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胡椒不起眼,却是去腥增香提鲜的好宝贝,上辈子丛家的保姆阿姨不论煎牛排还是煲汤都爱用点胡椒粉。
不过眼前的青胡椒和原世界的相比,个头要大得多,差不多是后者的十倍,像一颗颗小葡萄,辛辣的味道也是十倍,同时还带了一股草本植物特有的清香。
“这东西给我吧。”丛容说。
“大人您尽管拿去!”多虻赶忙道。
鸵这时也回了神,见丛容似乎对自己随手摘的东西感兴趣,他也很高兴,又高兴又骄傲,同时还有些后悔当初怎么不多摘一点回来。
“大人这东西有什么用吗?”老莫挠了挠肚皮,他年轻的时候也跟着冬猎队出去过,自然也见过胡椒,不止他,洞穴里有不少奴隶也是如此。
但他们都和多虻一样,觉得这种绿色的玩意儿难以入口,连飞过的野鸟都不愿意碰它。
“它叫胡椒。”丛容拿了一段铁角兽脊骨,又从石桶里挑出兽肚,趁天还没黑,跑去河边把这两样东西清洗干净,然后麻利地用手术刀切成小块,和几颗青胡椒一起丢进盛满清水的石锅。
——石锅是老莫贡献的,丛容仔仔细细刷了三遍,因为骨头和兽肚太大,他自己的石碗装不下。
炎朔抱了一大捧干草过来,多虻非常有眼色地帮忙生火。
奴隶们像看西洋镜似的盯着石锅,从毫无动静到咕嘟冒泡。
渐渐的,浓郁醇厚的辛辣味与肉食的味道互相融合,钻入每个人的鼻尖,原本清澈的汤也开始泛白,小股的汁水不断冲刷脊骨,时不时带起几片白色的兽肚。
口水不自觉地从奴隶们的嘴角流下来。
第17章 抢救红果(1)
好香。
这真的是铁角兽的骨头熬成的汤吗?
明明以前他们也不是没喝过……不,应该说肉汤他们经常喝,但那玩意儿根本没什么油花,也就比清水好一点点。
一时间,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丛容自己也许久没闻到胡椒的味道,上一次喝胡椒猪肚汤仿佛还是上辈子的事情。
好吧,确实是上辈子,他都已经死过一次了。
丛容自嘲地笑笑,他用手术刀搅了搅沸腾的骨汤,又挑起一块兽肚尝了尝。
因为没放盐,味道非常淡,但青胡椒的辛麻已经完全融入进去了,不仅祛除了铁角兽本身的腥膻味,还让兽肚变得更加鲜美。
丛容没忍住,又吃了一块。
咕嘟。
大力的,响亮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丛容下意识抬头,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丛容:……
几分钟后,石场上,火堆边,奴隶们人手一碗热腾腾的骨头汤,丛容原本还想再给加点兽肚,被老莫拦住了:“大人,这是鸵和多虻献给您的食物,能分到汤已经是我们的幸运了。”
老莫自己也没要兽肚,其他奴隶纷纷表示老莫说得对,有汤喝他们就非常满足了。
原始社会的奴隶其实相当一根筋,常年遭受压迫和根深蒂固的尊卑观念,让他们把自己低到了泥土里。
这让作为现代人的丛容很不习惯,也很不舒服,并非出于同情或者怜悯,他感受不到这样的情绪,只是从小接受的平等教育让他对阶级分化深深抵触和厌恶。
铁角兽的肚非常大,丛容一个人几餐都吃不完。虽然天气凉了,但还没到天寒地冻的时候,原始社会又没冰箱,食物存放不了太久,丛容最后给鸵和多虻分了一些,剩下的则给了年纪小的孩子们。
“大人,为什么他碗里的兽肚比我们的多?”一名只到丛容腰际的小奴隶指着炎朔疑惑地问,吓得他爹狠狠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大人好心给你吃兽肚,你他娘的还嫌少?”
小奴隶抱着脑袋眼泪汪汪:“我没嫌少,我就问一下。”
他真的只是问一下,没有奴隶会质疑丛大人的决定。大人说的,大人做的,那一定就是对的。
他想知道原因,这样以后自己也能被大人另眼相待。
丛容看了眼身边的炎朔,小孩仿佛没听到似的,乖乖抱着碗小口地喝汤,察觉到青年的视线,转头一笑,朝他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丛容:……
得了便宜还卖乖。
丛容在心里哼了哼,嘴上却道:“他刚才帮忙找干草了,下次如果你也帮忙打下手,我肯定给得更多。”
“真的吗?大人。”小奴隶眼睛倏地亮了,其他几个孩子闻言顿时也都精神了。
“当然。”丛容笑道。
“大人,我会生火。”
“我能帮您刷锅,大人!”
“我知道哪里的干草最多。”
“大人,我特别能吃……”
小奴隶们七嘴八舌,炎朔坐在石头上不屑地撇了撇嘴,幼稚。
青胡椒虽然比不上黑胡椒浓烈霸道,也不及白胡椒后劲绵长,但对第一次尝到胡椒汤的原始人来说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美味了。
“我敢打赌,就算是住在圣城里的大人也不可能吃过用胡,胡椒熬制的汤。”老莫珍惜地把最后一口汤倒进嘴里。
奴隶们一边喝一边烫得直吸气,但全都舍不得停下来吹一吹,这汤实在太鲜美了!
有了圣主眷属的身份,没人质疑青年为什么知道这种青色的果子叫胡椒,以及胡椒的用途,他们自动把它归于圣主的恩赐,也省了丛容浪费口舌解释。
这一晚,奴隶们都睡得格外踏实,他们感觉肚子里暖洋洋的,仿佛即便凛冬真正来临,但因为有了胡椒汤,也不会再像以往那么难捱。
丛容背靠着洞壁,吃饱喝足的他也有些昏昏欲睡,一个暖烘烘的东西拱到身边,毛绒绒的脑袋抵着青年的手臂。
“干嘛?”丛容眼皮都懒得掀。
奴隶们敬畏丛大人,平时在洞穴里,他自己一块地方,剩下的人都在另一块地方抱团取暖,没有他的允许还敢蹭过来的只有炎朔。
丛容天生怕冷,上辈子每当入冬都会把自己裹得像个球,丛氏夫妇曾一度怀疑他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炎朔则正好相反,仿佛一团炽热的火,他也就不排斥和对方挤着睡觉。
“丛哥。”小孩凑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青年耳畔,让他感觉有些痒。
丛容睁开眼睛,微微偏头,拉开距离:“什么事?”
炎朔垂眸,长而密的睫毛轻颤,显得委屈巴巴:“为什么夏犬帮你打下手,能分得比我多?”
夏犬就是之前提问的那个小奴隶。
丛容:……
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没想太多,毕竟在他看来多一块兽肚和少一块兽肚没什么区别,结果小崽子居然还记住了。
“丛哥,他们能帮你做的,我也能。”炎朔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黑长的眸子仿佛冰雪消融后的深潭,清凌凌的。
*
红石部落第二次冬猎的时间定在十天后,而这一回,大部分奴隶都会跟去。
至于丛容之前教的草兜也终于有奴隶学会了,不是别人,正是算不好自己岁数的仓。
当仓捧着成品举到青年面前的时候,激动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原始部落的手作水平非常落后,除了常见的石头器具外,连针线都是从圣城传过来的。
但圣城也只会教最基础的东西,至于一些核心技术,比如祭司午身上的那件麻衣怎么制作就不会告诉他们。
仓做的不仅仅是用来放水杯的草兜,他甚至编了一张更大的网,网眼只有指头大小,十分密集。
丛容感叹不能小瞧原始人的智慧,仓明显已经琢磨出了草兜的新用途,没错,那就是捕猎。
不论是用草网铺设陷阱,还是去河里捞鱼,都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狩猎方式。
丛容原本只是抱着奴隶们能学会最好,学不会也算了的心情,结果真的成功了。
要是放在过去,草兜对奴隶们而言,大概就是用来装一些小玩意儿,但如今冬猎在即,草网无疑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不过在那之前,红石部落里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丛容得以走出狭小的奴隶洞穴,进入了族人们的视野。
红果不知道自己生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孩子生出来,她已经痛得快没有知觉了。
女人双目无神地望着洞外高悬的圆月,嘴唇咬破了,殷红一片,但和身下的红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流了很多血,孩子却迟迟不肯降生,炎卯一直陪在她身边,让她不要害怕,圣主一定会保佑她们母子平安。
红果无声地流泪,她的喉咙哑了,祈求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却不知道在祈求什么。
跟部落里的其他人不同,她和炎卯并不是为了发泄才结为伴侣。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一个是战士的儿子,一个是奴隶的女儿,但炎卯从来不把她当奴隶,他喜欢她。
炎卯十五岁就偷偷跟着大部队去狩猎,虽然事后被他爹狠狠揍了一顿,但少年炎卯却笑得牙床都露出来了。
他抓了一头幼年哼哼兽,跟他人差不多高。
总之那一年的凛冬,红果和她的母亲都没有挨饿。
“卯。”红果嘴唇动了动,“我是不是要死了?”
一听这话,炎卯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原本非常期待孩子的降生,但如果需要用红果的命来换,他宁可一辈子不要小孩。
“祭司大人来了!”二十度的天气,炎丁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祭司午闻到洞穴里浓重的血腥气便心中一沉,她神情凝重,厉声将挤在周围看热闹的族人全都轰了出去。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老太太的脸色无比难看。
炎卯也不知道,今天吃完晚饭红果的羊水就破了。这是她的头一胎,两人都非常重视,第一时间去请了有经验的族人过来帮忙接生。
红果生产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满打满算不超过四个小时,但她的状态却很不好,嘴唇白得跟纸一样,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族人察觉不对,赶忙让炎丁去请祭司大人。
祭司午摸摸红果高高隆起的肚子,怜惜地念了一句什么,又掀起她的眼皮看了看,叹了口气。
炎卯被她这口气叹得差点心脏爆炸,然后便见对方从随身携带的皮囊里掏出两片树根一样的东西塞进红果的嘴巴。
不一会儿,原本奄奄一息的产妇似乎重新获得了力气,开始新一轮的分娩。
炎卯见状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祭司午的脸色却没有好转,她紧紧盯着红果的身下,却始终没看到孩子黑色的脑袋,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血渗入干草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