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盯三个人,徐松均、三皇子还有贤妃,他们若有什么动静,你就多注意些。”徐篱山说。
褚凤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才迟疑地点了下脑袋,“好吧。”
徐篱山没有再说什么,骑马先行冲了出去,其余两人立马跟上。
*
邕州,刺史府。
是夜烛灯通明,京纾站在地形图前,突然肩颈颤抖,垂头咳了一声。莫莺从榻上坐起来,走过去替他顺气,说:“活爹,我真想把你毒死算了,咳咳咳得人心烦!”
辛年又去倒了温水递给京纾,担忧道:“主子,先休息吧。”
京纾喝水润喉,说:“二殿下的行踪找到了吗?”
“去探查的金昭卫还没回来。”辛年看向地图,“此地本就多山,山峦叠嶂,悬崖峭壁,最适合隐匿行踪,那些匪患也常年混迹山林,熟悉各条山路暗道,想找到他们绝非易事。”
京纾握着茶杯,抬手点向地图某处,“四处搜寻耗时耗力,就算找到他们,碍于险峻山势也只能先和他们打游击周旋,山下有村庄,烧山逼人亦不可取。现下土匪知道朝廷来了人,必会更加小心谨慎地藏匿行踪,减少外出,我们要和他们比谁更坐得住。”
“可若他们储够了粮,藏小半年都不成问题。”辛年说。
京纾拿笔在地图上圈画了几处,“粮可以存,水呢?派人守住这几处水源地。”
辛年记下位置,说:“有人守着,山匪必定不会自投罗网,不如派人暗中布网,守株待兔?”
“要的就是他们知道有人守着,时间稍长便会人心惶惶,一支队伍若是人心不稳,便也不足为惧了,在此期间,哪怕上头的人坐得住,下头的土匪们也会露出马脚。”京纾喝了口水,继续说,“传令邕州营,每日三班人马轮流驻守,围死这片山。另外,唤苏昌过来。”
辛年应声退下。
俄顷,苏昌进了书房,拱手问礼:“殿下,莫先生。”
莫莺回礼,“苏副使。”
京纾走到小榻上落座,说:“城中可有异动?”
“并无异动。百姓们知道土匪闹得凶,都尽量避免出城,近来入城的人也少得很。”苏昌说,“另外,被土匪戕害的百姓和官员已经全部抚恤好了,下官已经拟好了文书,不知何时传回兰京?”
“现下就传吧,府衙空缺不能太久。”京纾说,“敏福何在?”
“在到处寻找二殿下的踪迹。”苏昌说,“我们的人跟了他几天,没发现任何异样。”
京纾淡声说:“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不得不防。”
“是,还有一件事,方才我们的人在城中拦截了一只飞鹰,是来送信的。”苏昌从袖中摸出信筒,取出里头的飞书,“下官看了信,觉得上头的内容没头没尾的,还请殿下瞧瞧。”
京纾接过纸条,莫莺凑过去看了一眼,念道:“‘春晴,桃靥’,什么意思?”
“不知。”京纾稍顿,“但这是徐篱山的字迹。”
莫莺“喔唷”一声,“他往这儿送什么信?别是要千里会哪个旧情人吧?”
“他以前在安平城的时候也常常到处玩,结交些朋友也不奇怪。”京纾看着纸条上的字,“只是送信的鹰都是受过训练的,再让它飞,它也不会去原本该去的地方,不会为我们带路。”
苏昌告罪,“是属下失策。”
“你奉命巡视全城,拦截飞书也是谨慎处事,何错之有?”京纾说,“把鹰放了,你先下去休息。”
苏昌应声告退。
莫莺提醒道:“该休息了吧?”
京纾没理他,唤了鹊一,说:“此前让你们去查徐篱山,可查到邕州?”
“据鹊部探查,徐六公子并未来过邕州。”鹊一说。
京纾点头,鹊一便消失在房中。莫莺看了眼他手中的飞书,揶揄道:“哟,还拿着呢,舍不得扔啊?”
京纾面色如常,“未解其意,不忙扔。”
“你就装吧。”莫莺撇嘴,“徐六此时传信……你是不是怀疑他跑过来了?”
京纾说:“不无可能,毕竟他很关心他的表哥。”
“你也知道人家是表兄弟啊。”莫莺说罢被京纾瞥了一眼,连忙投降,转而说,“而且他过来干什么?二殿下失踪的事情我们瞒得死死的,连给陛下的都是密信,徐六怎会知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京纾盯着纸条上的字,没由来地眼皮一跳。
*
徐篱山一行人一路换了三次快马,途中又借朋友家的商船走了水路,终于在四月中旬到达邕州城外。
近来城门戒严,城外的过路饭馆也生意惨淡,偶尔坐一两桌客人,每天准时光顾的只有混迹林中的野狗。店小二没活干,坐在门槛上叼着草晒太阳,等马蹄声靠近才睁开眼睛,见来的是三个面容普通、穿着朴素的年轻男人,也没多欣喜,起身迎道:“几位爷好,要用些什么?”
柳垂拴了缰绳,扔给他碎银子,说:“上点清淡小菜和茶水。”
“好嘞,您几位先找位置坐,菜随后就上来。”小二引着几人进了店里,提了茶水过来,就去后厨帮忙了。
等柳垂用银针试过茶水后,徐篱山才仰头灌了,随后往桌上一趴,连嫌弃桌上不干净的功夫都没了。
此时,后厨。
店小二向掌勺的报了菜,低声说:“来的不是那人。”
掌勺起身干活,说:“咱们在这儿守了好几天了,那人还没来,别是兰京的情报有误。”
“盯梢的亲眼看见他出了城,往邕州来了。”店小二说。
“毕竟是纨绔公子哥儿,玩心大着呢,他以前又在常州生活,可别是故地重游一时迈不开脚,就地耽搁了。你去写一封信,就说徐……”掌勺陡然止住,转身喝道,“谁在偷听!”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柄匕首贴上了他的脖颈,来人声音平静,“别动。”
变故突然,小二袖中短刀还未出鞘,已经被刀柄抵住心口顶上后头的墙面,拿刀的正是方才给他银子的客人。随后,一道清越的男声传了进来。
“打扰了。”徐篱山掀开帘子走进后厨,左看看右看看,好像下来视察的,而且很不满意,“后厨不太干净啊,搞餐饮的不注重卫生,真是缺德。”
小二佯装惊慌,“几位爷,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是小本生意,身上没钱的,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这话怎么说的?”徐篱山纳闷,“我好心好意成全你们,你们怎么还不领情呢?那我走?”
两人皆惊疑不定,店小二说:“这位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听不懂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徐篱山反手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肩膀,比他们还不解,“难道我搞错了,你们两个西贝货守在这里,不是在等我吗?”
掌勺视线凝滞,“你是徐篱山!”
“正是。不才不才,”徐篱山抬手搭上柳垂的肩膀,“我们家垂会点小手艺,比如人/皮面/具什么的。”他叹了口气,“毕竟我们几个帅哥走在一起真的很招摇,为了便宜行事,不得不改头换面,请你们理解一下哈。”
掌勺说:“你早知我们在这里?”
“我又不是神仙,不会算卦的。但是要论敏锐嘛,”徐篱山用另一只手揽住鹊十二,笑道,“这两位小哥都是顶尖的。”
柳垂说:“你步伐稳健,声音极小,不似寻常店小二,虎口和掌心有茧,是常年握武器留下的。”
“所以我方才过来偷听了一下,果然有鬼。”鹊十二面无表情地接茬,“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俩没耐心。”徐篱山笑着提醒,“不说就杀了你们哦。”
第48章 疑点
后厨沉默一瞬,两人都没有回答,鹊十二手腕往前,瞬间割出一道血痕。
掌勺仰头求饶,说:“是郁世子派我们来的!”
徐篱山眯眼,“哦?”
“郁世子一直派人盯着您,得知您出京后就派了人跟出来,我二人守在这里,也是想确认您是否入城,而后回禀世子。”掌勺咽了咽口水,“郁世子此举一是为了了解您的行踪,二是为了保护您,我等更是奉命行事,还请公子见谅。”
“是么?”徐篱山轻笑,“我出城的时候可是特意甩开了郁世子的人。”
掌勺赔笑道:“世子知道公子聪慧,怎会小瞧公子?”
“你还别说,他就是小瞧我,所以一直只让那一个人跟着我。”徐篱山打量着两人,“我是突然出城的,走的是通向四方猎场的西城门,还特意配了弓箭,就是要打出城跑马打猎的幌子,我常常这样,所以一般人不会从一开始就发现不对劲,可是打我一出城门就有人跟上了我,还跟了一路,是不是说明这些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出城不是为了玩儿,是往邕州去的啊?”
他说着叹了口气,颇为苦恼地用折扇点了点脑袋,“你们两个骗子不是郁玦的人,而是敏福的人,或者说,你们和敏福有同一个主子。”
鹊十二稍稍侧目,柳垂也诧异道:“他不是二皇子的近卫统领吗?”
“对啊,二皇子的近卫统领在二皇子失踪后没有飞书向陛下求救,却飞书给了我。”徐篱山稍顿,“我真是受宠若惊。”
柳垂不太明白,“你怎么知道人家没给陛下传书?”
徐篱山用扇头点了点鹊十二的肩,说:“你爹自有人脉。”
鹊十二瞥他一眼,然后就被推开了,手里的匕首换了个主人。徐篱山用匕首抵着掌勺脖颈上的血口,“谁让你们引我过来的?”
没有听到回答,徐篱山手起刀落,一刀扎进掌勺肩膀,血滋了出来,点星溅在他脸上和胸前。他厌恶地皱了下眉,催促道:“说说嘛。”
掌勺凄声惨叫,肩上的匕首猛地抽出,又是一刀毫不留情地扎进手臂!太疼了,他忍无可忍,颤声道:“是贤妃娘娘!”
“贤妃?”徐篱山挑眉,“这个答案我倒是没想过。”
“是真的!贤妃娘娘让敏福统领将你引到此处,让我等杀你!”
“骗人。”徐篱山说,“她想杀我,何必让我死这么远?”
掌勺的被这一双眼看得心惊,哑声道:“娘娘知道京中有人护着您,不便动手。”
徐篱山笑道:“这话说的,怎么个事儿啊?”
“有人曾试图截杀您,但派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而且死状极其惨烈。”
这事儿徐篱山还真不知道,“那她怎么知道我看到飞书就一定会过来?”
掌勺因为失血过多,语气愈发虚弱,有气无力地说:“公子曾为二皇子挡刀,又除了方修,是重情重义的人。况且此次不行,娘娘也会寻别的机会。”
“就是一定要杀我的意思咯。”徐篱山“诶”了一声,“你们还能告诉我一点别的吗?”
掌勺摇头,“我们只知道这么多了!”
“好吧。”徐篱山可惜地收回匕首,退了几步。
柳垂掏出帕子给他擦脸,说:“怎么处置他们?”
徐篱山用食指点着折扇,犹豫了两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柳垂挡住了视线,然后他听见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鹊十二用帕子擦了匕首上的血,率先走了出去。徐篱山垂着眼静了静,说:“走吧。”
出了饭馆,柳垂转头发现徐篱山一脸沉郁,便说:“别想了,他们本来就不怀好意,留着后患无穷。”
“我知道……”徐篱山抬头朝他笑笑,“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大合理。”
“的确,贤妃杀你做什么?你们俩好歹都姓徐,你也没碍着她什么。”柳垂说,“还有,既然敏福是故意引你前来,那二殿下失踪这件事是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