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山板起脸:“他还年轻,以后一定能跑得很快。”
炎丁撇撇嘴:“神他妈年轻,他比我都大一岁。”
炎山不想让众人看炎鹏的笑话,故作大度道:“卯,你的要求我允许了。”
炎卯转身,目光扫过一张张古铜色的面庞,大声说:“愿意跟随我的勇士请站出来。”
在原始人眼里,一头铁角兽不可怕,但一个拥有几百头铁角兽的族群,那就不是可怕,而是恐怖了。
丛容上辈子看过一部纪录片,一支游牧队伍意外激怒了一群正在草原上饮水的蹬羚,被后者疯狂追赶,最终力竭死于无数铁蹄之下,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烂泥。
铁角兽比蹬羚大得多,体型堪比犀牛,它们头上的犄角和四蹄更加粗壮有力,对冬猎队来说也更加危险。
炎丁是第一个站出来的,毋庸置疑,他哥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然后是炎青。
炎丁高兴地撞了下他的肩膀,两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立刻打闹起来,炎卯脸上也有了笑意。
“还有我。”红藜挺了挺傲人的胸脯,不少血气方刚的年轻战士情不自禁地吞咽口水。
“红藜,你……”炎卯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部落里女人不多,哪怕出来冬猎,她们也被保护在队伍最中间,他不是很赞成红藜冒险。
红藜细长的眉毛高高挑起:“卯,你看不起我?”
炎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那我也去!”
“还有我……”
“算我一个!”
队伍里呼啦啦走出来十几名男性族人,个个身材健硕,拳头比沙包还大,他们都是红藜的追求者,也有她的情人。
“你们干什么?吸引兽群需要这么多人吗?”炎山重重顿了顿手中的长矛,脸色铁青。
这些人都是红石部落重要的的青壮年,全跟炎卯走了,谁来抓铁角兽?
红藜甩了甩自己蓬松的长发,嘴角勾起一抹轻嘲。
她朝男人们摆摆手:“你们不用去了,留下来保护首领大人和他年幼的孩子。”
炎山简直快被气炸了,这女人什么时候和炎卯关系这么好了?
红藜当然不是跟炎卯关系好,她只是越来越看不惯炎山的所作所为。
原始人单纯,可并不傻,红藜的词库里没有排挤,妒才和勾心斗角这样的字眼,但她的直觉十分敏锐。
丁卯兄弟的父亲死后不久,炎山顺利当上红石部落的首领,他虽然没有前者那么高大强壮,却很聪明。
他是部落里除了祭司午以外,唯一能从一数到一百的人,最开始提出攻打别的部落,掠夺女人和奴隶的也是他。
在炎山当首领的这些年里,红石从一个只有二十几人的小部落逐渐扩张成了将近两百人的中型部落。
红藜不知道该不该称炎山为好首领,但他确实让部落壮大了。
随着炎鹏的出生,炎山年纪渐大,这位聪明的首领大人似乎变得更加聪明。
他看炎卯的目光总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红藜不明白,可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想首领大人老了,他的眼睛一点也不透亮,浑浊得仿佛魔鬼巨口下令人作呕的淤泥。
战士们退回人群,因为炎山发话,其他原本跃跃欲试打算跟随炎卯的族人也全都闭上了嘴。
只有老战士炎崖抹了把自己的脸,笑呵呵地说:“卯,我跟你一起。我这把老骨头要是能活着回去,明年就不出来了,留在部落里帮祭司大人带小崽子。”
炎崖比炎山还要大几岁,他快五十了,但依旧十分精壮,肌肉虬结,看上去神采奕奕,这在人均寿命不超过三十的原始大陆非常少见。
炎崖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像一个慈爱的父亲,炎卯说不出拒绝的话。
加上炎卯自己,吸引兽群注意的“敢死队”一共五名红石族人,剩下的成员则在奴隶当中选,依旧是自愿原则。
“上次冬猎的时候,炎卯救过我的命。”多虻小声说。
他当时差点被一头铁角兽戳破肚皮,是炎卯及时拉开了他。
“你要跟着去吗?”鸵瓮声瓮气地问。
多虻点了点头。
“那我也去。”鸵道。
第一次冬猎,炎卯对两人的印象不错,力气大跑得快,跟部落里的战士比一点也不差。
“等回去后,我会分你们一些铁角兽的肉和皮毛。”炎卯说,如果首领大人不同意,就从他自己的那一份里面出。
鸵和多虻的眼睛瞬间亮了,下一秒一道声音响起:“如果我跟着去,你也会给我肉和皮毛吗?”
少年的声音有些低哑,身板却挺得笔直。
丛容目光落在身边之人的脸上。
自离开魔鬼巨口后,炎朔的话明显少了许多,睡觉前没再缠着他叫丛哥,也不再抱他的胳膊。丛容好几次察觉他在看自己,回过头去的时候,炎朔又立刻转开了视线。
小崽子在躲他。
丛容意识到了,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时听他说要进炎卯的敢死队,忍不住皱眉:“你去干什么?”
“吸引铁角兽的注意。”炎朔一板一眼道。
丛容与他对视,目光带上了一丝不自知的严厉,少年这次没有回避,一脸平静。
半晌,丛容啧了一声:“随你。”
炎朔又确认了一遍关于肉和皮毛的问题,得到肯定答复后,站到了炎卯的队伍里。
炎卯倒不觉得他年纪小,毕竟他自己十五岁就偷偷跟着狩猎队打铁角兽了,于是赞许地拍了拍炎朔的肩膀,结果少年一双乌沉沉的眸子无声地盯着他。
炎卯:……
炎卯尴尬地把手拿开,他忽然发现,一路上这孩子除了丛大人,好像跟谁都不亲近。
不过听说炎朔前两天用石刀砍死了一头比自身大几倍的咕咕兽,是个狩猎的好苗子。
可惜是名奴隶,如果是族人的孩子,他倒能教一些狩猎技巧和经验……算了,有机会问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私奴。
除了鸵,多虻和炎朔外,其他奴隶都没有进“敢死队”,不是他们不愿意,而是炎卯觉得够了,人太多也没什么用。
炎山看着站在面前的八个人,不由嗤笑:“老人,女人,哦,还有个小崽子……卯,你要不要再带上鸦?”
已经醒了的炎鸦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他爬过去死死抱住炎山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首领大人,我连站都站不起来,就算去了也没法吸引兽群的注意啊……再说,我也是为了替大伙儿找水源才会被锯齿兽咬断腿的,不是吗?”
炎山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嘴里却道:“别怕,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他踹开炎鸦,转身振臂高呼:“剩下的人跟着我和鹏,铁角兽都是我们的!”
“铁角兽都是我们的!”
“铁角兽都是我们的!”
“铁角兽都是我们的!”
冬猎队的士气被激发出来,六天五晚的长途跋涉都是为了这一刻,不论男女,不论族人还是奴隶,都跟磕了药似的激动亢奋。
在原始大陆,食物就是最好的兴奋剂。
*
每个兽群往往都有一只领头兽,扮演领路,分配和调解的角色,作为头狼一样的存在。
眼前的这个铁角兽群同样如此。
那是一头足有成年非洲白犀牛大的铁角兽,肩背宽阔,皮毛油亮,四肢粗壮有力,头顶的犄角足有手臂粗,卷曲向上,在阳光下,反射出刀刃般锋利的光。
铁角兽是食草动物,一般情况下,不会像杂食的哼哼兽,以及食肉的咕咕兽那样主动攻击出现在视野中的目标,唯一吸引它们注意的办法,就是激怒领头兽。
炎卯右胳膊吊在脖子上,左手握着一根长矛,背上还背了一打,其余七人的装备跟他差不多。
这些长矛都是奴隶们打磨的,有一部分就出自丛容之手,所以他很清楚它们的分量,就跟扛着上百斤的沙袋差不多,偏偏“敢死队”的成员一个个都跟没事人似的,丛大人不禁感叹原始人身体强壮。
在一帮身材高大,肌肉鼓胀的成年人中间,炎朔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显得分外单薄。
相比起刚遇见的时候,他又长高了一些,将近一米七,身上却没多少肉,长手长脚地站在那儿,让丛容想起尴尬期的Lucky。
就这么想吃肉吗?
连命都不要了?
丛容莫名有些生气。
一行人悄悄接近毫无所觉,正慢悠悠吃草的铁角兽群,在大约还剩下十几米的时候,领头兽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倏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几人所在的方位。
“投!”
炎卯一声令下,八根长矛齐刷刷射向兽群,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小山一般庞大的领头兽。
刷——
同一时间,几乎所有长矛都击中了对方,却被铁角兽厚厚的长毛阻隔,纷纷掉落在地,其中一根不知道是谁的,撞到了领头兽的犄角,居然硬生生崩断成了两截。
尽管受到攻击,但因为没造成什么伤害,领头兽看了眼“敢死队”,甩甩尾巴,打算继续进食。
不愧是食草动物,脾气真好。
跟着大部队在后方伺机而动的丛大人瞧见这一幕,抽了抽嘴角。
然而就在领头兽准备低下脑袋的瞬间,一根长矛破空而来,如白日流星在丛容的视网膜上划出一道呼啸的残影,残影停下的那一刻,噗,血花四溅。
咩!!!!
领头兽发出痛苦凄厉的嘶鸣!
它被长矛刺中了一只眼睛,因为距离太远,长矛在飞行过程中卸去了大半力道,并没有刺得太深,很快脱落。
这一下来得始料未及,所有人都看向没等炎卯发令私自动手的少年。
炎朔唇角抿得很紧,眉宇间透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桀骜与野性,他毫不示弱地与炎卯对视,淡淡开口:“机会只在一瞬。”
炎卯一愣,语气无奈:“你说得对,不过现在,我们得赶紧……跑!”
八个原始人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狂奔,身后几百头巨型野山羊咩咩叫着追赶。
随着无数只铁蹄抬起下落,丛容感觉整片大地都在震颤,于此同时,炎山也下达了抓捕铁角兽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