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安照例耐着性子跟他们打着太极,假装自己没听懂其中的深意,一个商户眼看陆久安滑不溜秋的不好糊弄,终于道出自己的目的:“不知道陆大人对剩余的两座商铺如何处置?”
“对嘛!”陆久安笑呵呵地指了指头顶:“既然是谈合作,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人向来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开诚布公的把想要的说清楚就行了,何必搞得那么麻烦。”
谢岁钱隐秘地抽了抽嘴角。
别看周围的人好似都在吃喝玩乐,其实目光一直若隐若现盯着陆久安他们的一举一动。眼瞅着他们进了雅阁,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都知道剩余的香饽饽少不得要进入其中一人口袋了。
他们端着酒杯无不扼腕叹息,其实他们也想啊,奈何没有足够的实力咬下这块蛋糕。
丁賀楼作为醉风楼的主人,知道两间铺子是留给外来商户的,吩咐下人端茶倒水,老老实实做个陪客。
一拉上帘子,带上木门,喧嚣杂音就尽数被隔绝在外。
一个眼睛里闪烁着精光的男人迫不及待问道:“陆大人这次也准备用竞标的方式来选定商铺的主人吗?”
很显然,他们今日已经从别人的口中探听到了足够的消息,只等着找到陆久安把猎物收入囊中。
陆久安有意引入外资,这些人又诚意十足。再问明对方盘下店铺准备的营生后,也不采用竞标了,爽快地给了个心目中的价格,若是满意可直接签字画押。
这群人却露出为难的神色:“陆大人不厚道吧,这个价格可不低啊。”
陆久安给出来的卖价比之韩致那间商铺的价格足足多出一倍。
“众位客人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陆久安不慌不忙给自己添了一口茶,“当日情势所逼,你不能用那时候的价格来衡量现在的价值。他们当日要承担巨大的风险,现在你们可是捡着现成的好处。”
陆久安站起来,他们所处的雅间临近生活广场,陆久安伸手推开窗囹,生活广场上人来人往的场景映入眼帘。
陆久安的意思很明显了,你瞧,这是块繁华地段,应平的百姓也不缺消费力和购买力,现在楼下还坐满了食客,盘下这儿的铺子,只有稳赚不赔的。
“商人嘛。”陆久安软刀子慢慢割:“主要看准的是商品潜在价值,况且一分钱一分货,想来你们应该也清楚了应平未来的规划。以后县城要建一个学堂,到时候慕名而来的不单单只有本县的学生,还有不少外地的。况且我应平有不少能人异士长住于此,道路修好后,交通便利,不管是求医问药的,还是跑货走商的,只多不少……”
尽管知道陆久安讲的是事实,可这毕竟是很大一笔开支,商户心有不甘,忍不住跟他讨价还价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全然忘记了在面前的是一位县令官,不知为何,潜意识就把他当成了生意场上唇枪舌战的合作伙伴。
陆久安咬死了不松口,就在这群商户快要灰心丧气的时候,突然峰回路转,陆久安表示可以在别的地方做出让步。
“这样吧,价格不变,看在你们是第一批进入应平的外地商户,明年的商业交流大会,可以给你们预留一个黄金位置。”
丁賀楼耳朵一动,坐了那么久,总算听到了他关心的话题,一早他就注意到了那条横幅了,陆久安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他等了一天了,结果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感情是用到这儿了。
商户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问起商业交流大会是何庆典。
陆久安拉起那条横幅,一来确实是以此作为筹码;二来则是为明年的交流会做预热。
想拉动贸易,最好的办法就是由官方来主办一场活动,吸引四面八方各行各业的人来参与。陆久安想做的,就有点类似于现代那种博览会,受邀前来的商户把各自的商品统一放在一个集中的地方展览。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因为规模庞大,内容广泛,可以达到集中集约集群的效果。
陆久安前面铺垫那么久,大家都以为他是奔着抬高街肆价格而来,其实他真正的重点在此。
但他又不能讲得太过详细,怕这个活动方案被传到其他县府后被人半道截了,只说一半留一半。
“今年太过仓促,准备不充分,就当你们商户之间口头上的交流罢。”
这群商户听了,本来就动摇的心彻底坚定下来:“好,就按陆大人您说的。我们今日定下来,来年免费给我们一个黄金位置。”
听陆久安的意思是,黄金位置不仅占地绝佳,还可以得到一个免费宣传广告的机会。
“诸位准备什么时候开业。”
他们一个是做胭脂水粉的,一个是做茶肆的。
“过完年就把铺子开过来。”商户当然是希望越早越好。
接下来就是交接手续,签字画押,钱货两讫。
自此,当初修筑的六个商铺,已经全部售卖出去,应平的财政里,也迎来了一笔可观的收入。
“看到没?”回去的路上,谢岁钱对谢怀温讲,“这位小县令脑子里花花点子多着呢,学着点。”
年关将至,陆久安在例行去县学里讲西游记的时候,发现孩子们明显心浮气躁,无心进学,就连西游记都没法调动他们情绪了。
“没有韧性。”韩致给出这么一个评价。
韩临深正转着魔方,闻言悄悄躲到陆久安后头。
“不能这么说啊,你当练兵呢?”陆久安好笑地看着他,“这群孩子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出来读书,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那些被送到幼儿园的,哪一个不是哭得稀里哗啦到处找爸妈的,这些孩子已经表现得足够优秀了。
韩致垂下眼睛没有再说话,事实上,在他心里,这些小孩难得遇到这么好的一个县令,愿意给他们读书的机会,不及时抓住了,那才叫可惜。
陆久安找到范教谕,和他商讨寒暑假的事:“反正离过年也没多久了,劳逸结合,正好趁此机会放他们回去休整一番。”
范教谕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大周只有旬假田假和授衣假,若是还放个寒暑假,全去玩了,还读什么书进什么学业?
陆久安提出了一个另未来大周学子们深恶痛绝的方法:“那就布置寒假作业啊,每天一个小作文,写一篇日记,做一章算数,这样不就不用担心了么。”
范教谕在深思熟虑以后,觉得可行。于是大手一挥,县学立马清净了不少。
于此同时,前去负责疏浚河渠事宜的水利部抗着锄头回来了。
经过整整几个月的时间,由县衙带动当地百姓分工合作,总共修建大小水车5个,疏浚改道沟渠若干,彻底把应平上上下下整个排水系统给翻新了个遍。
9月播种的冬小麦如今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一茬,田野间鸡鸣犬吠,阡陌交错,沟渠两旁的桑葚树下还能看到新鲜挖出来堆作一起的淤泥。
水车静静矗立在水流交汇处,只等春天一来,水位上涨,就可以带动水车,灌溉应平的万千土地。
越往外走,百姓的农舍越是简陋,大多都是泥土和木头搭建而起的,很少有青砖瓦房。院舍外偶有农家散养的鸡鸭出来觅食,不过大冬天的,除了一两株野草,当然寻不到别的食物了。
陆久安看着他们院舍四周光秃秃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呢?
陆久安冥思苦想。
韩致用柳枝编了个花环,抬手戴在他头上。陆久安被打断了思路,气得踹了他一脚:“干什么呢给我带这种东西,丑死了。”
韩致把他耳边的鬓发拨到后面去:“久安清隽俊雅貌美如花,不会丑。”
美貌如花……
花……
陆久安眼睛一亮,对,就是花!
这群百姓的生活环境,全是干柴和黄土,既然要发展旅游业,怎么能少了色彩的装点。
改天就买点花的种子,下发下去,要让百姓的门前,个个都百花齐放,色彩缤纷。
再去电脑里看看,有没有园艺的资料,把园艺种植在应平搞起来!
第098章
腊月二十四, 为了迎接新年,家家户户从早晨起床就开始清扫蛛网,扬尘, 清洗。
县衙府, 小厮担着水桶风一般从游廊一端跑远,丫头婆子拿着鸡毛掸子和抹布, 把平日里照顾不到的犄角旮旯仔仔细细打扫干净。
陆久安把旧的春联从门上扯下来, 搬了个长凳子, 正准备踩上去, 韩致脱了行动不便的外衫,从他手里抢过了春联。
”我来贴,你在下边帮我看着。”
陆久安要比韩致矮一个头,他去贴横联时需要垫着脚才能够着,韩致身高正好何时。
春联上的对子是颜谷题上去的, 字体遒劲有力。
春联很快贴好, 又挂上了大红灯笼。
空气中偶尔传来一两声爆竹的声音, 是周围的小孩儿耐不住兴奋捣鼓出来的。
陆久安想起自己小时候, 和同龄的玩伴从商店买了几个摔炮,你追我赶到处扔,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前世种种,真像是自己做的一场热闹的梦。
韩致从板凳上跳下来, 看到陆久安眼睛愣愣望着虚空中, 一脸眷念发苦的神色。
这一幕,不知为何,让韩致心中蓦然一痛。他走上前紧紧拽住陆久安的手腕, 结实的手臂上肌肉紧绷,青筋毕现。
“在想什么?”
陆久安回过神来, 微微一笑:“啊,没什么,我在想,若是封敬道长研究出火药就好了。”
若是有火药,说不定就可以放烟火了。
可惜他去道观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腊月三十,除旧布新,阖家团圆。
生活广场的钟声远远传来。
县衙除了留守值班的衙役,其余人都被陆久安放回家过年了,府里难得清净。
陆起第三次来询问是否需要备置年夜饭的碗筷。
陆久安转头看着韩致:“还等沐小侯爷吗?”
出发的时候,沐蔺信誓旦旦地说除夕之前赶回来,结果直到现在都没见到马车的影子,陆久安左等右等,不免有些担心。
“应该没什么事。”韩致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我们先吃吧,你不是说生活广场上还安排了节目吗?到时候来不及观看了。”
“来得及,菜都切出来摆在盘子里了,等着涮就行。”
一口直径达三尺长的大圆锅被抬出来放在院子里事先架好的火炉子上,大锅被分为两块不同的锅底,一半汤底呈奶白色,咕噜噜煮着不同的菌子,一半汤底呈可怖的红色,汤面漂浮着茱萸和花椒。
大锅刚被抬上来,浓郁的辛辣味直扑鼻子。
“好香啊。”韩临深吞了吞口水,“这就是火锅吗?”
“一边吃一边烫,这个法子挺好。”颜谷自觉在清汤底料的一侧落座。
应平一到冬天,菜还没做齐,饭桌上先端来的菜就冷掉了,用这种吃法,无论多久,再也不用担心凉掉的问题了。
陆久安把袖子束紧:“怕你们有人吃不了辣,准备的鸳鸯锅。”
圆桌很是宽敞,桌上坐了八个人,四个大小朋友挨着坐一堆,颜谷和杨老汉两个年纪相仿的老人坐一起,陆久安和韩致落座主位。
菜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碟子,碟子里荤素均匀,都已经切片摆放,把菜架堆得满满当当。
韩临深无肉不欢,当先倒了一盘排骨和鸡爪进红汤锅里。
陆久安喜欢吃鸭血,他端了一碗放旁边,低声问韩致:“你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