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请我的,将军府给的诊金也定很可观。”完全不缺钱花的杨动英这样说道。
他拿好医箱,回头道:“还有,别叫他小炮仗,这是我叫的。”
杨心华嗤笑着切了一声,牙都快被酸掉了。
作者有话说:
PS:其实凌君汐和安诗宁对安逢的态度有转变是有一个节点的,聪明的你们猜到了吗?
PS:于清嘉和卢行义是为学医谷医术后来进的医谷,而杨动英杨心华两兄妹是因为自小就在医谷学医,又本身就是杨家的人,所以辈分很高,杨动英年纪大概就是江连那个年纪,杨心华要小个两岁。
第九十二章 呕心沥血
雨停了,晴日朗空。
江连听江晟说完昨日惊险后,沉默须臾,问道:“你说,那些人是冲着小公子的命去的?”
“离得太远,我听不真切,我见双方拔刀,便赶着回府叫人了!”
江连道:“对方有多少人?”
“少说二十多人,安逢险些丧命,有两个护卫死了……其他均是重伤。”江晟眼圈微红,“哥,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当时我该留下帮他们,或者趁乱直接将安逢带走……”
“起码二十人的包围,且武功不低,你就算轻功再好,焉能背着一个人杀出来?你回府找救援做得很好,也很及时,别再想这些。”
江晟点头,“那我再去看看安逢醒了没。”
“等等,”江连叫住他,有些犹豫道,“你……明日随我出城,我们回老家看看。”
江晟“啊”了一声:“明日?安逢都还躺床上呢,我这时候走也太没人性了。”江晟见江连脸色变了,忙又道,“呃……呃我是说,等安逢醒来我们再回老家也可以……”
江连面色仍旧严肃,“我们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有你没你都一样。”
“可守卫军营——”
“辞了吧,我知道你不喜欢这差事,打打杀杀的,你完全只是想让自己不无聊,找些事做。”
“就算辞了,我也不想回。”
江连道:“江晟,我知道你跟安逢关系亲厚,但明日离京这件事,你就听我这一回,你日后自会明白的。”
江晟道:“那……安逢这回受伤,将军和安夫人定会回来的,等她们回来我们再走也不迟。”江晟继续劝说,“哥,安逢如今昏迷着,凌初是守卫军副使,忙着事务,还要查那些人究竟是何人,兰漫姐虽然能管着将军府,可护卫折损些许,往来打点都要费心思,将军府定会忙得不可开交,我们这时候走,太令人心凉了。”
江连也觉得自己这般的确不妥,但他总觉风雨欲来,不得留在上京。
他更看重自己弟弟的命。
“我们不欠将军府的,明日再走已是我留了情面,这样吧,”江连低声道,“你回,我继续留在上京帮衬着,怀归查了也没用,查不出来的。”
江晟看了江连一会儿,小声问:“我们离京是因为杨动英吗?哥你不想见他?也不想我见他?”
江连脸色一变,看向江晟,“杨动英来了?他在上京?”
原来兄长不知道……江晟后悔自己嘴快瞎猜,“安逢伤重,卢叔专门去请,他应该会来吧,好似是前些日子就到上京了。”
江连黑着脸,“你跟他见过面了?”
“没有哇!”
“他来找过你?”
江晟觉得江连问得很突然,摇头:“也没有啊!”
江连松了口气,对着一脸懵的江晟道:“此人心思算计多,你与他少来往。”江连补充道,“而且我们两家有世仇……”
江晟道:“那都百八十年前的事了!哥,你是忘了我们远亲的表姑奶奶都跟医谷杨家的人结亲了吗?孩子都生了三个,要是碰见,我都还要叫声叔叔表姨吧。”
江连道:“少给我说这些俏皮话。”
江晟觉得江连真是奇奇怪怪的,他不解道:“哥,当年我的腿还是杨动英给治好的,不然我这腿可就废掉了,白练得这么好的轻功,他为了治好我的腿,且能让我恢复如初,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你当时不也很感激他吗?怎忽然就变了?还把人家赶出去,要是他继续留着的话,我的腿说不定下雪天都不会疼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怪我?”
“我没有……”江晟心虚,好吧,他心里确实有一点。
江连冷笑道:“人家凭什么这么照顾你?连我给他钱都不要,你那时才十六七岁你懂个什么!你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吗?”
江晟哑然一会儿,又不服道:“他是大夫,照顾病人又不稀奇,再说了,你和将军去无量海剿匪的那段日子,我和安逢天天都跟他玩儿,他就是爱玩笑爱捉弄人了些,但性子不错,人挺有意思,也不坏啊!”
江连看江晟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来了气,“人不坏?他天天叫你小炮仗你都觉得好听是吧!”
江晟对这个外号没什么排斥,杨动英天天这样叫他他都觉得无所谓,但江连这样说却让他生气了,心里莫名委屈愤懑。他气得红脸,还真就像个红鞭炮一样,“是啊!他又没叫错!我本来就是一点就炸!”说完,他转头就走。
“你去哪儿!”
“小炮仗去将军府!”江晟身姿潇洒漂亮,一蹬脚,几下就没了踪影。
“你!”江连咬牙疾奔几步,却跟不上江晟的好轻功,只能站在院里,扶额一叹。
这都是什么事!自家弟弟到底是迟钝还是聪敏啊!
江晟怀着半分担心半分怒地跑去了将军府,碰上杨动英和杨心华在安逢屋里商量药方和医治对策,几个医徒边点头边记着,脸色一会儿激动,一会儿严肃。
江晟站在屋前,看了几眼,也不敢打扰,悄声问护卫:“凌初呢?”
“公子要务繁忙,应是去守卫军营了。”
“杨动英他们何时来的?”
“昨夜便就来了。”
“昨夜?”江晟有些惊讶,不是说很难请吗?怎么昨夜就来了?
江晟又问:“应冉他们醒了吗?”
“昨夜卢大夫施针开药,将他们都治醒了,就是疼得说不出话。”
江晟知道皮肉受苦的感受,很憋屈痛苦,他腿受伤时,行动不便,每日除了大骂陈一示,就是吃饭睡觉。
从前杨动英妥帖照顾,事必躬亲,他都以为人憋着坏要捉弄他,可事实上杨动英事无巨细,连药膳吃食都安排得细致,可还没等他好全,谢谢人家呢,人就被江连给赶走了。
虽然江连话语客客气气的,还给了很多钱,但气氛是江晟都能看出来的不和,杨动英也未多争辩,留下一堆药方药材便离开了,他离开将军府没多久,杨心华便也走了。
江晟隔着门,看着里头模糊的人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杨动英开口说话,也有好几年没见了,感觉是有些生疏尴尬……
而且当时他哥赶人走的时候,自己也没怎么劝阻,就顾着着急疑惑了,杨动英肯定在怪他,要不然人来上京也没跟他说一声,不就是在生气?
江晟总是后知后觉,心又大,后面反应过来事做得不对,心里后悔的时候,杨动英人都不在上京了,江晟难过了一阵,也就不在意了。
这件事情在江晟脑海中划过一下,他便又开始担心安逢的伤势,可他又觉得有杨家兄妹在,自己担心也多余。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觉着干看着也没什么大用,不得不承认他哥说的话——有他没他都一样。
还真是。
他不知怎么地,有些失望,跟护卫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
宁家府邸。
宁启则将安逢遇上盗匪一事告诉了宁巍,宁巍皱眉道:“这么大的事,怎今日才说?”
宁启则道:“还不知是如何情况,不敢妄言。”
“真要算起来,还是守卫军中筛人不细,查人不当,可不关宁家的事。”
宁启则点头,“也不知将军府小公子如何了,可有受伤。”
宁巍继续看着手里的账本,不在意道:“你送些补品药材过去。”
宁启则不想去,觉得以宁家和将军府的关系,这稍有不好便像是落井下石,他犹豫道:“可将军府似是对我们冷漠。”
宁巍道:“你不必担心这些,我心中有数,她不拒绝,便是在妥协,我知道她的脾气。”
宁启则不知宁巍所指何人,但猜想应该是凌君汐,于是他并不说话,心里却有些怀疑宁巍自负。
凌君汐到现在可都没见过宁家的人一次,就连将军府的小公子,都还是自己觍着脸上去见的,看在他送去屈君遥的画才坐上宁家马车。
宁巍对宁启则交待了几句,宁启则只管点头应,不再说什么了。
宁启则离开后,宁巍放下账本,阖眸,话语有些微妙:“我这个女儿啊,犟脾气,当年说着不改,也改不了,后来不还是跟个男人生了儿子,还是跟个猎户生的,可惜啊……”他叹了叹,却并未有多少真心可惜,反有些责备小辈冲动胡闹的意味,高高在上,“这儿子也是命运多舛,又是遭掳,又是遇袭的。”
他身旁的老仆顺着他道:“小姐离了家主,过了苦日子,就知道哪里好了。”
宁巍颇有几分骄傲道:“她这苦日子过得值,古往今来,有哪个女子能做得像她这般。”他浑然忘了从前都是以宁婧汐好武乖张为耻,现只觉得是自己教导有方。
宁巍叹道:“就是太犟了,还是要我低头迁就,罢了,她心里有气,让她撒吧。”
老仆道:“家主仁德大度。”
宁巍笑容满面,心情十分地好。
*
一场大雨后,暑热消了些,卖冰的生意都比之前寥落。
那日安逢遇袭的动静大,多多少少都有人瞧见,守卫军捉拿盗匪不及时,致使永宁侯的亲儿子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言论在茶馆戏台被传得到处都是。
短短一年,将军府的公子又是落湖又是遭匪的,不免又被有心人猜测是凌初故意为之。
还有前些日子的万场一事,凌初做事张狂狠决,落下口舌,对他处理万场的手段颇有微词,一时间众说纷纭。
凌初被御史弹劾,道他在职徇私,尸位无责,守卫军中混入奸贼,治下不严。
凌初不能说是帝王所派来的人本身就有问题,只好咽下这苦果。
圣意没几日就下来了,凌初被革职,守卫军权尽数收回,守卫军副使空置,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位置一日没人,守卫军就全是萧翰统领。
江晟不服,当天就辞了好不容易考上的守卫军,借口是腿疾犯了,再难胜任。
凌初近两年起早贪黑的呕心沥血,皆是为他人作嫁衣。
一连几日,凌初醒来便叫人备马,直到护卫下属提醒,他才想起自己已不用再去了……
他想看安逢,可杨家兄妹不许任何人探看,杨心华见凌初面有郁色,迟迟不离开,她治病随心,本就为安逢的伤而烦闷,见凌初在外面杵着,痛骂了人一通,而后让人煎了副药给凌初喝。
凌初夜里喝了药,竟是头一回睡到了日上三竿,令人胸闷的郁结散了些,他看着屋外艳阳高照,难得觉得一丝轻快,可又很快陷入苦闷。
他两眼血丝,满下巴青色胡茬,整个人都颓败不已。
他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