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晦被他的形容逗乐:“可能是一点天赋加上九十九点的努力。我在这方面虽然不是个天才,好在足够勤奋。”
江夏歪了歪头,总觉得他和自己说的不是一回事。
“你当时为什么会喜欢我?”江夏像个宝宝,对未来他和闻晦的恋爱经历充满了好奇。
“NL举办公司年会,你上去弹了一首《La Valse D'amelie》,我一下子就被迷住了。”闻晦笑意盈盈地和他对视,“我当时想怎么会有这么美好,这么温柔,这么优秀的人啊,他一定就是我老婆了。”
江夏被他夸张的赞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十分开心。
但闻晦知道自己并不夸张,甚至没有表达出彼时心情的十分之一,在他心里江夏就是天使。
那时候二十八岁的闻晦还不是绝对权威的闻首席,当上总负责人的第三年,如火如荼,高歌猛进的穿越项目第一次在他手里遇到了瓶颈。
有老员工对他的理论提出质疑,随着时间过去,瓶颈一直无法突破,质疑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甚至连闻晦自己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麻省的导师曾不止一次夸他是惊世天才,用那种带着欣赏和惋惜的语气。
欣赏他能理解,但惋惜他不懂。
导师说,闻,天才的专业路往往走得都很顺,而你是最顺的那一个,你想解开一道题,于是便解开了,如此的顺理成章,但世上的难题太多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天你遇到了一道无法解答的题,你该怎么办?
闻晦没想过,因为他一直都没碰到那道题,在学术上,他几乎从未遇到过挫折,所以当挫折来临的那一刻,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起先他把自己关在研究所的个人休息室里,对着山一样高的文件堆发呆,后来他学会了抽烟,休息室里烟雾缭绕,林怀瑾差点以为他在里面修仙。
他没有再踏足实验室,整天沉迷于烟草带来的虚幻中,研究所的其他人对他的态度,渐渐从质疑变成了不满,在遇见江夏前的一个星期甚至有人向高层提出要求换一个负责人。
他被叫去谈话,高层其实并不愿意轻易放弃他,毕竟在闻晦到来之前,穿越时空这个项目的进度几乎已经停滞了,于是又说了许多鼓励的话,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听进去。
NL年会上,闻晦烟瘾犯了,但会场内不让抽烟,他有些焦躁,身边全是领导,想走也走不掉,直到台上响起舒缓优雅的琴声。
它像一张老旧泛黄的唱片,诉说光阴和流年的转瞬即逝,让闻晦烦躁不安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他的目光越过低矮的表演台,落在三角钢琴后的那名青年身上,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对方的脸,而是聚焦在不停翻飞的十指上。
指尖流淌出来的音符一下一下敲击着闻晦的心脏,将这一个月隐藏起来的孤独,挫败,以及惶恐彻底拉扯暴露。
导师说得没错,在学术上,他确实走得太顺了,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天才,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而天才怎么可能出错?怎么可能失败?
“天才”这个头衔在平时是闪耀的皇冠,此刻却是压得他透不过气的沉重包袱,足以将他击垮。
放下吧,放下它。
琴声里他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或许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抛下束缚的枷锁,接受平凡,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
闻晦重重吐出胸中的郁结之气,抬起头去看曲子的演奏者,而恰在此时,对方也正好望过来,两人四目相接,江夏朝他浅浅笑了一下,然后丘比特的箭就把闻首席射了个对穿。
江夏开心归开心,却没忘记他之前说过,自己是因为出了车祸才会心脏衰竭,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那场车祸还有多久会发生?”
闻晦闻言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抿了抿唇道:“二月九日,还有一个月零三天。害怕吗?”
江夏摇摇头:“有你在,我就不怕。”
闻晦听出他话里的信赖,心头一软,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发顶。
两人吃完饭,又散了会儿步消食,才返回民宿,老板娘在前台插花,是从院子里剪的红梅,又香又热烈,见江夏喜欢,还送了他们一枝。
江夏一进房间就到处找瓶子,把它插起来,又问闻晦好不好看?
闻叔叔说好看,然后把他按在窗台上亲吻。
江夏像那枝红梅一样热烈地回应,闻晦熟练地挑逗他,江夏被他吻得意乱情迷:“闻晦,你,你真的看过GV吗?”
亲热的时候谈这种话题简直要命了,闻晦有些粗暴地咬了咬他的唇,回答:“对,我当时为了给你最好的性/体验,特意看了很多片子。”
江夏耳朵尖泛起一层粉色,小声嘟哝:“你可真好学。”
“我说过,我足够努力。”闻晦笑着问,“想看?”
“也,没有那么想。”江夏微微喘息。
“我讲给你听。”闻晦把他推倒在床上,吮吻他的脖颈和锁骨,手掐着他柔韧的腰,身体力行地讲了个办公室强制爱。
江夏脸红得快爆/炸了,受不了地往后缩。
闻晦抓着脚踝把他拉回来,深情地吻他,江夏哭唧唧地提醒他抽屉里的东西要收费,闻晦在他耳边轻笑:“老板娘说送我们了。”
江夏:……倒也不必如此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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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芯
第48章
接下去的三天里,两人按着旅游攻略,又去了武侯祠和锦里,跟心爱的人手牵手漫步在陌生城市街头,江夏幸福得直吸气。
闻晦被他可爱的小表情逗乐,问:“这么开心?”
“嗯!”十八岁的小侄儿重重点头。
闻晦忍不住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江夏顿时又一阵吸气。
锦城最后一站是大熊猫基地。
江夏是个毛绒控,几乎喜欢一切毛绒绒的东西,比如煤球,也比如大熊猫,看到憨态可掬的滚滚们差点走不动道。
从基地出来,江夏买了两个熊猫图案的运动手环,一黑一白,白的那个是他自己的,黑的那个戴在了闻晦的手腕上。
“看,你被我套住了,永远也走不了。”江夏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嗯对。”闻晦有些好笑。
从锦城回来后,两人去宠物店接了煤球,继续住在小别墅里,约会,养猫,做情侣间所有会做的事,江夏以为大学的第一个寒假他会在山城度过,然后开始第二个学期。
然而一个月后他收到了汪女士发来的微信,说自己要回国陪他一起过春节。
“我妈妈要回春城了!”江夏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闻晦。
“我不能见她。”闻晦无奈道。
江夏也知道闻晦不能见的原因,倒没有多失望,伸手抱住闻晦的腰,把头埋在对方的胸口处:“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起过年的。”
闻晦摸了摸他的发顶,笑着说:“我到时候给你打视频。”
距离春节不足两天,江夏提着闻晦帮他整理好的行李箱依依不舍地坐上了回春城的高铁。
他前脚刚进跃层公寓,汪女士后脚就也落地了,江夏匆匆给闻晦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到了,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机场接机。
女神不愧是女神,哪怕年过四十,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也依旧光彩照人,江夏见到她的时候,汪女士正在给粉丝签名。
江夏朝她挥挥手,汪茹和围着她的女孩儿们说了几句,然后快步走过来给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半年不见,崽,你怎么胖了?”亲妈吐槽。
江夏:“……我只是长大了。”
“不过倒是比之前更漂亮了。”亲妈眼里出西施。
“您就不能夸我帅吗?”江夏表示不满。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我无法说出违心的话。”汪女士十分正直。
江夏:……行叭,您是我妈,您说得都对。
母子俩坐进回家的出租车里,江夏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闻叔叔并没有回复消息。
汪茹见状,笑眯眯地问:“在等女朋友的微信呀?”
江夏:……
他想起来,他还没在他妈面前出柜!
柜子门原本并不牢固,但汪女士自己在外面加了把锁,于是让江夏踹门的难度增加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现在该怎么跟他妈说,没有女朋友,只有男朋友?
江夏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小心翼翼地问汪茹:“您看过断背山吗?”
汪女士一头雾水:“看过呀,你跟你女朋友去看断背山了?没听说这电影在国内有重映呀……”
江夏:……
啊!!咱能不提女朋友了吗?!
这时出租车正好到了公寓门口,母子俩下了车,回到家,然后汪茹就看到了江夏放在客厅,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片刻后,汪女士随意道:“寒假一直跟女朋友在一起?”
江夏不知道该不该点头,答案比较复杂,说是和不是好像都不大对。
汪茹却以为他害羞了,善解人意地拍拍他的肩:“我不反对婚前性行为,不过你俩年纪都不大,记得做好安全措施,对她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江夏:……并没有,他年纪挺大的,而且需要做安全措施的也不是我。
啊!感觉这柜门越来越牢了是怎么回事?!
江夏深吸口气,决定给他恋爱脑的亲妈来一记直球,大声说:“没有女朋友……”
汪女士瞬间瞪大了眼睛:“分手了?这么快?什么原因?是不是你劈腿了?”
江夏:……心好累。
江夏一脸绝望,语速飞快道:“我不是,我没有。汪女士,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在跟他谈恋爱。”
汪茹:……
汪女士拎着自己的行李箱上了楼,半分钟后,江夏听见主卧传来一句优雅的“卧槽!”
江夏:……
母子俩默默收拾完各自的行李,又叫了外卖默默地吃完,江夏要去浴室洗澡,汪茹叫住了他。
江夏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他妈对同性恋究竟抱着怎样的态度,如果她反对自己和闻晦在一起该怎么办。
汪茹坐在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椅,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
江夏心里咯噔一下,但他又想起闻晦说过他们后面会结婚,所以应该不存在父母阻挠的可能……可也说不准,或许是闻晦带他私奔了呢?这种事闻叔叔还真干得出来!
江夏脑子里乱哄哄的,结果就听汪茹问:“他温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