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忐忑慕意
凌初看到安逢红透的耳根,面色未变,却瞥了袁若全一眼,然后垂眸掩下眉目中隐约的不快,他眼神扫过安逢的脚,见安逢脚仅着一双金锦白袜,袜带绕过脚底,打了个巧结,丝丝带带地缠绕着暴露在外,实在不合规矩。
凌初沉声道:“怎只着足衣?冷着了怎么办?”
这几日袁若全与安逢这么熟了,连安逢脱靴都不必避开?
当人脱靴确实无礼,安逢从守卫军的事回过神,以为凌初是要责怪,连忙道:“是我自己要脱的,方才卢叔为我针灸,说若是手脚会发热,那我这病就快好了,很快就能出门,我还担心不热,结果还真热了,便就脱了鞋。”
“窗也是,虽是开着,但我戴着帽儿呢,不冷。”
凌初的目光一直落在安逢脚上,安逢都觉着脚犹如火烤,他反应过来,便手忙脚乱地开始穿靴,动作急切,好似生怕凌初当场拔刀砍人,小指却在匆忙间勾住了袜带,松了锦袜,露出小腿的一抹白来。
安逢眼疾手快,很快又系好穿好了。
凌初见安逢穿好足靴,才问道:“方才在聊些什么?”
袁若全刚要回答,可安逢不想让凌初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又截开话道:“没什么,就是在说我院子里的桃花。”
凌初闻言笑了笑,眼中却黑沉沉的,瞧不清有多少笑意。
安逢生硬地转开话:“义兄,我十七生辰时去了马场骑马?你可知是谁教我的?我以前摔过,都是不敢骑的。”
凌初默然片刻,敛去眼中的情绪,终是没把自己说出来,只道:“是你自己后来不再害怕,便能骑马了。”
安逢笑道:“对于你们来说骑马家常便饭,但对于我,实在是有些难的。”
凌初笑了一下,这下有了些真笑的意味,道:“你骑起来跟不要命一样,对你来说不算难。”
安逢瞪圆了眼:“我这么威猛?”
“与江晟比马,不相上下,不过你磨得腿根都破皮了,连路都走不动,”凌初想起后来发生的事,笑容收了些,“都疼了好几日。”
安逢嘴里嘀咕着:“这可真不像我。”但脸上却带着喜色,“真可惜我忘了这些,也不知如今还敢不敢骑?”
“肯定敢,等你病好,自然可以,”凌初顿了顿,“近日好些了吗?头可还疼?”
安逢缓缓摇头,“就是晕晕涨涨的,好多了。”
凌初神色如常,脑中却是杂乱无比,反复想着那红木桌上的血印子,“那就好。”
这一句像是凌初随口说出来的,安逢不知如何接话,
话断了,屋里气氛一时冷了下来,凌初此道也是来看看安逢怎么样了,他心中带着愧疚悔意,这半月都没来看人,如今一时忍不住要来瞧一瞧,见人大好,并无太多病色,便没了话说。
安逢对着他言行处处拘谨,又让他想起拒绝安逢心意后的模样。
可方才安逢明明跟袁若全就轻松谈笑。
凌初心头微闷,却也不好说什么,一时间不知如何再问,只好道:“我先走了。”
安逢未料到这么快,他微微睁大眼,但也不敢多留人,就愣愣点点头。
凌初见他点头如此干脆,眉心微动。
他记得安逢这个年纪对他也没这么生疏的。
凌初默然片刻,然后转身欲走,安逢就像是回了神一样,忽然叫道:“义兄!”
凌初回身看他。
“我的玉英刀义兄可寻见了?”
“没有,武馆,还有往日你去的地方我们都找了,并未找着,也未瞧见可疑的。”
凌初看安逢面色紧绷,道:“我元宵那日还见你佩着那刀,你若是那日未出府,多半就是掉在府中了,我多让底下人再找找。”
安逢自然不是担心玉英刀,那刀正好好地跟一根玉势和一摞避火图锁在一处,他只是觉得凌初对此事颇为上心,心里反倒发愁。
都京守卫营,一听就是个顶忙的差事,要是玉英刀真丢了,安逢也不会觉得麻烦凌初,可玉英刀好端端地在他手上,却让人到处寻,不仅如此,还要大动干戈地让众人四处找,这岂不是为难人吗?
可那时话已出口……
安逢正想着,便听凌初道:“你也可好好在你房内寻一寻,说不定只是落在哪处,你忘了而已。”
安逢嘴唇微动,不过一瞬,眉目中就都是疑惑茫然,还有失落,连他自己心里都惊异自己演得像,心咚咚地跳。
听上去,义兄像是放弃了,不再寻刀?那自己好好藏起来,日后再拿出来便是,时日一久,哪还管丢没丢颗宝石,能见着刀都算好的了。
安逢暗自思忖,道:“或许是吧,那改日我再找找,近日义兄辛苦,还是多歇息,先不必寻了。”
凌初点点头,看他片刻,忽而问道:“我看着老了许多?”
“什么?”安逢脱口而出,眉眼间假装的忧心顷刻便就散了,他记起自己醒来时说的话,脸色变得尴尬,“不是不是!”
袁若全知道这些话他最好是不听的,于是自觉避嫌退了几步,走到屏风外,留下凌初和安逢眼神相对。
安逢眼中无辜又慌乱,他还以为这事早就过去了,毕竟这些日子凌初都未提过这茬,但一细想,他们分明是见面极少,话也没说几句,这才未提。
义兄也还在意相貌?
也是,被人说老,谁会高兴?
安逢摆手,“我那是人还不清醒,随口一说,”他说着想了想,觉得话有些假,“义兄衣不解带地照看我,自然憔悴些许,是我说错话了,再说三年过去,人有变化再正常不过,我……我不也长高了嘛,但义兄是绝对不老的。”
安逢心虚反而会直视凌初眼睛,他眼神带着忐忑慕意,但并不明显,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没察觉到,所以不自觉流露了出来,他从前一直与凌初这般相处,不知如今已大不相同,不该再用这样的目光。
凌初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愣,继而笑道:“无事的,我只是随口问问。”说罢,凌初便离开了。
安逢本要起身相送,但凌初步子迈得大,几乎几步就越过屏风跨出门,快得安逢没反应过来,愣得站在原地,他从窗前往外一望,也只见凌初走出了院门,往旁一闪,衣角掠过,便没了人影,就像是被吓跑了一般。
是自己方才神情不对。
安逢不知为何,一下便就想到了这个缘由,并且十分笃定。
他摸了摸脸,目光空荡荡地落在一处,神色露出几分疑惑和伤心,心里却是波澜不惊,仿佛对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第三十一章 枕上含春
“你害怕?”凌初笑道,“我带着你就是。”
凌初翻身上马,坐在安逢身后,两臂一伸,握住缰绳,将安逢牢牢圈在怀里,驱马缓缓走动,“我也曾从马背上摔下来过,马蹄离我的脑袋不过一尺之距,是阿姊冒险将我拖回来,不然脑袋都要被马踩裂。”
安逢吓了一跳:“义兄是真想让我重新学会骑马的吧?怎还说这些事来吓我。”
凌初笑道:“那是一匹还未降服的烈马,众人围着,都撺掇着我去。”
“那后来可降服住了?”
凌初道:“那马倒是降住了,可认的主人却不是我。”
安逢默了一瞬,“是娘亲吗?那马儿是飞霜?”
凌初像是有些讶异,“你竟猜出来了?”
安逢听出凌初的语气,有些气恼凌初将他看低,闷声道:“义兄怎将我看得这么笨?此事一想便知!”
凌初又问:“那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安逢又想了想,便道:“娘亲很生气,觉得你性子顽劣冲动,经不得起哄,才十五岁的年纪就胆敢降烈马,便将你赶来了上京,磨一磨性子。”
“不止,那马是义母的战利品,我却敢在义母之前先骑了,这是冒犯主将军威,阿姊看到我骑那马时都吓坏了,拖着我就去请罪,”凌初三言两语补完经过,又问道,“你怎猜出来的?我那时来上京,你才十二三岁,府上的人也并不知我为何被赶来。”
“是十二岁,又不是两三岁,十二岁也能记得有人脸上一道摔伤,一只脱臼的胳膊,看着凶神恶煞的……”
安逢边说边极快地回忆,话越来越快,带着点怨:“更记得有人听到可以再去边疆时,笑得开心极了,像是在上京待的这些天都是折磨,对这些日子一点都不留恋......”
凌初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道:“原来如此。”
凌初叹出的热气吹在安逢脖颈,安逢打了个颤,他在凌初笑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上嘴,却还是禁不住为自己辩解,梗着脖子道:“我见义兄神情激动,像是急于摆脱我,我那时年纪还小,一时赌气未去送义兄,义兄不会觉得我小气吧。”
安逢气鼓鼓地说完,又觉得话太重,言语之间的心思太明显,也太奇怪,他心慌,正要补些话。
凌初却腿夹马腹,令他们胯下马儿颠颠地跑了起来。
安逢紧紧握住缰绳,被吓得紧闭双眼,凌初就像是知道他要闭眼似的,在他身后笑道:“你很聪明,定也不胆小,睁眼。”
安逢闻言,睁开一只眼,眯着眼眨了眨,又睁开另一只。
其实也没那么害怕。
他们共骑一匹骑了很久,马跑得不快,安逢却心跳如擂,不知是因为他太久没骑马,还是因为身后的人抱他抱得太紧。
两人的心都仿佛贴在一起跳。
安逢觉得脊背太烫,烫得他耳根都红了,浑身都发热,胸口也涨涨的,像是心都快要跳出来。
他看着眼前如茵绿草,旭日红霞,景色却忽然颠倒,顷刻间变成屋内模样,周遭一切都模糊朦胧,只有眼前人一人清晰。
安逢环顾,眼睛转来转去,发现是在自己屋里,他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变化,但心里又隐隐知晓,“方才不是在骑马吗?”
他眼前的义兄并不言语,只是笑着看他,仿佛在说:你知道我们为何在这儿。
安逢看着面前的人脱下氅衣披风,露出里面一身守卫军中凌初独有的红领黑边的衣裳,还有肩上刺金卷云,腰间玉带紧束,金刀斜挎。
腿直臂长,宽肩劲腰。
安逢移开眼神,又时不时看两眼,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心跳得更剧烈,却坐着不动,最后也只垂眸小声道:“义兄当心着凉啊。”
一股暖意忽然将安逢笼罩其中,宽大厚实的氅衣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安逢下巴被捏着抬起来,粗糙的指腹抚过他的喉结,“怎不看着我?”
只是这一个动作,安逢就已呼吸微乱,眼眸湿润,他微微张着嘴:“义兄……我没有……”
“想让义兄摸你吗?”
安逢胸口起伏,喉结滚动,还是承认了,“想……”
“义兄想摸你的桃花,它很好看……”
“我、我的桃花?唔……”还不等安逢反应过来桃花何意,另一只手便已伸进氅衣里作乱,抚摸,揉捏。
先是按压着后腰的桃花胎记,再是脊背,一寸寸摸上去,从脖颈处绕到胸前,刮过两点,又缓缓地揉下来,安逢身躯软下,眯着眼,鼻中发出轻微的哼声,口中也在喃喃道:“义兄……义兄……啊……”
灼热的气息,滚烫的温度。
安逢浑身发颤,细声地叫着,又小声地催促,那只手终于辗转到了腿间,他泣声呜咽着,迎合地挺起腰,任由被握住,然后被压在榻上……
胯间的黏稠湿润唤醒了面色潮红的安逢,他紧紧抱着被褥,双腿微微分开,腿间阳物高翘勃发地顶着自己的手心。
被角已经让他含湿了一点,他眼神还在迷蒙茫然,闪着点点水意,显然是仍沉浸于梦中。
夜里微凉,屋里燃着微弱的炭火,只剩点点隐约的火光。窗未闭紧,拂来丝如线缕的凉,将安逢脑袋吹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