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得今日作恶多端。
韩致捧着他吻了吻,好脾气道:“那你岂不是要少诸多乐趣。”
果然如韩致所言,向道镇第二日没能如愿醒来,直到日上三竿,他才朦朦胧胧睁开双眼,一时间头痛欲裂,酒后失态的画面也纷至沓来,想起一切后,只恨不得挖个地洞跳进去一了百了,好过在众人面前出乖露丑。
随从端着醒酒汤来到跟前:“大人,这是陆县令为您特意备的酸枣葛花根,说您今日醒来身体可能不太舒服,让你卧床休息一天。”
向道镇端着碗一饮而尽,突然问道:“陆大人还说什么没?”
“没有说什么了呀。”随从摸着脑袋想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他只吩咐我好生照顾你,至于别的什么人来寻你,他一律以大人您身体抱恙推了过去。”
“那就好。”向道镇把碗递给他,“陆县令长袖善舞,偏生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无法生厌。”
一句话不提他宿醉之事,给足了他这个学政的面子。又考虑得面面俱到,免去了他的后顾之忧。
陆久安今日干脆也没有出门,一个人来到吾乡居,小心锁上书房的大门,进入了办公室。
现在他手里捏了大把的能量,可以随意支配,使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只要瞅着电脑里觉得有用的资料,先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堆在书桌上慢慢看。
陆久安躺在沙发上,接连看了几本,因为历史宝藏这个节目性质的原因,很大一部分书都是古籍,有些书的内容其实大周也有,另外一些则已经失传,他把这些书单独拎出来,打算找个时间慢慢手抄。
要不要修个图书馆,把这些书放进去,供天下学子观看呢?
很多珍贵的书籍被收录在王公贵族的府里,以藏书颇丰引以为豪,还以此吸引幕僚和坐宾,于是在这个时代,学子们可供观看的书少之又少,翻来覆去无非就是四书五经等应付科举的书籍。
这个念头只在脑袋里出现了一瞬,陆久安便觉得可以一试。
到了第三日,陆久安趁着向道镇已经完全恢复精神,带着他巡游应平山水。
从生活广场经过的时候,向道镇指着石碑上刻的流民收纳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久安流露出怀念的神色:“当初城里来了很多难民,没有多余的帐篷......”
他用只言片语简单描述了一下当初的艰难情形,向道镇叹道:“无论天灾还是人祸,受苦的都是百姓,幸好应平乡绅宅心仁厚。”
他环顾一圈,看了看四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肆,实在想象不出,这里曾经挤满了衣衫褴褛的人。
此时正值初春,万物复苏,枝头的嫩芽刚刚冒出来,一片翠绿之色。雪水消融,山涧溪流回涨,动物过了冬眠,也都纷纷从巢穴里出来。
浮鸟拖着绚烂的羽毛从天际掠过,梅花鹿嘶鸣一声,眨眼间消失在丛林中。
幕天大地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
这是自然的馈赠,这是动物的天堂。
清澈的山泉水顺着岩石缓缓流淌,向道镇用手鞠起一捧,登时被冻得打了一个冷颤,他喝了一口:“甜的。”
这些风景自然不是近郊光秃秃的麦地可以比拟的,向道镇看得眼花缭乱,不停发出惊叹,半道兴之所起,诗兴大发,拉着颜谷当场吟诗作赋。
陆久安眼前一亮,当即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刷刷刷写下来,向道镇茫然看过来,陆久安一本正经道:“学政和太傅大人出口成章,作的诗端庄工丽,只我们几人听了难免可惜,必须记录下来供来往游人瞻仰。下官回去立马找人在此立一块石头,将两位大人的诗凿刻其上。”
到时候为了看学政和太傅的诗赋,游客岂不是络绎不绝。
第124章
走到半途, 向道镇停下来,大口喘气道:“先歇会儿,这上了年纪, 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随行的蒋方非常机灵, 一听这话,不肖陆久安吩咐, 就自动寻了个平整的岩石, 用衣摆稍微擦拭干净, 成了一个天然的座椅。
休整的时候, 向道镇问起应平一些比较感兴趣的事物,陆久安事无巨细地一一作答,这其中也包括前两日喝的葡萄酒。
向道镇厚着脸皮道:“不知陆县令能否割爱,赠本官一坛。”
陆久安有些为难,他自然知道葡萄酒刚刚出现, 肯定会引来一部分嗜酒之人的喜爱, 若是今日送一坛给向道镇, 谁知道明日会不会再来一个上官, 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厚此薄彼,那才叫开罪人。
向道镇看他神色便知道自己提了一个强人所难的要求,果然就听陆久安道:“实不相瞒学政大人, 去年葡萄刚刚种植, 产出的果实拢共只够酿几坛酒,前些日还叫人带去了晋南,已经所剩无几, 实在拿不出手了。明年,向学政, 下官一定先让人为你府里奉上几坛。”
向道镇眯着眼睛回忆:“葡萄?来的路上,我看到的有些地方立有葡萄采摘园的牌子。那些地方可是专门种葡萄的?”
“正是。”陆久安便顺其自然给他解释了一番葡萄推广种植的事。
秦昭是知道这件事的,当初葡萄收成,陆久安命人装了满满一篮子给医馆送来,他在晋南当职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可见稀罕珍贵程度。
陆县令却半点不吝啬,挑选的葡萄串每一个都饱满多汁,送给他们一家子吃了个够。因此他帮衬着说了一些体面话。
“哦,这个好。”向道镇也不计较,明年就明年,他还等得起。
在听说陆久安准备建码头苦于找不到熟悉的人手时,向道镇一脸平静道:“我与江州通判相熟,他负责漕运之事,手下肯定有不少这方面的人才,到时候我让他给你推荐几个,保证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无需你操心。”
陆久安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当日烦恼忧心的,居然这么顺利就解决了,广结善缘好办事,这话果然没有错,陆久安赶紧真心实意地拱手答谢。
休整片刻,他们便继续前行,应平山清水秀,只是这一行的绝对大多数人倒底上了年纪,走到路途后半程,除了陆久安和韩致,所有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呈现出疲态。
陆久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知道这躺观光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
陆久安道:“向大人,前方景色平平无奇,再走下去怕让你失望了。”
向道镇哪里不知道他此举的意思,叹了一口气:“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秦勤锤着酸软的腿安慰他:“你人在省城,赶马车到应平左右不过几天的时间,倒时候得了空再来便是。我跟你说啊,应平一年四季风光不同,下一次你就秋季再来。那时满山的枫叶都红了,像燃烧的火焰一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含着无限感慨,若是他的双眼不恢复,哪能再看到这如画一般的世界。
向道镇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繁花似锦的风光,众人打道回府。
接下来的日子,陆久安尽地主之谊,将向道镇衣食住行一一打点到位。
他没法送葡萄酒,可是手里的新奇玩意只多不少,随便拎一件出来也能令人啧啧称奇,他从封敬手里取了一双色泽绚丽的琉璃珠子,足有核桃大小,浑不在意的作为离别赠礼送给向道镇:“小小心意,向学政平日里可以拿在手里盘玩。”
这样的琉璃比玉器更加珍贵,陆久安在现代看得多了漫不经心,却抵不住别人很少见。
琉璃珠子对向道镇来讲,那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非晋南王侯将相家里不会出现,如今见陆久安财大气粗,将明珠当做普通卵石一般随手相赠,有些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他。
若不是提前到应平暗里察访,再加上这几日与陆久安相处,知晓了他为官清廉,定然会怀疑他平日里是不是个收刮民脂民膏的贪官了。
向道镇连连摆手:“陆县令,你快收起来,要是今日我把这价值连城的宝物揽入手中,他日传入都察院耳朵里,追查起来,你我百口莫辩。”
陆久安哼笑道:“这可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是应平工坊里生产出来的,这珠子堆了一箩筐,要真正算起来,顶多在那一批货物里成色稍好一些。”
向道镇当然不信,秦镜汉匜,琉璃为宝,哪可能那么容易产出来,他百般推拒,陆久安只好退而求其次,把人体工学靠垫代替琉璃珠子送给他。
“向学政,这是专门给我们经常伏案工作的人设计的,可以改善腰酸背痛,也不贵重,这个你尽可收下。”
“这谁做出来的。”向道镇接到手里感受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倒是心灵手巧。”
他毫无负担地收下此物。
随从跟在车架后头,向道镇上马车之前,对陆久安说:“你们应平的文风学政称得上江州榜样,我观你们县学里都没有学正训导,我回去以后给你们拨几个来。另外,四月份院试,范敎谕亲自带着童生来科考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出多少个秀才。”
范成秋没挨训,反倒得了学政的温言好语,顿时受宠若惊。
向道镇果然说到做到,离开应平没多久,就有几个夫子模样的人包袱款款地来到县学,说是学政推荐来的。
前些日,好多外县的生员前来应平求学,虽说学院的夫子在年后招了不少,但正如向学政所言,有资格教导生员的夫子却太少。这下好了,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陆久安毫不客气地编入旗下。
至于那些外县的生员,陆久安思量一番,也来者不拒。
不过与落户本地的生员不同,他们不能免费入县学,也不能报销医疗费,需得缴纳束脩。学正训导俸禄很少,陆久安给提了一两成,那也是及其清贫的官,正好可以将这些学费用来补贴夫子。
又过了几日,县衙府来了五六个张眉努目的汉子,虎背熊腰的身材引得衙役心生警惕。
这群汉子身穿麻布,脚穿草靴,暴露在外的手脚皮肤粗粝,问起身份时却避而不答,展开一份印了通判官印的手谕,直言是江州府下来找陆县令的。
江州之前来人,却是为了捉拿陆久安的,是以应平上下不论是胥吏衙役,还是平民百姓,对江州的官儿印象都不太好,衙役满色不善,冷着脸道:“咱们陆县令不在,先等着。”
衙役持着杀威棍站在汉子面前,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赵老三匆匆跨过门槛,准备去吾乡居找陆久安禀告此事,与迎面而来的韩致撞了个正着,韩致皱着眉呵斥:“什么事?”
见到将军,赵老三松了口气,韩致在此,就如磐石压阵,任他来者是何人,赵老三也不怕了:“大堂来了一群江州的官儿,持着通判的手谕。将军,上一任那个袁通判派人强拿大人,这一次会不会也报着同样的目的。”
韩致不语,眯着狭长的双眼看向大堂,只见那几个彪形大汉大马金刀坐在客椅上,似有怒气。
韩致踱步而入,他无需言语,周身的气势便引起了来人的注视,另他们望而生畏。
为首的大汉上下打量他一番,迟疑问道:“可是陆县令?”
赵老三狗仗人势,抢着答道:“这是镇远将军。”
韩致沉着声音颇有威严:“听说你们是通判派来的,所谓何事?”
五大三粗的汉子叫韩致浑身煞气压得差点踹不过气来,好半天才答道:“我们受命,来助陆县令修建码头。”
说到此,心里还颇有点委屈。
远道而来即是客,这应平县衙什么待客之道。
虽然他们身份地位不高,不说热茶,基本的好言好语总得有吧,结果跨入这县衙大门后,被莫名其妙甩了脸色不说,还叫这群衙役持着杀威棍如敌人一般对待,他们是粗人,要是平日早就破口大骂了,只是因为通判委令,才没有当场离开。
韩致凉凉斜了一眼赵老三,直把赵老三看得背脊发冷。
赵老三自知办事不力,才闹了这么个乌龙,险些坏了陆大人的计划。
韩致道:“自去领罚。”
赵老三二话不说,垂着首退去。
江预拱手将人引进殿堂,又奉上果盘好茶:“对不住各位,那群衙差不会办事,其实陆大人早就盼着各位大人前来,只是他刚去了工坊,容我去禀告。”
陆久安在工坊里,被热气熏得满脸红潮,敲打铁器的声音叮咚作响,童子来报,陆久安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摘掉手套,顶着满屋子的嘈杂声大着嗓门问:“主簿现在在何处?”
“工部司匠把人寻了去,估计现在在方矮坡。”
陆久安想起来了。
在陪学政游历应平山水的时候,陆久安就发现了此次旅游的不足之处,要想发展应平的旅游业,光是自然风光肯定不够,人性化的配套设施也要跟着修建起来,比如增设供人休憩的凉亭,应急的公共厕所,一些道路崎岖的地方,还要修建木栈道。
为此,这段时间工部上下都被派了出去。
陆久安道:“派人去把主簿叫回来。”
吴衡是水利司出身,要修建码头,这事少不了他。
第125章
回县衙府的路上, 传话的童子将衙门里发生的一切告知于他,陆久安笑骂道:“确实该罚!这么蠢,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树敌, 谁教他们这么办事的。得亏他们受人之托没有当场发作, 要是人气跑了我上哪儿再找去。”
但与此同时,他心里也缓缓涌过一股暖流, 衙役此举对他的维护之意甚浓, 他哪里感觉不到。
“现在是谁在接待那群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