道。”
白君行又客客气气谢过王爷。
沈子衿瞧了瞧楚昭,又瞧了瞧白君行,在心里轻轻咦了一声。
楚昭方才视线有点怪,他没看明白,但似乎是把自己和白君行都打量过了。
仔细想想,楚昭时不时就会在自己面前提起白君行,掐指一算,次数也不少了。
若只是把白君行当个官员,私底下两人闲聊时哪会这么频繁提起。
沈子衿:嘶……
楚昭大概可能难不成对白君行产生了,那方面的意思吧?!
原著没提过啊!白君行的感情线里就没有男二,清清白白一条线。
沈子衿不太敢信,但又觉得如果真是这样,楚昭的一些言语就能解释得清楚了。
王爷啊,你随便喜欢谁都行,唯独两个主角不能碰,因为爱上他们是没前途的,他俩早就私定终身情比金坚,是天生一对啊!
沈子衿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边打工边兼职秦王的情感顾问了。
但没关系,恋爱是有阶段的,目前楚昭只是在言语中透露出在意,即便有爱慕之心,那也就是刚发芽的朦胧小苗,当事人自己未必把心思理清了,在这个阶段掐死,楚昭根本不会受情伤,无痛除苗。
但也不能太武断,他还会再观察一段时间,好好确认楚昭是否有那种苗头。
沈子衿视线在楚昭和白君行身上轻轻一转,打定了主意。
楚昭就看沈子衿眼神忽的变得坚毅,仿佛下定什么决心。
嗯?刚才几句话的功夫是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话聊得差不多,诸位准备各自散了,沈子衿打道回府,楚昭继续做事,白君行得在他俩离开后,才好告辞。
沈子衿上马车时,楚昭下意识伸手,把他扶了上去。
白君行在后面看着两人背影,不禁感慨:由小见大,秦王和王妃感情可真好。
白大人的话本又有了新灵感。
得亏他不知道沈子衿和楚昭两个人脑子里想的什么,已经跑飞十万八千里。
楚昭觉得沈子衿对白君行感兴趣,沈子衿担心楚昭对白君行有意思,而风暴中心的白大人,却觉得他俩郎才郎貌,恩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