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慕眨了眨眼。
大家立马都懂了!
“被害的那道童,身份实则很不一般。他本该身在富贵高门之家,奈何来路不正,他父亲怕被人说道,才安排他在张真人身边。本打算过段日子,令他以道童身份入尚书府侍奉,再借此由头收他为义子。”
“尚、书、府?”有人聪明地抓住了话语里关键,“那普安道童竟是尚书的儿子?哪位尚书?”
沈惟慕立即捂嘴,叹自己失言了,“诸位告辞。”
第64章
沈惟慕拎着李三娘为他装满的一篮子灌浆馒头,赶往下一个案发现场。
铺子里的人八卦只听了一半,被卡得不上不下,真的是太难受了。
几名武人赶紧跑去,想追上沈惟慕,问清楚到底是六部尚书里的哪一位。
哪曾想他们出了铺子,才追了那少年几步,因为迎面驶来一辆马车,他们避让了一下,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便再看不见人影了。
“人哪儿去了,你们看见了么?”
其他人都摇头。
前头是三岔口,六个人立即兵分三路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散,他们肯定能追上。
……
沈惟慕突然现身在通西街无人的街角。
他扯下脸上的蒙布,披上青色斗篷,戴上斗篷帽子,边轻咳着边走进通西街的四喜茶铺。
死者是茶铺的伙计,前一刻还在大堂给客人倒茶,后一刻转去后院提水的工夫,人就死在了井里。
经过尉迟枫的验尸证实,死者贾二的死因为颈骨断裂,额头及身上的擦伤都是在他死后被凶手抛尸在井中所致。
沈惟慕到的时候,宋祁韫已经整理完了目击者的证词,并进行了补充询问。
根据两名茶铺客人以及厨房里煮茶的伙计的目击证供,死者贾二在从茶铺大堂离开的时候,有一名穿着青灰色斗篷带着草帽的男子跟在他身后。
客人们只是随便一瞥,不以为意。
厨房里忙着煮茶的伙计,紧接就见到那草帽男在贾二之后,也往房后去了。伙计以为俩人认识,有什么私密话要聊,也没多问。
茶铺的后院院门原本紧闭着,从里面上了闩。在案发后,院门被打开了。极可能是凶手在行凶之后,从后门逃离了。
若是陌生人作案,凶手一旦逃离,在这偌大的京城,想将其缉拿便十分困难。
“那草帽男步子迈得十分落落大方,小人真没想到他会杀人,早知是这样,我该喊一声,问一嘴。”
伙计十分懊悔,正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才令贾二丧了命。
“错在杀人犯,不在你。”
尉迟枫温言安慰伙计不要自责,倒是可以认真回想一下,凶犯身上有什么特点。让官府早日抓到凶手,也算给他的兄弟报仇了。
伙计连连点头,他情绪很紧张,逼迫自己使劲儿想,但越想头越疼,越想不出来。
“别逼他了,我已经问过了。”宋祁韫对沈惟慕摇摇头。
沈惟慕给伙计举例:“他虽戴着草帽,你瞧不见他的脸,但应该能看到他的唇吧。他的唇色是粉色还是深色的?”
“好像是粉色,但当时只是一晃而过,小人的也不确定是否看清楚了,如果看错了,会不会耽误了大理寺查案?”
伙计越说越忧心,最后要收回他说的话。
“没关系,你的证供只要是如实告知,即便有误,也不会被追责。”尉迟枫安慰伙计道。
伙计这才放心,形容那人身高大概比沈惟慕矮半个头,走路带风,胸膛看起来很结实。
“多大脚?”沈惟慕又问。
伙计皱眉摇了摇头,他真不记得了,他完全没注意那人的脚。
“我们来勘察现场时,在井边被水浸湿的地面上,找到了一个鞋印,因为大家要打捞尸体的时候,这脚印难免要被破坏了,所以已经提前拓印在纸上了。”
尉迟枫将画鞋印的纸递给沈惟慕。
宋祁韫用手指丈量了一下,“不到七寸。”
“作为男人的脚,是不是有点小?纵然比我矮半个头,男人脚一般也很少这么小。”
宋祁韫凝视沈惟慕:“你觉得凶手是女子?”
沈惟慕没回答,带着宋祁韫走到大堂,当着茶铺掌柜、伙计以及众客人的面儿,才缓缓开口。
“你有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一朵无情花,专杀天下负心之人?”
宋祁韫:“你说的是无情花赛飞燕?”
沈惟慕:“瞧贾二那面相就知,他是个桃花多三心二意的负心汉。”
宋祁韫认为沈惟慕不该仅凭一个人的长相去判断一个人品性。
“他一个茶铺伙计,每月最多赚一两贯钱罢了,哪有时间和钱财来三心二意?”
掌柜在听了沈惟慕的话后惊诧不已,小声自言自语道:“本来以为他在吹牛,原来竟是真的。”
宋祁韫自然听到了,请掌柜讲讲具体情况。
茶铺掌柜:“宋少卿难道没发现,他长得有点像您吗?”
宋祁韫蹙眉,“像我?”
“闭眼的时候可能还差点,睁开的时候那眉眼可像您了。”
掌柜表示,贾二就是因为长了一张神似宋祁韫的脸,所以桃花很多。铺子里偶有来喝茶的小娘子,十之六七瞧见贾二的模样,都会说他长得像京城第一探花郎宋稚瑾。
“掌柜可知与他有过来往的姑娘的姓名?”
“不晓得,平常只听闲话说什么自己又结识了哪个新人,样貌如何,性子如何,给他多少钱花。我们都以为他在吹牛,没当真听,也没认真记。”
掌柜转而去问铺子里那几名跟他关系好的伙计。伙计们表示他们倒是问过谁家姑娘,贾二不肯说,便也都当他在吹牛。
“我倒是知道。”
伙计孙大米跟贾二关系最好,俩人聊过不少私密话。
“年前他是住在柳树巷的钱寡妇好,因对方闹着要跟他成亲,他就逃了,还跟我说过,幸好他当时用的假身份与钱寡妇来往,便不怕逃了之后她来找麻烦。
近来好像跟一个有夫之妇,好像还是权贵,给他过一个顶好看的金钗,但不管我怎么问,他就是不肯跟我透露是谁。”
宋祁韫当即令人去搜查贾二的住处,“尽可能找到金钗,以便于追溯金钗的主人是谁。”
李超等人领命,当即急匆匆离去。
沈惟慕靠在窗边,从篮子里拿了一个灌浆馒头,边吃边拨弄窗台上的兰花。
宋祁韫踱步到沈惟慕身边,“你还会看相?”
沈惟慕漫不经心地应承:“嗯。”
兰花叶子被他拨弄地左右摇晃。
“听说在大理寺,你凭着八卦图占卜,算到了内奸在马棚?”
“嗯。”
“那给我看看面相?”宋祁韫不信,自然要亲自试试。
沈惟慕抬眸瞅一眼宋祁韫,“不是不能看,但不能白看。”
宋祁韫立即会意:要用美食换。
如今沈惟慕不允许赊账了,那就只等案子破了,得空的时候再请他看。
“好,不急着一时半刻。”
“晚饭能吃上鲜拉面吗?”沈惟慕问。
宋祁韫无奈摇头,瞧他忙得脚不沾地,如何能有空和面、熬汤、拉面?
“小祖宗,且等这案子破完。”
沈惟慕托腮疑惑,“你们为何都喜欢叫我祖宗?”
宋祁韫正要解释——
“我的后代不可能像你们这般无能。”
宋祁韫:“……”
他无能?
沈惟慕肯定在开玩笑。
有趣的是,他样子一本正经,差点让他误会了。
“宋少卿,关于会灵观,我们打探到一些消息。”
一名衣着便衣的衙役匆匆跑来,跟宋祁韫回禀情况。
“外面都在传,会灵观主持张真人其实是个太监身,被害的道童其实是礼部尚书吕渠武的外室子。”
“唔,对上了!”沈惟慕含糊地插话道。
宋祁韫:“对上什么?”
“脚臭味儿啊。”沈惟慕边咬咬着灌浆馒头边道,“吕渠武脚臭。”
宋祁韫及众人:“……”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吃得那么香,说得那么臭?
宋祁韫明白沈惟慕在指会灵观暖阁里残留的脚臭味。
暖阁内备有两个茶碗,而道观的人却说,平常只有主持一人在那里休息。
看来吕渠武真有可能与会灵观有关。
“第二桩了,与他有关系。”
宋祁韫甚至怀疑,眼下通西街这桩案子,可能也与吕渠武或多或少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