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小卒对付你足够。”
霍烈两条眉倏地拧起。
他就是再不识大渊礼节也知这般往地上洒酒的动作,是祭奠死人用的。
二则,对方穿着那么一身品阶不低的朝服,怎么可能是个无名小卒,对方此举显然是故意羞辱戏耍他。
霍烈勇猛过人军功累累战无不胜便是在西狄王庭里,也是人人望而生畏的存在何曾受过如此奚落与戏耍目中陡然迸出杀意。
还是右丞相温思及时开口。
道:“谢世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雄英姿不凡。”
“谢世子?”
霍烈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目中杀意骤然变成一种更深沉的审视。
“你便是定渊侯谢兰峰之子谢琅?”
北郡谢氏威名远播,不仅在北境具有极高声望在西狄也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霍烈显然对谢氏的情况有所了解,竟突然笑了起来:“难怪方才本将军邀卫御史同游,谢世子如此愤怒。可你们大渊有句话,叫自古英雄爱美人,如卫御史这般的大美人,谁不心悦倾慕。”
他视线复落到端坐饮酒的卫瑾瑜身上,颇为绅士地行了一个西狄礼:“卫御史,本将军十分喜爱大渊风物,欲邀请你一起同游上京,为本将军向导,你可答应?”
百官神色各异。
谢琅亦忍不住望了过去。
灯影落下,少年郎绯衣广袖,若清风皎月,姿秀无双。
徐徐饮完一口酒,卫瑾瑜方搁下酒盏起身,轻笑道:“身为和谈副使,这本就是本官职责所在,将军既盛情相邀,本官自当奉陪。”
霍烈得意笑了起来。
谢琅则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右掌慢慢捏紧,直接捏碎了掌间铜制酒盏。
官员们的神色越发诡异。
虽然坊间早有卫谢二人表面夫妻,实则交恶的传闻,且随着两人官职越升越高,这种传闻愈演愈烈,可那毕竟只是在私下里流传,如今卫瑾瑜此举,几乎可以说是当着皇帝、卫氏和满殿朝臣的面当众公然打谢琅的脸,可不就是印证了传闻。
一时有幸灾乐祸的,有单纯看热闹的,也有不明就里,试图询问原因的。然首辅卫悯还在座上,就算有人想探问,也不敢这时候问。
说完,卫瑾瑜便坐回案后,继续饮自己的酒。
羽睫垂落,容色镇静,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没多大干系。
这等和谈的关键时刻,霍烈既提出比试,大渊断无退缩的道理,天盛帝掩唇咳了声,命兵部尚书姚广义负责明日比试事宜,包括搭建擂台、挑选参赛兵将等。
末了,天盛帝道:“朕会亲自带领百官观战。”
姚广义立刻道:“陛下千金之躯,岂能以身犯险,直接派曹德海过来看便是。”
天盛帝却道:“朕若不在,难免又要被人看轻,以为我大渊皇帝百无一用。”
这话一出,姚广义便几不可察皱了下眉,下意识看向坐在文官之首的卫悯,对方闭目而坐,毫无反应,便也只能应了声是,坐下了。
待酒宴结束,姚广义方匆匆追上卫悯车驾,道:“首辅留步。”
卫福掀开车帘,悬在四角的车灯映出里面卫悯威肃面孔,姚广义不解问:“方才皇帝在殿上说那话,我瞧着像是要借着明日比武机会给自己立威,首辅怎么也不阻止?”
卫悯苍眸无波,道:“两国比拼,陛下到场观看也在情理之中,老夫为何要阻止?”
“可我总觉得,近来皇帝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
“人都是在成长在变化的,岂能时时相同,陛下也是一样。”
姚广义凑近了些,低声道:“还有一事,不知首辅听说没有?今日北境捷报传来,陛下高兴无比,在太仪殿里扬言说要给谢兰峰封王!”
卫悯古井无波的双眸终于起了一丝微澜,道:“谢兰峰若真能击败北梁,肃清北境敌患,这个‘王’,他担得起。”
“但谢兰峰北郡寒门出身,当年还曾上书为……为罪臣陆允安求情,只怕他封王之后,又兵权在握,会彻底倒向皇帝那一边。”
卫悯掸了掸袖口,气定神闲道:“你也别忘了,陆允安当年是陛下亲自下旨处死。”
姚广义一震,精明双目转了转,问:“那明日比试?”
“该怎么准备便怎么准备,莫要损了大渊脸面。”
姚广义只能应是,站到一侧,目送卫府车驾离去。
卫瑾瑜照旧乘车回到谢府。
到了东跨院,让杨瑞在外面守着,独自进了屋里。
平素这个时辰,无论他有没有回来,寝房里的灯都是亮着的,今日却罕见地一片漆黑。卫瑾瑜从袖袋里取出火折,正要到窗边把灯烛点亮,手腕猝不及防被黑暗里伸出的一只手握住。
卫瑾瑜这才看清,南窗榻上,竟沉默坐着一个人。
这样的力道,不必看也知道是谁。
卫瑾瑜抿了下唇,这才看清,南窗榻上,竟沉默坐着一个人。
“要做什么?”
卫瑾瑜问。
对面人没有说话。
卫瑾瑜便道:“有事直接说吧。”
谢琅抬目,双目如染了漆,隐在黑暗中,唯独瞳孔里那点邪气露了出来。他不由分说,直接把人按到腿上强坐着,胸口起伏,语调里是隐忍的怒火:“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卫瑾瑜,你想做什么?”
卫瑾瑜冷笑:“我想做什么,与你有何关系。谢唯慎,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不要逼我。”
“什么?”
卫瑾瑜很快就说不出话,因那铁钳一般冰凉的手,猛地探入绸袍里,比以往都要粗蛮,力道都要大。
卫瑾瑜咬唇,几乎坐不起来,鬓角无声淌下一缕汗。
双手只能下意识攀住对方肩,指尖用尽最大力气抠进隔着那朝服特有的料子,抠进对方肉里,低喘着气道:“谢唯慎……你就剩这点本事是不是?”
“你想做,直接说便是。”
“用这种方式,算什么男人?”
谢琅闭上了眼睛,手上力道丝毫不减。
口中道:“不要这么喘。”
卫瑾瑜冷冷一扯嘴角,短短一瞬功夫,后背也渗出了汗。
谢琅:“你是为了故意气我是不是?”
卫瑾瑜笑而不语。
“说话。”
他手上十分有技巧地加了一点力道。
卫瑾瑜骤然咬紧齿关,半晌,照着他肩膀用力咬了一口,才有力气吐出一句:“谢唯慎……你别自作多情了。”
谢琅道:“我不信,这不是实话。”
“瑾瑜,你我相处了这么久,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情一丝留恋也没有。”
卫瑾瑜便问:“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值得我留恋之处?”
这话冰冷而无情,甚至带着看热闹的心态。
“还有——”
卫瑾瑜再度咬唇,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松一些,我真的受不了了。你这样,我怎么跟你……跟你说话!”
那素来清冷的声音里含着本能的祈求,以及主人都未察觉到的婉转可怜音调。
谢琅睁开眼,眼底虽有怜惜,态度却出奇冷漠:“不行,只有这样,你才能说实话。”
“这里不行,就换个地方。”
卫瑾瑜已经被他折腾地一身汗,连话都说不出来。
眨眼功夫,又被他放到榻背上,那人随后自后面紧紧压了过来,双膝顶过,如高山碾压溪流一般,将他身体整个固住。
如此,连咬一口都做不到了。
卫瑾瑜连指尖都紧绷了起来。
“我……”
“你要么说实话,要么忍着。”
后面人铁了心要撬开他口齿。
手掌困着着他腰,不让他有任何逃离空间。
这显然是更猛烈的疾风骤雨,没多大会儿功夫,卫瑾瑜便仿佛在水里泡过一遭似的。
身体被固着,想要直接伏在榻上都不可得,卫瑾瑜只能攥着榻边沿,咬着牙道:“谢唯慎……你不过贪恋我的美色而已。”
“这世上,贪恋我美色的人多了去了。”
“难不成,我个个都要付出真心么?你……凭什么觉得,我要对你留恋?”
“你对我好不错,可说到底,也不过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与对待玩物有何区别。我——不需要这样的好。”
“你不用拿这话激我。”谢琅压抑喘着气,竭力让自己语调维持冷静:“你若对我没有情义,当初在猎苑里,为何要舍身救我?”
“那件事我思来想去,都觉得你没有出现在那个地方的理由,除非你是知道我中了药,主动去寻我。”
“你若对我没有丝毫情义,大可以看着我被药折磨而死,或趁机一剑杀了我。”
卫瑾瑜一扯嘴角:“那是因为你又自作多情了。”
“什么?”
“那壶药,根本不是为你准备的,而是旁人为我准备的,我将计就计,回敬了对方,谁料剩下的酒竟被你误饮了。我怕你出了事,追查下去,连累了我,才会主动去找你,为你解药。若不是这个缘故,你以为我会管你么,谢唯慎。”
空气静了下,连交缠压抑的喘息声都短暂止歇了。
谢琅身体终于不受控制狠颤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