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低着头的沈子衿终于从案卷里回神,抬头一看,却见站在他旁边的不是别人,正是楚昭。
沈子衿愣住:“你怎么来了?”
楚昭拎起手中食盒示意:“来给你送饭。”
白君行和徐玉之也这才回神,匆忙起身行礼。
楚昭好整以暇:“二位大人不用客气,公务繁忙,但也要顾惜身体,先用饭吧,用完再继续也不迟。”
于是几人起身,到了旁边小厅,但这儿只有一张桌子,徐玉之还在迟疑,楚昭倒是大方:“别拘谨,都坐。”
徐玉之是知道沈子衿没架子,跟他同桌用饭也还好,但是秦王……虽然秦王在玉州办的也是好事,众人非常佩服,可一想到从前的流言,还是有点犯怵。
白君行习以为常,行礼后就坐下,徐玉之见状,便也坐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秦王好像多看了他几眼。
难道是怪罪我方才没能及时行礼?徐玉之十分紧张。
食盒里的菜摆出来,徐玉之不敢吭声,降低存在感吃饭,而楚昭给沈子衿夹菜:“多吃点,你怎么就养不胖呢?”
徐玉之顿时把头埋得更低,不敢乱看。
白君行倒是轻轻瞧着。
周丹墨写过信哭诉先前以沈子衿和楚昭为原型的话本被秦王下令收回,但是吧,已经卖出去不少了,而且反响很好。
秦王发话,暂时肯定是不敢写了。
……有点可惜,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写。
沈子衿也给楚昭夹菜,他虽然欢喜,不过也想让楚昭好好休息,从京城跑到玉州,再去剿匪,都是连日奔波的劳累事,小声道:“你该在庄子里摸摸鱼,送饭让别人来就行。”
楚昭也压低声音:“不麻烦,就是想来看看你。”
沈子衿面颊一热,慌忙瞟了瞟白君行和徐玉之,确认这两人坐在圆桌较远处没听到他俩悄悄话,轻声道:“还在外面呢,咳,吃饭吃饭。”
楚昭却很坦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分开一个上午了……这边的事儿什么时候能完,徐玉之都把你的时间占去了。”
沈子衿刚要开口,但忽然福至心灵,觉得哪里不对。
他发现楚昭余光又瞟向了徐玉之。
沈子衿跟徐玉之之间没有任何多余接触,所以他先前完全没往别的地方想过。
但再品一品楚昭刚才的话,沈子衿发现——
因为徐玉之这几天占了他的时间,他陪着楚昭的时间少了。
楚昭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第66章
本来沈子衿今天就打算把事情处理完,但听到楚昭这么说,顿时起了心思,使了个小坏。
沈子衿故意道:“应该还要花几天时间。”
还要花几天?
楚昭气息沉了沉,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瓮声瓮气:“那我不休息了,也来帮忙,好早点把事做完。”
玉州剩的这帮官员怎么回事,好歹也是通过考核进来做事的,能不能有点水准。
沈子衿瞧着他憋闷的神色,确定楚昭果然是吃味儿了。
楚昭当了这么多年皇子元帅,上位者的坏毛病没学过,但小毛病还是有的,比如在自己的私事上格外嘴硬要脸。
他吃醋不会敲锣打鼓到处宣布自己吃醋,明明是沈子衿没空陪他,却也不会朝沈子衿撒气,他会一边郁闷,一边想办法解决问题。
沈子衿没忍住笑出了声。
楚昭疑惑,正在心里琢磨给玉州官员发作业呢,闻声偏头瞧他。
沈子衿又给楚昭夹了菜,低声道:“唬你的,今天下午前就能把事做完,我们就能准备回京了。”
楚昭愣了愣,瞧见沈子衿眸子里狡黠盈盈的笑,顿时回过味来。
“小侯爷,”楚昭磨了磨牙,“逗我好玩吗?”
好玩啊。
但沈子衿懂得见好就收,并不回答,只边弯弯嘴角,边给人夹菜赔罪。
外人还在,楚昭并不能拿他怎么办,因此有恃无恐,胆大得很。
但也不是全无办法。
楚昭在桌子底下伸手,朝沈子衿膝盖不满地一抓。
本来只是泄泄愤,但碰着圆润的膝盖,瞧着沈子衿含笑的眼,楚昭也是心头一动……没人规定只能沈子衿使坏。
楚昭也可以。
于是他手上力道松了松,改为了五指轻捏,还在他膝窝里轻轻不急不慢打了个圈。
沈子衿浑身一抖,差点没握稳筷子。
他震惊地看向楚昭,楚昭却跟没事人似的,另一只手拿筷子吃菜,还对沈子衿笑了笑:“嗯,这个好吃,你也快吃。”
沈子衿抖着手:“你……唔!”
这人把按摩的手法都用上了!
明知道他怕痒,沈子衿筷子贴在碗边缘,咬牙忍着,但眼中已经开始氲起波光,心驰神荡。
徐玉之听到沈子衿截断的话下意识抬头,就见秦王妃洁白的耳根通红,低着头,筷子在碗边碰着,但半晌也没真夹起饭菜,秦王含着笑偏头看人,似乎还在低声说什么。
徐玉之:“……”
非礼勿视,他低头扒饭,桌上再没敢抬头看一回。
楚昭使坏也就一小下,他当然不可能在外面把人捉弄过头,松手后沈子衿闷闷吃饭,桌下的腿不轻不重踹了楚昭一脚。
楚昭皮糙肉厚,半点不疼,嘴角笑意反而更深了。
一顿饭吃完,沈子衿下午要继续做事,把楚昭往外撵,这人要是留在这里搅乱自己的思绪,今天就真别想把事儿做完了。
沈子衿推着楚昭后背朝外走,楚昭半推半就跟他闹着,徐玉之在旁边看到两人打情骂俏,秦王的形象与他先前所想相去甚远,没忍住道:“想不到秦王殿下原来是如此性情。”
哪有半点铁面阎罗的模样。
白君行也瞧着两人,心里不受控制滚过各种话本桥段,属于职业病了,他随口应和:“下了战场,秦王殿下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最后四个字意有所指,徐玉之心念一动,想到京城的水深,闭口不敢再多说。
沈子衿顺利解决完了手上的事,来了玉州后这么久,可算是能安心歇歇了,楚昭也一样。
还有两天就要回京,本来他们也制定了计划,准备在两天里好好玩玩,放松下身心,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真到了放假,比起什么出门游玩,果然躺平才是真理。
两人搬了椅子在院里,手边搁着果盘,手里拿着话本,懒洋洋晒着太阳,沈子衿感慨:“生活。”
楚昭也感慨:“堕落。”
真是好久没这么堕落了。
他把一颗葡萄喂到沈子衿嘴边,沈子衿张嘴吃了,翻过一页话本:“回京后魏长河倒台,大齐朝廷得来一番更深的清洗,他身上牵扯的官司太多了,这一审可不知道要审出多少人,审多久。”
楚昭看着沈子衿的唇瓣被葡萄汁润得晶莹:“是话本不好看了还是葡萄不好吃了,放假呢,提魏长河干什么。”
沈子衿:“因为三两天假期是满足不了我的,我想尽快退休。”
原著直接害死楚昭的首辅和次辅纷纷扫了个干净,然而对他们其余人来说,最大的隐患还有一个。
承安帝。
迟早是要走到这步的,不然皇子党们的筹谋是为了什么,他们跟承安帝完美演绎了天家无父子,只有深仇大恨。
太子的血埋在了过去,二皇子至今噩梦缠身。
楚昭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这回能直接把老东西气死就好了,多省事。”
“那是最理想的效果。”沈子衿胆子也不小,“再不济,气病一场也好。”
承安帝年事已高,如果大病一回,铁定会冲着给他炼仙丹的国师发火。
等国师的脑袋岌岌可危,不就是他们接触国师的好时候了吗?
沈子衿一心二用,盯着话本看,楚昭瞧着他莹润的嘴唇翕动,眸色不着痕迹黯了黯:“葡萄还要吗?”
沈子衿:“嗯。”
挺好吃的。
楚昭:“张嘴。”
沈子衿乖乖张嘴,下一秒,嘴里多的却不只是葡萄。
楚昭咬着葡萄,亲自喂到了侯爷嘴里。
喂完,沈子衿的眸子也变得跟唇瓣一样顺润,波光潋滟,气息不稳,楚昭舔舔唇:“果然鲜甜多汁,好吃。”
沈子衿春容满面,把葡萄往他嘴里一塞:“好吃你就多吃点。”
楚昭笑眯眯就着沈子衿的手吃葡萄,又把他手指捏过来亲了亲。
沈子衿:“……”
都是哪儿学的花样!
楚昭是不是背着他偷偷藏了什么限量的话本!
两日时光转瞬即逝,沈子衿楚昭等人出发,押送罪臣回京,南疆驻军借了五百人与他们一同上路,余下的人由南将军领着回南疆驻地。
南将军依依不舍,希望以后楚昭有机会作为元帅来他们南疆例行巡查,让他多瞻仰一下大齐战神的风姿。
途中遇到过两拨刺客,都是冲着玉州官员来的。
沈子衿他们分析,不一定是魏长河的手笔,可能是他的党羽擅自做主,毕竟魏长河自以为能摘干净,但有些官员觉得自己脱不开关系,心急如焚。
性命攸关的事怎么能不急,于是就想干脆把曹知州等人截杀在路上。
但沈子衿和楚昭早就防着呢,铜墙铁壁,两次不成后,对方知道这边是硬茬,再没有人来白白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