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就顾不上胡思乱想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肌肉的酸痛以及腰腹的沉重感,让他们压力倍增。
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赵老三昨晚说的话,原来那些话并不是怕丢脸随意说出来糊弄他们的啊。
赵老三站在第三排,把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站松姿同样也是对体力和耐力的一种考验,一盏沙漏的时间刚刚过去,很多人就坚持不住,刚刚松懈身子,江预的声音传来:“不想站松姿的人,可以上来一起做俯卧撑。”
所有人身体一颤,脊背挺直。那十几个迟到的人此刻还在前面叫苦不迭,可见俯卧撑不是看到的那么简单,现在没有人敢小瞧它。
两盏沙漏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江预一吹哨子,做俯卧撑的人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站松姿的人卸下全身的力气,站得东倒西歪。
“念在你们初犯,今天就不重罚了,得大人吩咐,如果以后出操有人不遵守规则,除了扣除表现分,做俯卧撑之外,早餐也别想吃了。”
“啊。”人群听了纷纷骚动,有人忍不住问,“江队长,表现分是什么?”
江预解释:“每月根据你们的表现进行一次综合评分,此为表现分,满分100分,60分合格,基于你们平时的表现进行扣除,不合格的予以重罚。”
衙役们也不知道听懂没有,江预不再做过多回答:“肃静,你们几个,站后面去。”
迟到的衙役不敢反驳,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到了队伍后面去了。
江预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休息,而4个护卫则是被叫上前去,安排后面的事宜。
出操的动静很大,一大早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衙役,这期间有不同的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路过这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没办法啊,新来的县令一天一个花样,让人心中生出不合时宜的期待感,忍不住去猜测这花样最后到底是什么样的。
休息时间一到,江预吹哨集合整顿队伍,经过刚才那一遭,衙役都规规矩矩的,不敢造次。
“接下来进行跑操,所谓跑操,就是绕着衙门几个建筑群落跑圈,中途不许掉队。”江预把规划的路线大概说了一下,一圈有2公里,跑两圈,队伍分成四列,由四个护卫站在最前面领跑。
护卫并没有在这群人面前展现过身手,所以对于由他们领跑这一件事,衙役心里内心颇为不服气,有一种在自己地盘上被外人冒犯的感觉。
“凭什么让他们领跑?”衙役们嚷嚷。
“凭实力。”江预道,“你们任何一个人,只要跑过他们,都可以把他们换下来自己上去领跑。”
跑步嘛,谁不会?衙役摩拳擦掌,盯着前面四个护卫犹如饿狼扑食,准备待会儿就把他们狠狠甩在后面。
四个护卫见此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下了一个决定。
江预一吹竹哨,护卫风一般当先串出去,陆久安见付文鑫他们几人把耐力马拉松干出了短跑冲刺的感觉,不由地挑了挑眉头,不过他只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四人的目的,心下有些好笑。
付文鑫等人遥遥领先,衙役也不甘落后,在后面奋起直追。
护卫的下马威效果很明显,期初还好,衙役卯足了劲想着赶超。
但是他们四人不仅跑得飞快,这么久下来依然不见减速,衙役很快就跟不上了,大口喘气犹如拉破风箱,更别提前路漫漫,跑了一圈不算结束,还要继续跑一圈。
衙役看着前面几个只能望其项背的身影,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开始的不服输早已经烟消云散了,超过护卫去当领跑?算了吧,先跑完再说。
几个护卫游刃有余,两圈跑下来只是轻微的喘气,衙役初次跑操,一上来就是地狱模式,一个个累成死狗,四仰八叉瘫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来。
江预给了几人一个赞赏的目光,大声宣布:“今天就到此,就地解散,明日继续!”
庭院里哀鸿遍野。
始作俑着赵老三此刻却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蚂蚁,整个人都钻进洞里去,好躲避这些咬牙切齿的目光。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难得锻炼筋骨,就这么一个时辰的时间,出了一身汗,他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舒畅,连带着昨日俯卧撑造成的酸痛感也没有那么明显了。
赵老三看着护卫身上结实的肌肉,再瞅瞅自己干瘪的身材,露出欣羡的神色。
第018章
出操搁府衙里也算得上是一件新鲜大事,每天一大早,铜锣声一响,不只衙差们乖觉地翻身下床到集合地列队站松姿,连府衙上下的仆人书吏有事没事都要拐到现场看一看,听一听。
经过一些天的训练,方阵已经初具成效,队伍站得整整齐齐,所有衙役挺直身板像根标杆,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列兵布阵的错觉。
衙役跑步的时候也不再东倒西歪后继无力了,不少人甚至心里打着算盘,觉得每天照这么再训练一个月,冲刺一把说不定能把其中哪个护卫涮下来。
隔得老远,衙差报数的音量一声高过一声,这在府衙内已然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此时陆久安已经不在旁边监督了,轮到衙差跑步的流程时,他就和陆起加入跟着一起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参与进来的原因,衙役们跑得特别卖力,很有好好表现一番的意思。
陆久安还留意到,曾经在县衙挨过夜审的赵老三,看起来就像改过自新了一般,自那以后无论当勤还是出操,必定第一个响应,跑步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
“大人,哎大人,下官有急事相报。”跑到一半,郭文突然匆匆忙忙赶过来把他拉到一边。
陆久安以为河道那边出了什么大事,现场如今进展非常快,已经进入到打通莫尽河与怒江通道的关键时期,郭文一脸急色来报,他脑袋里一瞬间出现那两队山匪“揭竿而起”的场景。
“出了啥事儿了?现场有人闹事?”
“什么现场?”郭文一懵,立马明白过来,“现场一切安好,青壮做工都很卖力,是另有其事。我刚才过来的时候,门童告诉我,说有一个自称侯爷世子的人要进后衙,被他拦下来了。”
“那人还没走,我就远远瞧了一眼,”郭文说到此处,脸色古怪。
陆久安心道说话说一半容易扯着蛋,忍不住催促:“此人如何?”
郭文斟酌着措辞:“此人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嗯,有伤风化。”
陆久安等着他下文,果然郭文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原本以为是打哪儿的疯子,不想那人看到我后直接向我走来,迎面递给我一个令牌,那令牌通体鎏金,阳雕蟠龙,上面刻着永义侯三个字。”
郭文未尽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陆久安大致明白了他的顾虑。
身为微末的九品小官,他见过的最尊贵的人大概也就是一州知府了。皇城的侯爷与地方上的主簿,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就算带着令牌亲自站在他面前,他也没法确认,但是他也不敢贸然把人赶出去,万一是真的,那就是冲撞了贵人,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几番考量下,郭文把人安排到客房,还让仆人准备了一些热水和衣服供人换洗。
郭文的做法十分妥当,陆久安自然不会责怪他越俎代庖擅做决定。
前去的路上他一直想:如果这个侯爷是真的,那他到应平县是带着什么身份来的?目的是什么?是朝廷下派治水的?还是探查他请赈灾粮是否属实?他一边暗自思量一边想着应对之策。
两人很快走到客房,来人已经梳洗完毕,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只见面前之人穿着一身郭文随意寻来的轻薄密制蓝缎,头戴冠玉,手持折扇,在这陈设简陋的客房里丝毫不掩周身气度。
那人见到陆久安,自软塌上慢腾腾坐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一双含情的桃花眼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唔,近距离看今科探花,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说出这样一句令人迷惑不解的话后,他在两人的注视下,掏出令牌往陆久安怀里一扔。
陆久安稳稳接住,令牌与郭文形容得相差无几,只看一眼,不消思考,他就已经断定此人确实是个侯爷世子。
“听说应平县风光不错,本世子前来观光,这些天就在你们这儿宿下了。”来人也不管陆久安听没听进去,自顾自把自己的目的交代完毕。
听到这话,陆久安高速运转思量对策的cpu顿时卡顿了。
这个侯爷世子是不是脑壳有包啊!
像接待这样的中央大员或者分封侯爵之类身份的人,都有一套专门的迎送规制,而且住的地方也是那张专门设的官舍。
现在这小侯爷招呼不提前打一声,一个人跑到他这破庙来,居然为得是游山玩水!
他心里骂骂咧咧,脸上却不动神色,恭恭敬敬行了个标准的礼仪,把人往后院领去。
“无趣,同京城那些酸儒书生没啥两样。”小侯爷撇撇嘴角,没有了刚见他时的欣喜。
侯爷世子跟着陆久安来到衙宅后院,衙役的训练正好结束,小侯爷只觉空气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汗味,忍不住捂住鼻子抱怨:“你这后院未免太臭了些。”
陆久安:“小侯爷勿怪,衙役们刚训练完,过会儿就散了。”
小侯爷来到县衙,倒没做出霸占县令卧室这样的恶劣行为,自己挑了一处客房,吩咐人好生收拾,自此在县衙里住下了。
回过头来陆久安肚子在脑袋里回忆了一番,倒真想起些永义侯的来历,永义侯是沐家将门凭着一身军功挣来的。他还在晋南皇城那会儿,有同窗跟他科普过这沐家嫡长子沐蔺,文不成武不就,偏偏喜欢到处游山玩水,他老子都拿他没辙。
平生最讨厌书生,见到了务必绕道而走。
得了,现在不仅没法绕道了,还同处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沐蔺一般睡到日上三竿起床,若天气晴朗,吃过早饭之后,就会带上不知道打哪儿的一壶陈酿,要了陆久安的车夫,然后消失一整天,直到落日垂暮,一脸疲惫的梁定才赶着马儿回到府上。
陆久安自然乐得不用伺候这从皇城里来的大爷。
但是若遇上狂风骤雨这样的恶劣天气,沐小侯爷便整日缩在府上,将世家子弟的臭毛病展现地淋漓尽致。
沐蔺对日常吃穿用度极为挑剔,常常将伺候的下人折磨得不知所措,害得下人们畏手畏脚生怕得罪了贵人。
就这几日,单单丫鬟小厮就换了三波!
果然侯爷世子扮演的角色都是嚣张跋扈的主,陆久安能预料未来自己黑暗的日子。
有一天,陆起敲开陆久安的书房门,递来一个消息:又有客人登门拜访了。
陆久安案卷一摔:一个没走,另一个又来。这还有完没有了。
第019章
陆久安上任以来,一直推拒各方的拜访和请柬,因此应平县三大富豪之间一直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上,现在平衡终于要被打破了。
谢岁钱推着一个巨物登门拜访,物件被深蓝色的布匹罩住,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外形轮廓。
谢家曾多次向新县令官递贴,都被陆久安的长随婉拒,他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拒之门外的准备,没想到这次轻轻松松地进入内门。
他走在铺就平整的青石底板上,犹自不敢相信。迎面走来一位头戴高帽身着官服的年轻人,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弯腰行礼。
“草民拜见县令大人。”
年轻县令快步走来,轻轻托扶起他:“谢老爷不必多礼,听闻谢老爷今日过来,为本官带来了一件妙物。”
听闻来人是谢岁钱的时候,陆久安心里大概有了猜测,随之联想到他儿子谢怀凉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隐隐有期待之意,对谢岁钱的登门倒没有初闻时那么排斥了。
陆久安直奔主题,谢岁钱也不拐弯抹角,将他引到车架前,扬手掀开罩子:“草民斗胆献上小小拙物,望大人不要嫌弃。”
一个做工异常精致巧妙的庞然大物呈现在众人眼前,这物什形如斗牛,一木一械间却紧密相扣,可见其工艺的精湛。物什表面抹了一层油光可鉴的蜡油,紧紧贴服着斗牛的身躯四肢。
“此乃何物?”这是陆起,他从小长在陆久安身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妙的东西,双眼放光。
“有点意思。”这是沐蔺,对于小侯爷执意要跟来一事,陆久安表示自己无力阻拦。
“不知此物作何使用?”这是陆久安,他相信能让谢岁钱当作敲门砖的东西,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请容草民为大人展示。”
见陆久安点头,谢岁钱令下人将斗牛从车架上卸下来,斗牛巨大笨重,搬运的人却只有区区四人。这四人将斗牛用绳索套住,通过两个圆形的装置,很顺利的就放置下来。
嗯,滑轮装置的雏形!陆久安心里点头。
接着,一名男子在谢岁钱的示意下爬上斗牛,双腿微微一夹,斗牛抬起四肢,稳健得走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