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肉-体,只是一团黑雾,边缘模糊浮动。
如果叶寄书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几个月前,他和宴寐走进这里的时候,看到的站位也完全一致。
对方、竟然完全还原了那时的场景。
就连扑面而来的、盛夏的闷热,也和当时一致。
就像时间被倒流了一样。
那一瞬间,被拉回了记忆里局促的那天。
他呆站在原地。
他的余光看到宴寐跟了进来,然后正在他要开口的时候,对方已经先一步走过了他。
最前端入口处,是取币机的地方。
在那个机器的位置,已经排了几列人,等待着扫码从账户里取出游戏币。
“我来取币。”宴寐道。
“……”
叶寄书。
还是有些场景没有还原的。
因为那个时候,是没有反应过来的宴寐站在原地,然后他主动去取币的。
宴寐排了几分钟,然后就到了机器面前。
他取出了一百颗币。
然后用蓝色的小瓶子装好。
【这些和我当时做的一样……】
在叶寄书依旧怔在原地的时候,宴寐重新走回了他的面前。
“是我不好。”他垂下眼,低低地说道,“当时应该我去排队,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去做。”
然后,他伸出手。
叶寄书的手被拉住,带到了推币机面前。
机器正在单调地运转。
这是投进硬币,然后等待它落地,将其他台上的硬币推落下来的简单游戏。
叶寄书当初玩这个,纯粹是因为习惯性先消耗一波硬币而已。
宴寐也照做了一遍。
期间,他也让叶寄书做。
两人很快就只剩下了一半的游戏币。
然后,宴寐又带他到了弹钢琴的区域,这里投币就可以玩音游。
当时宴寐只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
直到叶寄书一个人玩了一局,他才停止了盯着侧脸看的动作,慢吞吞地加入了进来。
但现在,他却主动投币开始了游戏。
而叶寄书却成了那个坐在椅子上,没有参与游戏的人。
宴寐像是浑然不觉他的消极态度,在等待游戏结束后,才说道:“我以后也会乖乖的,寄书让我玩,我就玩……不会再在旁边一言不发了。”
然后,他推开椅子直起身来,拉着叶寄书的手,让他从座位上起来。
“这个结束了。”他道,“寄书要喝饮料吗?累了吗?还是最喜欢的水果茶吗?”
叶寄书没说话。
宴寐嘴角的弧度,只维持了几秒钟,就颤抖着消失了。
他垂下了眼,让自己的表情藏在黑暗里。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带上了之前总是拥有的微笑。
“那我们继续吧。”他道。
再然后是射击游戏。
保龄球、钓鱼机……
最后,来到了夹娃娃机面前。
宴寐盯着透明机器里,那被堆叠在一起的玩偶。
里面塞着一大堆的毛绒小章鱼。
所有章鱼,都是粉紫色的,只是边缘有些蓝色。
叶寄书知道,蓝色是小章鱼的另外一面。
粉紫色的是微笑的脸。
但是,将毛绒内部翻过来,就成了蓝色的小章鱼。微笑的弧度变成了下垂的哭泣表情。
他突然伸手,从宴寐手里拿过了游戏币。
宴寐有些意外,动作明显地怔在了原地,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寄书。”他叫道。
这是从进入游戏厅开始,叶寄书第一次主动要玩游戏。
听到他的声音,叶寄书却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往机器里投进了两颗游戏币。
第一次抛下铁爪。
选择了远离玩偶堆的另一边,最靠近出口的那只小章鱼。
铁爪在半途松掉了。
小章鱼从眼前掉落了下来。
现在是一个难抓的位置了。
叶寄书又投了两颗硬币。
他还是选择抓这只小章鱼玩偶,然而,它还是在半途就松了下来。
从叶寄书开始主动起来,宴寐就保持了安静。
不知为什么,在第二次小章鱼掉落下来后,叶寄书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又重新转回去。
再次投入了两枚游戏币。
这一次,叶寄书选择了另外一只小章鱼。
铁爪落下。收拢。
在短短几秒后,它就将小章鱼抓了起来。
这一次,尽管爪子依旧在半空晃荡了一下,它还是成功到了出口。
小章鱼掉入了闸口。
然后,落到了下方的出口。
叶寄书俯下身,把钥匙扣拿了起来,递给了身旁静静站着的宴寐。
“不是你的错,不要道歉了。”叶寄书说,“如果不行,换一个就可以了。反正……”
“不行。”宴寐冷不丁地打断了他。
周围黑雾组成的人形扭曲了。
那些触手从地面上摇晃,地板被掀开,伸了出来,"砰"地数声撞在了周围的游戏机上。
“不行。”
“不可以。”
宴寐道:“即使是这样,我也只喜欢寄书。”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寄书。
周围的大地在摇晃、眼前的天花板在坍塌。原本正常的场景在顷刻间就只剩下了残檐断壁。
但在这样崩坏的画面里,只有叶寄书和宴寐站立的位置仍维持着正常。
旁边的娃娃机在摇晃。
与此同时,那些小章鱼挂链全都抖动着从出口掉下。
很快,两人的身旁都堆叠起了层层叠叠的玩偶。
和最开始玩偶机里,那些章鱼微笑的脸不一样,不知何时已经全然变成了哭泣的蓝色。
“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宴寐颤抖着声音、垂着头,额发遮住了眼睛说道,“换成其他人都不可以。因为我真的喜欢寄书。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认定了,这辈子只会喜欢你一个人……”
叶寄书睁大了眼睛。
他根本没有预料到,对方此时竟然会这样说。
颠三倒四、语气混乱。
像是叶寄书一句话,就可以让他被宣判死刑。
而不是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大可怖的怪物。
“不要走好不好。”宴寐道,“如果是我之前做错了什么。对不起……我都有好好改正。我想过了。对人类来说,第一次都很重要。而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我确实有着观察寄书的意思,没有好好对待,大概是从这里开始,寄书对我有了糟糕的印象。所以我说的礼物,就是想重新来一次之后,再给寄书……”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呢。
宴寐大概是这样想的,因为觉得哪里做错了,才会拼命挽回。
【明明有那种将他困在这里的能力,为什么还非要征求他的同意……】
只是看到真身,陈教授就已经陷入了疯癫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