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烤土豆吗?”丛容问不远处的少年。
“土豆也能烤吗?”炎朔有些诧异。
“能。”银发青年肯定地点头,往灶膛里丢了两个土豆,想了想又丢了四个进去。
一顿饭做完,外面天已经黑了,锅里的咕咕兽肉染上了酱油红亮的色泽,土豆块也炖得粉粉的。汤汁浓郁,香气扑鼻,炎朔拿了个干净的大陶碗出来,装了满满一碗。
油亮的土豆炖兽肉搭配质朴的砖红陶碗,别说,让人食欲倍增。
锅沿上的土豆饼也熟了,丛容伸手去揭,结果被烫得直吸气。
“我来,丛哥去吃块兽肉。”炎朔将他拉开。
丛容没有逞强,炖了快两个小时的咕咕兽肉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爽滑鲜嫩,葱姜蒜完美祛除禽类的肉腥气,而晒制酱油和米酒则让兽肉别有风味。
丛容夹了一块土豆放进嘴里,土豆块已经完全炖软了,口感绵密得不像话。
炎朔把装了土豆饼的陶碗递到他面前:“尝尝?”
丛容拿起一个吹了吹,一口咬下,来自碳水的香甜细腻瞬间攫取了他全部味蕾。
有点像南瓜饼,外皮柔韧劲道,内里酥酥软软,带着微微的土豆甜,比他原本料想的还要好吃。
“好吃!”丛容大着舌头,太烫了!
炎朔也吃了一个,夸赞:“确实不错。”
“把饼子往汤汁里蘸一蘸会更好吃。”丛容撕开一个土豆饼,演示给他看,“就像这样。”
青年一本正经的模样让炎朔的指尖有些发痒,他咳了一声,拿起土豆饼转移注意。
蘸了咕咕兽汤汁的土豆饼果然更加美味,兽肉的油脂和鲜香被饼子吸收,一口下去,让人十分满足。
丛容一口气吃了四张土豆饼,外加不少兽肉和土豆,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懒洋洋的不想动。
“灶膛里还有六个烤土豆,吃吗?”炎朔问。
丛容摇摇头:“不了,吃不下了,当夜宵吧。”
炎朔收拾好碗筷,和他打了声招呼:“我去洗澡。”
银发青年睁开眼睛:“去河里洗?”
炎朔:“嗯”
丛容嘶了一声,顿了顿叮嘱道:“小心着凉。”
“嗯。”
炎朔走后,丛容在偌大的神庙里来回踱步消食,顺便看看自己的家当。
当初在老祭司红午的强烈要求下,丛大人的住处占地面积极广,除去卧室书房浴室和厨房,其余十几个空房间基本都被他当成了仓库,分别编上了号。
一号仓库里放的是棉花和棉布。
如今的丛大人基本实现了用棉自由,再也不是当初为抄个纸还要问老祭司借麻衣的小可怜了,现在他们不仅有棉布,丛容还试着往棉线里织入植物纤维,苏出了纱布。
纱布的经纬比棉布更疏松,因此也更加柔软透气。丛容给自己和炎朔做了几条纱布毛巾,医疗队那边也配备了不少纱布用来包扎伤口。之前还发生过某位中二期男性原始人为了瞅瞅纱布长啥样,故意把自己弄伤找医疗队包扎的事情。
没错那个大怨种就是炎丁。
二号仓库被当成了糖仓。
几千亩甜树林榨成红糖的量自然不小,丛容自己吃得不多,主要给炎朔当零食,还有就是作为部落里表现突出的奖励,以及各组辛勤劳作的福利。
甜树虽然不论外形还是用途都和甘蔗类似,种植方式却完全不同,这种能榨出糖汁的植物并不需要把末梢埋进土里,只要气候和土壤合适,残留的根部能直接发出新芽。
所以丛容没有派专门的奴隶照料甜树林,只等它半年内长成后,直接收割就可以了,非常省事,堪称植物界的劳模。
三号仓库放的是红糖的副产物树渣纸,数量同样惊人,直接顶到了天花板上。
不止白潮和白沙祭司,丛大人自己也离不开树渣纸,毕竟谁能拉完粑粑不擦屁屁呢?看到这么多柔软的纸张,怎么说,就让人很有安全感。
丛大人满意地点点头,慢悠悠晃到四号仓库。
四号是油仓,确切地说应该是豆仓,成吨的豆油和没用完的黄豆都放在这个仓库里。
五号房间被做成了发酵专用的曲室,隔壁六号则是酒仓——跟前几个仓库相比,六号显得空荡荡的,十几坛米酒和葡萄酒孤零零地缩在角落里。
丛容不打算继续酿米酒,对如今大米全靠“进口”的炎黄部落而言,用米酿酒实在太奢侈了,等今年第一批小麦收割后,他准备试试小麦酿酒,说不定还能把医用酒精苏出来。
葡萄酒倒是可以继续酿,至于酿多少,等颜秋带商队回来问问白潮那边的反馈。好的话多酿点,一般的话他就晒葡萄干,干果蜜饯的保质期长,而且以原始人对甜味的追求,葡萄干的销路十有八九不会差。
丛容思索着推开第七个仓库的门,这个房间被当成了杂物间,里面堆满他平时捣鼓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泡菜,酱油,米醋,萝卜干,虾酱……炎朔去年做的孵蛋恒温箱也在。
银发青年拎起那个小小的恒温箱,外壳是普普通通的四方形木箱,为了起到保温效果,内部一共三层。第一层是细小的树枝和落叶,第二层是厚厚的干草,第三层才是棉花。
这个恒温箱让丛容想到他迟迟不能实现的养鸡大业。日月城的建设刚起步,想要做什么都不及绿洲方便。凛冬结束到雨季来临前的这段时间,正是动物们繁殖的旺季,只能慢慢让狩猎队帮忙留心一下兽蛋了。
丛大人在杂物间里转来转去,最后转到墙根处的一溜罐子边。
这些罐子里装的都是兽组定期上交的铁角兽奶,即便天冷,也已经有不少开始变质了,丛容深深拧起眉。
炎朔洗完澡回来,看到他家一向早睡晚起,作息规律的丛哥站在杂物间里对着几十个兽奶罐子发呆,不由笑问:“怎么了?”
银发青年朝他眨了眨眼睛,不答反问:“吃奶酪吗?”
炎朔:?
没错,这就是丛大人想到的保存兽奶的法子——把兽奶做成奶酪,而且必须是干奶酪。
在原世界,奶酪是西方人餐桌上的常客,但华夏也不是没有吃奶酪的习惯,比如北方的一些游牧民族,简直快把牛奶和羊奶吃出花儿来了。
在丛容看来,做奶酪和做豆腐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让一种液体通过生化反应,变成另一种固体地过程,只不过后者用的是盐卤水,而前者则需要用到米酒,确切的说是米酒中的凝乳酶。
“现在做吗?”炎朔看了看黑漆漆的窗户,有些意外。
“不行?”丛大人挑眉,他向来是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再说八九点钟在上辈子连夜生活都还没开始呢,也就原始人睡得早。
炎朔:“……行。”
两人把几十罐兽奶搬出仓库,丛容一一分辨了一下,有大概七罐已经完全坏掉了,剩下的三十四罐,将近两千斤还能用。
这两千斤乳白色的兽奶分批次被倒进大锅里加热,炎朔注意着灶膛里的火:“需要煮开吗?”
“不用,三十几度,咳,我是说和人手温度差不多就可以了。”温度过高或过低都会影响凝乳酶活性。
少年没问他怎么知道的,丛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总不可能说这是高中生物课本上的知识,每年高考必考考点,那还不如直接把锅甩到圣主祂老人家头上。
不一会儿,兽奶开始微微冒出热气,丛容把手悬在液面上方感受了一下,觉得温度适合,便慢慢往里面加米酒,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有白色的米粒状物体析出,这就是最原始的奶酪了。
奶酪渐渐下沉,兽奶颜色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只剩下稀薄的乳清。
接下去的步骤和豆腐也十分相似,倒掉上层的大部分乳清,将湿漉漉的奶酪团包入棉布里,挤压出多余的水分。
这时候的奶酪基本已经成形,就像一个乳白色的大馒头,水分含量依旧不低,丛容切了一小块下来,能看到里面蜂窝状的孔洞。
“尝尝看。”他把那块鲜奶酪递给炎朔,自己又切了一块放进嘴里。
浓缩后的奶酪奶味是原先的十几倍,浓郁得不得了,口感略有些松散,微微发酸,唯一的缺点是它除了奶味和酸味,别的什么味道也没有。丛容记得上辈子吃过的西班牙奶酪会有淡淡的咸味,应该是加了盐。
盐分不仅能延长干酪的保质期,适度的咸味还能让奶香更纯正。
“丛哥?”见青年发呆,炎朔轻轻唤了他一声。
丛容回过神:“唔,去找块干净的大石头来,把棉布包压实排出水分。”
少年依言照办:“然后呢?”
丛容拍拍手:“然后就是等了。”
把奶酪里多余的乳清完全挤压出来起码需要整整一天,炎朔闻言将棉布包连同上面压着的石块一起搬去角落。
做完这一切,夜已经深了,丛大人摸摸肚子,想起他留在灶膛里的夜宵,去柴垛里捡了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把那六个烤得黢黑的土豆扒拉出来。
被厚厚的草木灰盖着,过了这么长时间,烤土豆居然还是热的,丛容拿起一个剥掉外皮,对着里面奶油黄的肉咬了一大口,绵绵的,粉粉的,甜甜的,银发青年愉悦地眯起了眼:“好吃。”
他又吃了一个,剩下四个则被理所当然地留在了陶碗里。
第114章 来自须木大陆的游商(二更)
经过一晚上的重物挤压,丛容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棉布包里的奶酪体积缩小了一大圈,颜色也由原本的乳白色变成了淡淡的浅黄色,看上去有些像两头平中间突的大鼓。
丛容用指节轻轻敲击,感受到的硬度也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这样就完成了吗?”炎朔见青年露出满意的神色不由笑着问。
“还没,需要再过一遍咸水,最后是熟成,林林总总加起来,起码还要小半年。”
干酪熟成并不是多么复杂的事情,将其放置在干净干燥的环境里,自然熟化即可,唯一耗费的就是时间。
炎朔微微讶异,他以前不是没吃过丛容做的奶制品,但不论酸奶还是奶茶,都不像干酪这样耗时耗力。
“所以,它们能保存的时间也远不及干酪。”好的干酪放上两年都不会坏,反而越陈越香。
丛容边说边兑了一大缸盐水出来,又示意少年把包着干酪的棉布包放进咸水里浸泡。
——这一步是让干酪带上咸味的关键,盐会影响前期凝乳酶的活性,所以想要复刻出著名的西班牙咸干酪,只能靠盐水一点点渗透进去。
浸泡后的干酪继续挤压排水,丛容切了一小块尝尝,和原世界的干酪味道已经非常接近了,只是没那么干。
其实这时候的干酪在丛大人看来是最好吃的,十足的奶香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咸味,醇厚浓郁,简直就像是给舌头来了一场味觉spa。但这样的干酪最多只能存放一个星期,一星期后,就会变质发霉,想要干酪能长时间保存,熟成的过程必不可少。
两千斤铁角兽奶一共做出了将近两百斤干酪,模样就是四个成人小腿高的圆鼓,炎朔单独打扫了一个仓库出来,专门用来熟成干酪。
丛大人和小奴隶吭哧吭哧捣鼓干酪的同时,河滩农场那边黄三带领田组的奴隶们将土豆全部收获完毕,炎黄部落众人也终于在大米彻底告罄前吃上了新的主食。
丛容还不如何,老祭司红午大大松了口气,别人或许不清楚,以老太太的智慧自然能想到目前部落里的大米不足以供给所有人。
不过现在好了,他们有了土豆,土豆的饱腹感一点也不比大米差,而且最关键的是土豆是炎黄部落自己种的,不需要“进口”,还有小麦,丛大人说小麦今年的产量也会比去年翻好几倍……
所以接下去即便没有藤壶部落定期供应水稻,炎黄部落也不会再缺少主食了。
倒不是丛容和老祭司杞人忧天,六天后,颜秋和临时商队归来果然没有带回水稻。
“藤壶部落试着在凛冬种植水稻,可惜不论气温还是湿度都不适合水稻生长,还浪费了不少稻种。”向来没心没肺的小白花脸上也蒙上了一层忧色。
“盐呢?盐给人家了吗?”丛容问。
当初他和白淙谈的时候,是每三个月双方一手交米一手交盐,藤壶部落交不出稻米,自然也拿不到盐。
从某种意义上说,双方也算是互相制约了,比起和海贝的口头约定反而要牢固得多,当然前提是丛容没有找到新的主食,而藤壶也没有新的食盐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