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箭。”宋祁韫补充解释,“准确地来说是意外。”
庞品不明白,恳请宋祁韫解释清楚。
白开霁等人也疑惑得很,请宋祁韫详细解说案情经过。
“昨日,张氏托人将信送到书院,并用从常婆子那里拿来的青色汗巾子误导庞升,招致次子庞升当日就归了家。
许是庞升对张氏的话半信半疑,所以在昨天夜里,他悄悄伏在屋后的北墙头上准备捉奸。
夜深光线不好,庞升或是不小心脚滑,又或是被惊雷吓得导致脚滑,从墙头失足跌落到院中,刚巧被庞品遗落在木缝上的箭矢穿破了喉咙。
庞品平常做木匠活儿比较粗心,经常忘记去收做了一半的家具。
昨夜暴雨突来,张氏该是想把后院没做完的家具都收到棚子里,却发现了庞升的尸体,受惊之下她情绪失控,加之暴雨致地湿滑,她便失足摔倒了,刚好栽在了庞升身上,被锋利的箭头刺入胸口。”
“不——”庞品抱头痛哭,很难接受这个结果,“怎么会这样,居然是意外!因为我的箭,娘、二弟……”
案件所有细节都能对上了,张氏母子的死亡系为意外。
尉迟枫写完“案结”二字后,将笔放下,叹了口气。
一场无中生有的算计,换来一个又一个不幸巧合地发生,害人终害己。
大家唏嘘之际,喝了水饱的沈惟慕在这时起身,与大家告辞。
宋祁韫目色复杂地看着沈惟慕,这次是他“冤枉”他了,少年只是好心提供线索。
“急着回家吃红烧肉?”
“嗯。”沈惟慕淡笑,“不叨扰了。”
“我送你!”白开霁积极起身,跟上沈惟慕。
尉迟枫还是有疑惑,问宋祁韫道:“有一点我不明白,柳氏所住的抱厦离后院最近,昨晚上张氏母子的意外肯定会闹出动静,她当真一点没听到?”
宋祁韫目光追随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语调平淡地回应尉迟枫,“必然没有,不信你问。”
尉迟枫真把柳氏叫来问。
柳氏低眉顺眼,用最怯懦的语气说出最肯定的回答:“回尉迟主簿的话,没有。”
第4章
白开霁送沈惟慕的时候,半路跟同僚打招呼,落了几步。
随后他就去追沈惟慕,岂料过一道门,拐个弯儿,就再不见沈惟慕的人影了。
白开霁赶紧快步冲到大理寺府门外,也不见路上有任何人影和马车。
奇了怪了,就这么一会儿,人跑哪儿去了?
白开霁挠了挠头,命令小吏立刻去查京内一个叫沈二三的俊美少年。
“沈二三?”
陆阳从白开霁身后悠悠踱步而来,笑哈哈。
“白贤弟,你不觉得这名字像假的么?”
“凭什么说是假的?我有个朋友叫唐一一,名字就一点都不假。”
白开霁不认为沈二三会骗他,他那么善良的人,连自己重病了都要顾及别人感受的人。
陆阳无奈叹:“没救了。”
“少贫嘴,郑公要去一趟京兆府,你陪他去摆排场。”
陆阳更无奈叹:“郑老头儿别的不会,就会跟死对头呛,给我们添麻烦。”
本来他们只需要复审各地有问题的案件就好,百件里能有一二件算多的了。
现在倒好,京畿地区只要发生案子,都得由他们来查。
他与白开霁还管着大理寺的江湖司,如果江湖上有突发大案,也需要他们出马。
这江湖上尽是高手、流氓和下三滥,查起来可比普通案件麻烦百倍。
只盼着最近不要有江湖案子才好,不然他们真要忙得跑断腿了。
宋祁韫在写结案文书,见白开霁和陆阳回来了,问:“沈二三家住何处?可有官身?”
白开霁红了脸。
陆阳哈哈调笑他:“咱们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白大侠没把人看住,竟让五步一咳血的少年走没影了。”
宋祁韫笔一顿,近满篇的工整小楷被毁。
宋祁韫没情绪地换一张纸重新写。
“他长得那般不俗,很扎眼的,应该很容易会查到。”白开霁挽救道。
陆阳不明白,“没几天活头的人,查不查的,有什么要紧,宋少卿好像很在意他?”
“他不对劲儿。”
宋祁韫也无法准确说明这少年身上的问题,总之很不对。
……
榆林巷巷尾,四下无人。
吴启将一袋钱给了柳氏。
“我家公子给柳娘子的赔罪礼。”
柳氏感受到钱袋的分量,推辞表示她不该收。
“沈公子只是道出他知情的情况罢了,怪我当时太激动,没控制住情绪。”
吴启也不再劝,只确认问:“柳娘子确定不要?”
柳氏犹豫了下,红着眼眶收下钱袋,对马车方向行大礼:“多谢沈公子,他日若有机会,妾衔环结草必报此恩。”
“会有他日吗?”沈惟慕掀起帘子,露出一张惊艳的脸。
柳氏颔首垂眸。
“你虽无罪,但世人的嘴却罪孽深重。留在庞家,你如何过活?”
寥寥两句,让柳氏的眼泪顿时汹涌,簌簌地往下掉。
她虽无辜,但她的丈夫婆母因捉她的奸而亡,兄长也因此案入狱。庞家的亲戚们终还是会把错归在她身上,怪她不能生子,怪她做得不够好才惹婆母厌恶,怪她晦气才克死丈夫婆母,害兄长被牵连。
时间越长,死人的错就越容易被遗忘,她这个活着的人反成了无可饶恕的罪孽。
娘家穷,嫂子们算计又势力,肯定嫌她,回不去。
庞家这边她呆不了多久,就会被族里的亲戚们逼死了去。
“是啊,还会有他日吗。”柳氏哭着哭着,悲戚地笑了。
沈惟慕目无感情地看着柳氏:“以后给我做事,可愿意?”
柳氏愣了下,忙用袖子擦干净眼泪,跪地道:“愿意!”
虽不知这漂亮公子是什么人,但看他衣着谈吐不俗,又肯给钱接济她,便绝非是刻薄刁钻之人。
她早就受够了天天被欺辱、忍气吞声的日子,后半辈子只要过得比这种日子好,没恶婆母欺压,没蠢男人沾边逼她生孩子,就足够了。
哪怕这样的日子只有几天,几个月,她也甘愿。
“以后你就叫无忧。上车,剩下的事吴启自会安排妥当,不必管了。”
“谢公子赐名。”
柳无忧,这名字真好。
她从没有过正式的名字,家里头女娃不值钱,只按照排行叫大丫、二丫、三丫,她就是三丫。
今天她有自己名字了,好开心。
柳无忧热泪盈眶。
沈惟慕轻咳了两声,就靠着软垫闭目养神。
马车行驶中,柳无忧束手束脚地坐着,几度悄悄瞄向对面的沈惟慕,很快她的额头就冷汗涔涔。
沈惟慕眼魏未睁,只问:“有话要说?”
“我——”柳无忧噗通跪地,“我不想骗公子,其实昨夜我听到了后院有动静。婆母惨叫的时候,我分辨出来了,但我没出去。”
沈惟慕没吭声,仿佛睡过去了。
吴启拉起柳无忧,对她摇了摇头。
柳无忧不确定吴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现在不便打扰沈公子。
到了沈府,看着富贵华丽的府邸,柳无忧惊讶地瞪大眼,半晌说不出来了。
沈惟慕在众多家仆的簇拥下去了正堂。
“今日老爷归得早,要见小公子,你随我来就是。”
吴启带柳无忧到了君澜苑,将曾经大丫鬟清秋的房间指给柳无忧来住。
屋子宽敞,外有厅,内有寝房,湘竹榻,紫纱帐,俱是她这辈子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柳无忧从来没住过这么富贵的屋子,更深的愧疚蒙上心头:“我——”
“正因你那么做了,公子才考虑用你。”
吴启告诉柳无忧,如果那袋钱她最终不肯接,公子也不可能要她。
“人可以弱,但不能活得太窝囊,要知分寸,更要懂审时度势,以后好好干吧。”
……
沈玉章饮到第三碗茶,才看到小儿子姗姗来迟。他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啧了一声,十分不满。
“见过阿爹。”沈惟慕行礼后,咳了血。
沈玉章吓得立刻蹦起来,急忙忙拉沈惟慕坐下,关切问他感觉怎么样,不等沈惟慕回答,沈玉章就挥舞着手臂,喊人快把太医院都给他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