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他真会looper,他以前可没有搞过!】
【不好说,我看到他带过来的那台东西了,蛮专业的。】
嘉木诧异地看着季晏试乐器。
他并没有科班学习过音乐,唱歌更像是一种身体的本能,从没见过有人这样摆布乐器。
在他的念头里,好音乐等同于好歌喉。
至于乐器,是歌声的辅助。只要有这把嗓子,走到哪里都能给人带来动听的歌声。
对于那些纯乐器的演奏,嘉木心里不理解,甚至隐隐有些看不上。
但季晏出道十八年,摇滚、金属、灵魂、爵士、后摇,他见证过无数音乐流派的起落,也曾亲自尝试过各种风格。
其实到现在,他对音乐的认识逐渐返璞归真。
音乐实则就是悦耳的声音,不必局限在乐器或者歌声上。
一声鸟鸣、一阵水流,乃至一次呼吸。
只要你听得开心,它就可以化为音乐。
他今晚准备即兴改编这首《雪山》。
合成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发展,已经成为集音源、音序器、MIDI键盘于一身的设备。算得上是音乐人处理音频的小型工作站。
其中的音序器能提供多条记录音频的轨道,并且可以对音频进行循环和量化。
音乐人经常用它进行现场演出或者即兴创作。
准备好一切,季晏在架子鼓前坐下,前面架着麦克风。
他握住鼓槌,才看向谢司珩,点头示意。
【???季晏也会架子鼓么?】
【他会的乐器蛮多的,随便敲敲应该没有问题。】
【谢司珩弹键盘,他敲架子鼓,光听伴奏都还不错啦。】
谢司珩已经搜好曲谱,抬手按下键盘,《雪山》温柔的前奏在月光下流泻出来。
季晏抬起鼓槌,手腕摆动,敲击底鼓、通鼓,然后是连续的军鼓,最后踩镲。
敲得虽然不快,却不会给人生涩的感觉,也没有犹豫。
这一段缓慢的鼓点节奏被looper循环后,融入了谢司珩键盘的旋律中。
原本属于《雪山》的旋律顿时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这是什么?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像《雪山》?】
【能不能别破坏优美的《雪山》啊?】
【季晏到底唱不唱?别耽误大家时间。】
嘉木不悦地皱起他的野生粗眉。
自己又没有强迫他,如果季晏不会唱雪山,大可以换其他的。
在他这里,《雪山》被赋予了更深的意义,那是家乡的歌,他不喜欢别人乱改乱唱。
敲完鼓点,季晏又拿起撞铃轻轻碰了两下。撞铃清脆悦耳的铃声也加入了音轨开始循环。
放下撞铃后,他抱起牛角胡。
牛角胡是一种和汉族的二胡很像的乐器。
他显然不太会演奏,随意拉出几声喑哑的弦音。
既然不成旋律,索性半握拳敲击牛角胡的琴筒,收集了一些低沉的敲击音。
所有的声音全部进入音轨。
量化后,恰到好处地合进谢司珩的旋律中。
就像已经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加进去的时候是一些灰色的粉末、简陋的碎屑,很凌乱,但反应之后,融合成了一罐漂亮清澈的靛蓝色溶液。
【咦?好像有那么点感觉了。】
【像歌,但显然不是《雪山》。】
【像歌不是我哥键盘弹得好?跟季晏有关系?】
谢司珩心知肚明地延长了前奏,等季晏静了静,调整完呼吸,靠近麦克风,才让键盘进主歌。
季晏合着自己创造的伴奏,温柔低沉地开口:“云鹰起飞之处,是那雪山高处,朝阳升起之处,是那雪山之巅……”
依旧是那把通透,又极富质感和厚度的声线,犹如关键催化剂,瞬间给伴奏注入了灵魂,让靛蓝色的溶液幻化为璀璨的宝石。
之前的路演,除了谢司珩都没去现场,其他同伴虽然知道季晏唱歌很不错,但远没有现场听到的这么真实可感。
季晏的声线就像有形之物,丝丝缕缕,缠绕而来,一点点勾起听众心里的温情。
陆朝衍惊讶地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怎么点评。
池容和贺时逸不自觉看向对方,从彼此眼里寻找和自己一样的震动。
苏星言忍不住哇了一声。
阮序倒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大概知道谢司珩眼睛天天黏季晏身上的原因了——被季晏唱歌的样子给迷住了。
季晏唱得确实是同一首《雪山》。
但他唱腔温柔、松弛,在加上丰富的伴奏音色,让《雪山》这首歌完全变了一种感觉。
弹幕刚开始还在讨论,但他开口的时候就全都化为了问号。
【???】
【不对劲?】
【什么情况???他唱的是不是《雪山》?】
【好像还是《雪山》,但被他改编了。】
【离谱,好像还真是。】
【更离谱的是,他不止在唱《雪山》,还唱得好听。】
这是一首民族歌曲,被他改编成情绪饱满的流行歌曲,丰富的伴奏和通俗的演唱方式,拉近了歌曲和观众的距离。
如果嘉木的歌声引领听众踏入圣洁的雪山,他的歌声则让听众爱上了雪山。
谢司珩不惊讶于他能做到这件事。
他只是在弹奏间隙,看向季晏时,感觉到一份心底涌起的柔软悸动。
那是季晏的歌声带来的。
他唱腔非常稳定,高潮的时候,声音愈发有力,从容不迫地随着旋律持续堆叠情绪。
让所有人沉浸在对家乡的深厚眷恋中。
雪山就如同母亲,永远静静伫立等待,永远张开双臂迎接。
不管走得多远,离开多久,午夜梦回,你都会记起那双圣洁慈爱的眼。
“我迎着朝霞走向它,自此不愿再远离。”
他对声音游刃有余的控制,让感情真挚温厚。
站在场边的藏族舞者乐者已经有人眼泛泪光,用手背擦拭眼角。
进入间奏的时候,他拿过骨笛,搭在唇边。
【???】
【他上次就吹了巴乌,会吹笛子不奇怪啊。】
【他会吹笛子不奇怪,但笛声感觉跟他现在改编的这首歌并不是很搭啊。】
配合着音轨里循环的鼓点,在一个落下的鼓点里上。
季晏手指起落,笛声骤起。
骨笛的音色明亮而清晰。
像艳丽的春,像清新的晨。
如果背后的鼓点是薄雾,笛声就是穿透薄雾的那缕阳光。
如果鼓点是和缓的呼吸,笛声就是悸动时难以控制的刹那屏息。
那是流浪多年后的归家,见到雪山母亲的无尽喜悦。
架子鼓是现代的,骨笛则是民族古典的。
此刻,古典与现代的交融,让这旋律焕发出别样的动听。
仿佛柳暗花明,拨云见日。
修长的手指按在白玉般的骨笛上,也不知道是骨笛更白还是手指更白。
一段别致的合奏后,季晏放下骨笛,关闭音序器,谢司珩的键盘也配合地停下来。
任由他舒缓清唱,“巍峨雪山,让我心向往之……”
短短几句歌词后,歌声也消失了。
漆黑夜色里,只剩下寂寂的风声。
所有人的心都被这骤然的安静提了起来。
刚刚清唱的克制和温情,已将所有情绪全部包裹住,接下来就是结尾部分的最高音。
那是最终的情绪释放。
陆朝衍是专业的音乐人,他最清楚,最后这一句唱得好不好,将决定季晏改编的这首《雪山》能不能得到认可。
但那个音真的很高,陆朝衍自己也试过,就算勉力唱上去,也没有半点美感。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季晏的最后一句。
季晏把麦克风从架子上摘下来,站起身,酝酿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