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轻轻嗯了一声:“不过这样玩也没什么意思,赌个彩头吧。”
“什么彩头。”
韩昭想了想,牵起嘴角道:“输的人告诉赢的人一个秘密。”
陆久安闻言一喜,这主意正中下怀啊,反正他秘密多的是,就算不慎输了,随便讲一件也能应付了事。陆久安兴奋道:“行,谨安王执黑子白子?”
“公平起见,咱们扔个骰子,谁点数大谁执黑子。”
“好!”陆久安拍拍手,当即从竹篓里掏出一枚骰子。
“陆常极士的竹篓真是个百宝箱啊,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宝物?”韩昭别有深意道。
为了表示自己的谦让,陆久安让谨安王先扔。
谨安王也不推辞,拿起骰子双手合十吹了一口,才往下抛去。
陆久安表情古怪,扔个骰子也要搞求神拜佛那一套……
骰子在棋盘上滴溜溜转了一圈,最后停了下来,陆久安定睛看去,见是一个小小的2点。
陆久安心里乐开了花,幸灾乐祸地想:“这谨安王运气未免也太差了吧,自己随随便便一扔都比他的点数大。”
韩昭表情不变,手心朝上示意道:“陆常极士,该你了。”
陆久安拿起骰子随意一抛,骰子滚到角落,定格在1点。
“……”陆久安气得要死,怎么都穿越换了一个身体了还万年手黑。
韩昭心情愉悦地笑了笑,两指捻起一枚黑子:“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时间还早,应该够我们玩几把了。”
黑子“啪嗒”一声落在正中央。
在围棋里,这个位置属于天元位。就算陆久安棋艺不精,也明白金角银边草肚皮的道理,开局下天元,等于把先手拱手相让。
再看韩昭,气定神闲哪里是什么都不懂的不同的样子,分明是胜券在握,陆久安眉心一跳,伸手按住他:“等等,今天我们不玩围棋,换一种玩法吧,玩五子棋。”
第214章
“五子棋?”韩昭一头雾水, 他虽然没有听过,但五子棋上手简单,在陆久安为他讲解游戏规则后, 韩昭很是感兴趣, 跃跃欲试道,“那就五子棋吧, 换一种玩法也不失乐趣。”
陆久安围棋技术确实不堪入目, 但是五子棋还算差强人意, 以前刚毕业上班坐地铁那会儿, 闲得无聊就会在手机上对弈,应对一个新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韩昭下棋很慢,每一步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陆久安也不催他,韩昭想棋的时候他就逗弄一旁的小世子, 可谓是游刃有余。
第一局陆久安下得甚是随意, 不设陷阱不玩套路, 只讲究见招拆招, 饶是如此,也是赢得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差一点就赢了。”韩昭有些惋惜,他把棋盘上的黑子一颗颗捡起来放进木盒里,“愿赌服输, 陆常极士想听什么?”
陆久安当然不会开门见山询问静兰寺的事, 这样意图太过明显:“我也不知谨安王知晓些什么,你随意说一个吧。”
韩昭托腮想了片刻:“陆常极士还记得祝岳吗?”
“记得,那个晋南四雅。”一个轻薄孟浪之人。
“他想与你行龙阳之好鱼水之欢。”
什么?陆久安惊得口水呛进气管连声咳嗽。
韩昭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下一局开始, 韩昭依旧慢吞吞的,走一步要思忖良久, 这一次陆久安依旧赢了,韩昭告诉他,小世子自幼患有心疾,不能大喜大悲,否则有性命之忧。
陆久安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小世子,才发现他嘴唇颜色较常人更深,确实是心脏病患者的症状。
此刻的小团子正趴在软垫上无忧无虑地笑着,压根不知道自己身体孱弱与别的孩子不同。
但接下来的棋局,陆久安明显感觉到了吃力。
韩昭进步神速,他在刚才的对局中一直不停地思考,学以致用,举一反三。陆久安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最后靠一手梅花阵险胜对方。
“可惜了,棋差一招,满盘皆输,果然一开始的选择很重要。”
陆久安真心实意地评价道:“谨安王很擅长博弈之术。”只仅仅用了三局,就差点反败为胜。
谨安王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只是懂个皮毛罢了,和当今圣上相比,不及其一二。”
他喝了口茶,微微换了个姿势:“今日玩得很开心,下面就该换我来问你了。这样吧,最后一个秘密,权当我送陆常极士的人情,以作欣赏你的赠礼。”
这也太过自信了吧,陆久安有些无语,作洗耳恭听状: “请讲。”
韩昭道:“陆常极士昔日的一位应平子弟,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现在被御史盯得正紧。”
“什么意思?”陆久安愣住。
“这就是下一个问题了,陆常极士得赢了我再说,不过我觉得你今日恐怕没这个机会了。”谨安王拢了拢衣袖,着手开始新的一局。
陆久安尽管叫他这句话惹得抓心挠肝的,但韩昭说得没错,想要知道得更多,只能遵守游戏规则,陆久安别无他法,只能打起精神认真对待。
“陆常极士,你先吧。”这一次,韩昭承让道。
陆久安明显感觉到韩昭不一样了。
他的落棋步步为营粒粒见杀招,仿佛摸清了陆久安的习惯后开始转守为攻,从先前的春风化雨忽然变得凶猛异常,陆久安只能勉力回防,颇为狼狈。
走了二三十个来回,韩昭落下一枚棋子,突然抬起头看他一眼:“你输了。”
“怎么会……”陆久安错愕半响,纵观盘中棋势,果真如此,无论他从何方围堵,都无法扭转乾坤。
韩昭从一开始就在布局了。
这就是为计之长远吗?太可怕了。
陆久安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把手中没来得及按下的白子朝棋盘一丢,苦笑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嗯?”韩昭疑惑。
“没事,我也愿赌服输。”陆久安心中早有腹稿,毫不犹豫说出未来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地球是圆的。”
“什么?”
陆久安斩钉截铁道:“天圆地方之说是错误的言论,我们现在身处的这片土地是圆的,而且一直在进行转动。”
韩昭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过了良久才恢复正常:“姑且当陆常极士说的都是真的吧。”
本来就是真的,这可是过了几百年才被科学家证实的!
后面的棋局陆久安下得异常艰难,他绞尽脑汁想要找回自己一开始吊打新手的优势,可惜不得其法,反而被韩昭处处压制。
他接连输了两次之后,都拿“月球上没有嫦娥吴刚,黑黢黢的寸草不生,亦或者是术士的丹药并不能长生不老,吃多了反而会中毒早亡”之类的话兑现游戏承诺,意在提醒他不可盲目信道拜佛。
韩昭满脸狐疑:“陆常极士所言之事闻所未闻惊妙无穷,但你若是信口胡诌,我如何断定其中真伪 ?就如你说月球黑黢黢的,可我们平时看到的月球,分明皎皎其华散发银辉。”
“那是借的太阳光。”
韩昭但笑不语。
陆久安无可奈何:“那谨安王想听什么?”
“确有一事。”韩昭道,“除夕夜那晚城楼燃放的烟火夺目璀璨,善儿也很喜欢。陆常极士能否告之配方,我让下面的工匠做一些备着以供平日在后苑消遣。”
陆久安神情一凛,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抱歉,单说我不知道配方,就算知道了,也恕我无法告知。此乃朝中机密,需得陛下许可方可获知,谨安王若是实在想知道,只能询问陛下。”
韩昭却没有多大失落:“如此便罢,那就说一件你自己的事情吧。”
陆久安只得另换他事,想了想,含糊其辞道:“几年前,我就任途中因水土不服病邪入体曾死上一回,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后,成了现在的我。”
“久安可曾怨憎。”
陆久安摇头:“不曾。”
被韩昭接二连三地赢下棋局,陆久安满头大汗,照这么下去,自己再多的秘密也得被掏空,好在这时候丁辛停下马车,在外面喊:“大人,静兰寺到了。”
陆久安如释重负,一把搅乱棋盘,忙不迭把小世子往韩昭怀里一塞:“谨安王,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下去吧。”
静兰寺是一座远近闻名的名寺古刹,有许多人到此求姻缘,求子嗣,求安乐,香客络绎不绝。
门口立着两名年轻的僧人,显然认出了韩昭的身份,对他合掌行礼。
静兰寺发展至今,寺庙里陆陆续续已经有多达有九座大殿,分别供奉着不同的菩萨佛祖,韩昭一边往里走一边为他讲解每座菩萨的法身及司掌,如数家珍,真正是一位合格的信众。
陆久安打量殿宇,只见佛像高达三米,外度金身,宝相庄严,香案上放满了各式各样饱满的贡品,善男信女有跪在蒲团上磕头的,有往功德箱里添香火钱的,还有手执香烛念念有词的。
高僧敲钟诵经,梵音袅袅。
在这一片和谐虔诚的氛围下,陆久安突然听到不远处有道声音不屑道:“什么和尚断了七情六欲,不还是和世俗红尘那样嫌贫爱富,这种和尚供奉的泥人,怎么可能会灵验?”
陆久安看过去,却是几个十七八岁的儒生在小声嘀咕。
韩昭自然也听到了,神情冷下来,走到几人面前,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其中一个语气激昂道:“我们说错了吗?既然一视同仁,那为何赶走那个跛脚老汉,不就是看他一穷二白,掏不出香火钱吗?”
另外一位儒生悄悄打量几眼韩昭,凑近了同伴耳边,估计是在提醒韩昭的身份,那同伴脸色大变,一改刚才的态度,唯唯诺诺地道了个歉,转身快步离去。
韩昭再回来时,顺便从案桌上拿了两注香,他把其中一注递给陆久安。
“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他们在寺庙里大肆喧闹公然不敬,菩萨看在眼里,自会给予惩戒。”韩昭垂目温和道:“这座殿宇里供奉的是地藏菩萨,保佑信众亲友安康,长命百岁,你也拜一拜吧。”
陆久安不信神佛,但还是心怀敬畏点了香火,简单作了三个揖,插进香坛内。
韩昭这个忠实信徒的礼仪就要繁复许多,陆久安便把小世子接过来,打算去外面等待。
这时候,陆久安突然在人群里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登时瞪大了双眼。
韩致径直朝他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了。
陆久安慌忙看了一眼韩昭的方向,小声质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不是我说一个人就行了吗?”
韩致表情未变:“就只准你和韩昭来,我来拜佛不行吗?”
陆久安一哽,韩致手里确实攥着一注香烛,但他这张脸这周身生人勿近的气度,怎么看怎么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那群和尚没有把我赶出去。”韩致继续说道,他看一眼陆久安怀里的小世子,语气有些酸溜溜的,“你喜欢孩子?若不是我无法繁衍子嗣,你或许已经抱上自己孩子了。”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陆久安无语凝噎,感情韩致要是有生育能力,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能为他生儿育女不成。
偏巧小世子乱认人爹的坏毛病又犯了,扑腾着往韩致怀里拱,一点也没被韩致凶神恶煞的脸吓到:“爹……抱。”
韩致不耐烦地摸了摸小世子的脸,可能没控制好力道,把他脸捏红了一片:“韩与善倒没他爹那么讨人厌。”
“是吗?”碰巧韩昭上香拜佛回来听了个正着,冷若冰霜道:“堂堂镇远大将军,也会在背后嚼人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