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冲动、坦诚的爱,这也是遂徊讨应帙喜欢的点,他再难从其他人身上感受到这样热烈而不计成本和后果的爱意,没有人能对这样汹涌的感情无动于衷。
卓若十闰的温度再次逼近,应帙先是感受到簌簌麻麻的洋意,那是遂徊的蛇信在试探气味,很快,锋利的犬齿抵住他的侧颈,轻微用力就刺破了皮肤,疼痛过了几秒才传递给应帙,伴随着遂徊用力吆下,应帙痛得紧紧攥住哨兵的衣服,冷汗瞬间布满额头,向导被吆纤体不同于哨兵,之前应帙和遂徊灵魂互换的时候也被吆过,但那只是一圈刚见血的齿痕,但永久标记却是哨兵锋利的犬齿完全洞穿后颈,还未等牙齿完全没入,成股的鲜血就从应帙的颈侧淌下,染污了衣领。
遂徊听到应帙破碎颤抖的忍痛呼吸声,连忙停下,给予应帙休息的空间,但向导却不领情,脸颊滚烫,烦躁又笃定地催促:“没关系。”
闻言,遂徊不再犹豫,一口气咬到了底,最为纯粹的向导素扑面而来,随着血腥味盈满他的口腔,遂徊刹那间头脑一片空白,耳畔是落锁扣合的声音,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条金色的锁链,一端在向导的手里,另一端紧紧地缠缚住他,他的精神域头一回向除他以外的人真正驯服地敞开,它不再敏感地排斥外界的一切,而是乖巧地迎接着另一位主人。
[痛死了。]
他听到了应帙为了逞强而未说出口的话语。
与此同时,应帙也听到了遂徊‘温柔’到了骨子里的安慰——[爽不爽,说,爽不爽!他们都说向导被永久标记的时候很爽的。]
“……”
应帙推开常识极其错误但异常自信的遂徊,捂住后颈忍了又忍,等穿好裤子看到还在回味个不停的哨兵,还是没忍住放下狠话:“等出去了,你被我弄得都是血的时候,我也要问问你爽不爽。”
遂徊听出这话里带了点颜色,更兴奋了,却也知道应帙被咬疼了,挨靠回来,认真地帮他擦了擦未干涸的血液,又向越发红肿滚烫的腺体吹了吹气缓解痛感。看着被他咬的一团糟的后颈,遂徊又是心疼又是满足,忍不住紧紧拥住应帙,撒娇道:“等出去了,我们立刻就把身体的永久标记补上,好不好?”
“等出去了,我们应该会立刻被我爸妈和你妈拉去做检查,然后寸步不离地守我们三天三夜。”
“谁和你聊现实呢?我这是温存和情话,你这时候只要说好就行了。”
“……好。”
“记得问我爽不爽。”
应帙:“……”
应帙正要揍遂徊一顿,再问爽不爽,龙让的声音忽然从远处遥遥传来:“遂徊!应帙!快过来!”
听到名字的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起身跑了出去。
第147章
虽然应帙和遂徊在匆忙出现之前有快速整理过着装,但那种刚结合过后的状态还是太明显了,特别是应帙后颈还冒着俩将止血的窟窿,脸颊上的红也没消下去,遂徊的犬齿也还在撑着嘴角无法合拢。
龙让了然地望着他们,有些佩服应帙,对他的观感达到史无前例的巅峰;耿岳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忧心忡忡;而易承澜揶揄地笑了一声,“动作这么快?”
应帙没理他,径直走到龙让身前,问:“发生什么了?”
“那小子有点异常。”龙让反手指了一下说,闻言,应帙沿着他示意的方向望过去,耿岳也顺势半蹲下来,将他抱在怀里的耿际舟正脸露在外面——一直无声无息沉睡的耿际舟此刻非常不安分地动着皱着眉,眼皮底下的眼珠不停地转动,朱鹮橙红色的羽毛在耳后长出,他似乎快要醒过来,又一直没有真正恢复意识。
越是靠近耿际舟,应帙就越有一个非常怪异的感觉,特别是当他的手触碰到耿际舟皮肤的时候,他呼吸兀的加速,抬头和遂徊对视,这次不需要任何言语遂徊就能明白他的意思,有些诧异和慌张地问:“这么快?”
遂徊转身看向龙让:“我……”
他没想到留在这里的时间竟然会这么短,分明上一秒还在考虑会不会一辈子都待在这儿,这一秒就已经开始准备离开。
“爸,你有没有话要我带给妈妈和如翊?”他问。
之前遂徊改口管周琼叫妈花费了很长的心理建设,如果走正常流程的话,改叫龙让爸爸只会耗费更长的时间,但他就是害怕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还没有见面多久就分开,再把时间花在无谓的纠结上面,日后徒增遗憾,还不如直接大大方方地叫一声爸爸,管它是不是有些别扭。
在无尽枯燥的岁月里,龙让一定有很多话想和周琼讲,可能是苦恼烦闷,可能是愉快的回忆,也可能是某一瞬间强烈的分享欲,但当他真有了机会倾诉,又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迟疑了两秒,他简单地留下一句:“……你就跟她们说,我很好,勿念。不,不对,”说着龙让又改变了想法,“你就说没见到我,我已经死了。”
总是暴躁而冷漠的男人也在最爱的人面前陷入忐忑和焦虑,他矛盾地攥着头发,烦躁地咬着嘴唇,又上前两步紧紧搂住遂徊:“……抱歉,爸爸将人生过得一团糟,还连累了你们和妈妈,原谅我,遂徊,你一定要活着出去。我爱你们,”他闭上眼睛,手掌用力握住遂徊的肩膀,“我真的很爱、很爱、很爱你们。”
“……”遂徊也回拥住龙让,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应帙安静地看着这对父子,虽然不愿打断他们的告别,但耿际舟带给他的异样感越来越强烈,那是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如漩涡一般搅荡着他的意识和灵魂,应帙不得不出声唤遂徊的名字,让他立刻靠近自己。
龙让长吸一口气,一把推开遂徊:“去吧,不要再回来了。”
遂徊最后一次深深地回望父亲一眼,快步走到应帙身边和他站在一起。
和应帙相反,耿岳在耿际舟身上感受到的是一股强烈的排斥,他在被养子的精神力推开,耿岳知道这是现实世界在拒绝他这个死去多年的孤魂,他默默将耿际舟交到遂徊怀里,欲言又止地看着应帙,直到后者主动开口说:“我不怪他。”
“……”耿岳微微张开嘴,又合上,紧接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对不起,小舟就拜托你了。”
“际舟的性格很好,在塔里有很多朋友,成绩也很好,他以后会成为一个极为优秀的向导。”应帙认真地承诺,“耿叔叔,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永远是他的朋友。”
耿岳叹了口气:“是我们做得不好,倒要让你们小辈承担。”
在二人交谈期间,易承澜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走到遂徊身侧,明显是要讲些什么。遂徊警惕地望着他,总觉得易承澜不怀好意,但僵持了一会还是在易承澜意有所指的目光下微微倾过耳朵,好奇地想要知道这人还能放些什么屁。易承澜立刻顺势凑过来,在遂徊耳畔轻声讲了很短的一段话,接着便轻笑着拉开距离。
遂徊眼底的提防更重,想要问点什么,但这时应帙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强烈的吸引力和心率失衡感让遂徊再顾不上其他,只能无力又痛苦地回握住应帙手臂。
倏然,一直游刃有余的易承澜感受到什么,脸色骤变地向远处逃,但耿际舟的精神力仍旧在带动着他朝应帙和遂徊所在的方位靠近,易承澜一把攥住耿岳的手,耿岳也下意识地回拥住他,可紧接着耿岳就明白了什么,和易承澜对视一眼,缓缓松开了手,甚至还去掰易承澜抓着他的手指。
“你敢!”易承澜凶狠地威胁道,“我还会再来,我会用更残忍、更没有后顾之忧的方式。只要你敢掰开我的手。”
“……”耿岳的眼珠渐渐充血,终于忍受不住恼怒地吼道:“你这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一把抱住易承澜,和他十指相握。
高空之中,应龙发出悠长高亢的鸣叫,它也意识到什么,不安分地在天上盘旋游动,燧石也是一样,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像是在宣告某个时刻的降临。
耿际舟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瞳却没有焦点,两只眼珠直勾勾地瞪视着高空,又好似只是机械地掀开了眼皮,并没有灵魂存放在这具躯壳里。
应帙几乎喘不过气来,强烈的眩晕和呕吐欲让他难受地躬起了腰背,即便如此他仍旧牢牢握住遂徊的手,唯恐将他遗落在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嘹亮的鸣叫骤然刺破天际,硬生生从混乱与天旋地转中撕出一条缝隙,应帙神智陡然一清醒,抬起头,就见雾蓝色的烈日之下,除了应龙和燧石之外又出现了第三只巨大的黑影——那是一只长有巨大的翅膀的鸟,尾羽极长,啼叫声尖锐而明亮,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与障碍。
倏然,这头巨鸟收拢羽翼径直朝地面俯冲,速度极快,顷刻间就抵达眼前,应帙仰着脑袋,瞳孔微微收缩,里面映出一个只存在于神话中的身影……
凤?不对,是朱雀。
炙热的火焰浇灼而来,应帙只感觉眼前陡然一黑,仿佛被火焰吞噬殆尽,猛地失去了意识。
……
“小帙。”
“小咩。”
“应帙?”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忽近忽远地在耳边响起,应帙挣扎了许久,终于在一片明亮之中睁开了眼睛,他嗅到了消毒水的气味,眼前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是燕煦。
“……妈。”
见他醒来,燕煦连忙关切地弯下腰,询问:“感觉怎么样?有哪里难受吗?”
应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左右环顾,发现是非常典型的医院病房环境,他愣了下,有些难以置信地问:“我醒过来了?”
……这么简单?
“你这什么口吻啊?”燕煦有些嗔怨地说,“你都睡了一周时间了,担心死我了。”她取过一杯温水,按动床铺自动升起的按键,轻柔地将杯沿抵在应帙下唇,“先别说话了,喝点水。”
应帙小口小口地抿着清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他喝完了半杯水,燕煦又让他再休息一会,放平了床铺。
应帙轻轻地嗯了一声,思维放空地盯着病房无色的天花板。他好像真的忘记了什么,但是没有什么力气去思考,应帙只觉得身体非常舒适,精神懒散,不想多费心神去回忆……
呤啷——
突然,一道非常诡异的金属摩擦声在他耳畔响起,或者准确来说,是在他的大脑皮层内响起。
应帙陡然睁开双眼,不解地环顾四周。
燕煦正在清洗杯子,回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妈,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啊?”燕煦关闭水流,用干布擦拭杯壁上的水渍,“你听到什么声音了?”
“我听到……”应帙倏然皱眉,“我听到什么了……?”
他想不起来了。
“是不是产生幻听了?”燕煦放下杯子,走过来为应帙掖了下被子,“待会你爸爸会过来,让他给你看看。”
“爸爸要来……?”听到让他产生安全感的词汇,应帙思绪再次变得迟缓,睡意席卷而来,他眼皮变得沉重,昏昏欲睡。
“是的,小舟也要过来看你,他说要当面和你道歉。”
妈妈,爸爸,际舟……大家都在,一切都很安好,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呤啷——
那道刺耳的声音再一次在脑海中响起,应帙烦躁地皱起眉,兀然情绪格外激动地握紧拳头狠狠地砸了下床,吓了燕煦一大跳。
无论是放弃思考还是这般暴躁都不是他会做出的事情,但应帙就是一反常态做出了这种不符合他性格的行为,这令他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与不解。他大口喘息着,莫名其妙地焦急,好像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应帙不明就里地盯着自己的掌心,强烈的违和感和怪异感充斥全身。
“妈……”
他轻唤了一声,想要向至亲寻求帮助。可燕煦分明就在他身边,应帙却久久没有听到回应,他慌张地抬起头,却发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床头的杯子里满是灰尘。
呤啷——
呤啷……
第148章
应帙全身无力,艰难对抗着沉睡的欲望。为了保持清醒,他恶狠狠地一口咬在手臂上,却诧异地发现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低下头,就见手臂皮肤像死人一般失去弹性,软绵绵地挂在骨架上。应帙努力让自己冷静,但倏然又是一阵天地倒转的晕眩呕吐感,他痛苦地闭眼捂住脑袋,想要保持平衡。
等到他再次恢复清醒,病房陈设已经消失,应帙喘息着环顾四周,四周皆是昏暗的暗色,只有在他正对面的远方透露出一丝微光,他似乎孤身一人站在了一条冗长的通道里,其他什么也没有。
迟疑了半秒,应帙迈开脚步,循着光向前一步一步地走去。
这条路很长,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应帙走得口干舌燥,周边的场景又毫无变化,时间长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原地踏步。
过了许久,一个恍惚之间,应帙倏然察觉到光源竟然近在眼前,他茫然地看着咫尺之间从缝隙中露出的白光,缓缓抬起了手,将五指抵在虚合的门上……
呤啷!
伴随着这道熟悉的金属摩擦声在耳畔响起,应帙全身一震,几乎是瞬间回过神来,挣脱了那种隔于世界之外的游离感,他的大脑终于挣脱开束缚,开始流畅地思索——遂徊呢?
应帙猛地转过头,去看他来时的路,这才发现他原以为的光滑的墙壁根本就是由一根又一根的巨大的具象化精神触梢凝聚而成,它们有生命力一般一起一伏地呼吸着,像是心跳、像是脉搏,像是血管,似乎随时都会醒过来。
“……”应帙垂下了手,违背趋光的本能朝黑暗深处走去。
事实上,他也不确定这里是哪里,他在做什么,可能一切就仅仅是一场荒诞可怖的梦境,而他正在温暖舒适的地方安眠。但随着应帙重新踏入黑暗,大脑中锁链碰撞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他也忍不住跟着烦躁起来。内心的不安感催促他不断加快脚步,到后来应帙甚至不顾疲惫跑了起来,背着白光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眼前诡谲的触梢长廊再次变化,会呼吸的墙壁褪去消失,脚下猛地一步踏空,应帙径直向下方坠去,他因为强烈的失重感而痛苦,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但身边什么也没有,他只能徒劳地在痛楚中不断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