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他被他气病的?
樊伉下意识地有点心虚起来,一想也不对。
明明那天他从大夏殿出来的时候,刘邦的心情还挺好的,应该不是被他气的吧!
萧何见他脸上的表情不像是作伪,应当是真的不知道陛下的近况,不由也皱起眉头。
“如今朝上对于和亲一事争论不休,没有定论,陛下又在这个时候抱恙,不能出来主持大局,以建信侯为首的主和亲派与反对和亲的主战派几乎要打起来了,甚是烦忧。”萧何开始长吁短叹,“偏偏这个时候留侯又自请告退,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说到这里萧何把希冀的目光投向樊伉:“兴平侯你说呢?”
樊伉有些莫名其妙:“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啊?”
他只是个小少年啊!不要问他这么高深的问题。
萧何知道樊伉的性子,对于麻烦的事向来敬而远之,也没期望他会主动回答,自顾自地道:“兴平侯,和亲之事是否真的事不可为?”
他也是没有办法。
主议和派和主战派现在争论不休,互不退让,陛下又避而不见,两方人马找上他,都希望将他说服拉拢到自己一方的阵营当中去。
萧何自己对此事也有些犹豫不绝,被两派人员吵得头都大了,不得已之下才登门找上樊伉这个罪魁祸首,希望能从这里得到一个想要的答案。
若是别的事樊伉还能想办法推辞,但和亲之事本来就是他挑起来的,所以这个时候倒是不能再缄口不言。
“我还是那句话,若是如今我大汉粮草皆备,兵强马壮,军队整装待发,只需陛下一声令下便能冲过阴山,一举踏平匈奴王庭,那么和亲我举双手赞成。”樊伉道,“若是不能,那和亲之议万万不可行。”
和亲和亲,说到底还是一场国力的无声较量。
汉强匈奴弱,那么和亲才叫做和亲;否则和亲就是纳贡。
萧何道:“那若是不和亲,边境之危又该如何破解?”
“学当年大将军蒙恬,屯兵边关抵御匈奴方是正道。”樊伉斩钉截铁地道。
“别无良策?”萧何复问。
樊伉摇头,语气坚定:“别无良策。”
萧何得到了樊伉肯定的答复,若有所思地走了。
吕媭则备了礼物以探视皇后的名议入了一趟宫,晚上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令樊伉意想不到的消息。
刘邦中风了,如今口不能言,衣食起居皆要人服侍。
饶是樊伉自觉心脏强大,也被这个消息给震飞了半边魂。
刘邦中风偏瘫了,那岂不是吕雉要掌朝了?
樊伉对这个消息简直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刘邦歇菜了,吕后掌权,至少他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刘邦想起大夏殿的事找他秋后算帐。
忧的还是刘邦歇菜了,那大汉朝这内忧外患的局面如何打破?他所言推恩令也是建立在刘邦安好,大汉王室足以震慑各诸侯王的情况下。
现下老虎都被拔了牙,山中的猴子熊狼之辈岂不是要称霸王?
他只有能庆幸现下吕泽还在,如若不然,万事难料。
还有,刘邦不会真的是被他气得中风的吧?
要真是因为他的缘故,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樊伉正想得脑袋疼,然后就发现他脑袋真的疼了起来。
他抬起眼睛,看着眼前手都还没有放下的吕媭,怒了:“阿母,你为何又打我?”
吕媭道:“想什么呢?你姨母说了陛下的事跟你没关系,让你少多想。”
“哦。”樊伉看吕媭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有内情,眼珠子一转,道,“那陛下的事跟谁有关啊?”
吕媭白了他一眼,道:“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老实孵你的蛋去吧!”
“……”樊伉心想,等他把鞭尾龙孵出来,一定狠狠打这些没眼光的人脸!
还要打了左脸打右脸!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今天更一章短小君,争取明天更多点。大家三八节快乐!
第121章
樊伉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家里守了几天他的宝贝鞭尾龙蛋,发现对面兽人世界的蛋虽然贵是贵了一点,但品质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在大黑如此不温柔的摧残下,那颗蛋依然顽强的生存了下来。
这一点已经经由吕媭证实。
听说樊哙在跟着刘邦起事前是名狗屠,家境很是落魄,所以吕媭嫁给他之后跟吕雉一样也吃了很多苦,从一个娇滴滴不事生产的千姐大小姐摇身一变成了一名普通的村姑,下地种田是本份,闲时也会养几只小鸡留着下蛋吃。
所以有一天吕媭特地过来,非常熟练地拿起鞭尾龙蛋对着光看了一眼,很肯定地表示里头的小鹅活得很好时,樊伉便彻底放下了心。
正好此时栎阳作坊园那边来人告诉他玻璃作坊已经建成,樊伉便顺水推舟包袱款款地带着他的宝贝恐龙蛋去栎阳了。
大约是因为作坊园前身乃是安顿雪灾灾民的难民区的缘故,后来又有不少流民难民陆陆续续来到作坊园以劳力换取食物和庇护之所,所以现在作坊园的规模相比起之前他离开长安去舞阳时已经扩大了许多。
这部分新加入的人员大部分以女人和小孩为主,因为樊伉当初曾经嘱咐过作坊园的负责人,壮年不留,妇人和孩子有人来投便酌情留下,反正作坊园里活儿多,不拘给他们安排点什么事,别让他们饿死就成。
樊伉到的时候,就看到园子里多了许多孩子,大一点的会去山里背煤,那些几岁的孩童只能无所事事地在作坊里闲晃。
“这几年来投靠的妇人和孩子有些多,那些妇人们倒是还好,只要不是好吃懒做之辈,便是做个浆洗的活儿也能养活自己,这些半大的孩子尤其是年幼的孩童力气不够,重活儿做不了,也无一技之长,不知如何安置,所以就一直闲着——” 作坊园的负责人一边解释一边偷偷打量樊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生怕郎君不满意他的安排。
说来他也很是委屈。
因为郎君心善,见着无家可归的妇人和孩童便会收留,时日一久,大家都知道他们作坊园对妇人和孩子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来投靠的妇人和孩子特别多,以至于后来甚至还有人偷偷把养不活或是生病了没钱治的孩子故意扔在作坊园门口,所以现在作坊园里到处都是妇人和孩童。
现在作坊园里的产出倒是足够负担这些人的口粮,但他担心以后还是这般每日都源源不断地有人来投,只怕作坊园难以为继。
而且人多了也会增添许多麻烦。
那些孩童因无人教导,小小年纪毛病却不少,有些甚至还学会了偷窃,时常去偷园子里那些劳工的财会,所以大家现在颇有意见。
樊伉皱眉,道:“不用去管他们,这些人我自会安排,先带我去玻璃作坊那边瞧瞧。”
负责人便带着樊伉穿过大半个作坊园,来到新建的玻璃作坊外。
他只负责管理作坊园的日常运作,玻璃作坊从地址的选择到建成,都是由樊伉派去的人直接负责的,他连进入到作坊里的资格都没有。
建房子自然是闳翁负责的,从外到里严格按照樊伉的吩咐和设想而建,很是专业,樊伉对他很放心,基本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樊伉见了连连点头,拍了拍老头儿的肩膀说:“干得不错,你先歇两天,过几日还得让你给我建个东西。”
一听郎君又要让自己建东西,老头儿满是皱纹的脸顿时笑开了花,露出了满口豁牙,满口答应:“郎君要建什么只管吩咐,老奴一定不负郎君所托。”
樊伉笑眯眯地看着他说:“行。不过这事我还得琢磨几天,到时候我再唤你。这几日你且好生歇着,有你忙的时候。”
闳翁在一屋子人羡慕的目光中走了。
跟着樊伉时间稍久一点的人都知道,只要把郎君吩咐的事情办妥,好处绝对少不了。
闳翁就是他们这群人的榜样。
老头儿现在不仅手里有钱,今年还讨了个婆姨,就是他那个豆芽菜一样的儿子,如今也在郎君的纸坊做事,颇受郎君器重。
想想闳翁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再想想现在,所有人都不禁感慨万千。
因为有闳翁这个成功例子,大家都明白在郎君这儿偷奸耍滑是讨不了好的,只有像闳翁那样认真做事才有出头之日。
所以大家的劲头都很高,争取好好努力,有朝一日也像闳翁那样,每天都能吃上肉还能娶上婆姨。
在全大汉人都还在为了不让自己饿死冻死而努力的时候,樊伉身边的人已经在想着如何才能吃得更好穿得更美观一点,无疑是一个进步,而且是很大的进步。
樊伉是早过来的,视察了一遍作坊园的工作,就已经是傍晚了,反正回去已经天黑,樊伉便索性不回去了,在作坊园里用了一顿简单的晚食,便有人过来禀告于他,他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
作坊园里除非特殊情况,晚上是不开工的。
天一黑,大家便都回去宿舍歇着。
樊伉觉得这一点很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非常有规律。
身为主人,樊伉在作坊园里当然有自己的住处,宿舍区里建得最好也最舒适的那一间屋子就是他的。
无名对小郎君的安危非常看重,在临武侯府的时候为了保护樊伉都是与他同寝同食,现下在鱼龙混杂的作坊园,更是不敢离开樊伉半步,时刻不让樊伉离开他的视线,就连练功也要带上樊伉。
好在樊伉如今对于练武已不像以前那么抗拒,陪着无名练了一个时辰的武,便去洗漱歇息。
屋子里燃着油灯,豆大的灯火欢快地跳跃着,映出一圈昏黄的光晕。
无名伸出一只胳膊枕在脑后,似乎还有点儿不想睡。
樊伉有点认床,也不太睡着得,见无名兄也无睡意,于是索性拉着他聊天。
“无名名,你觉得我在这里办个学校怎么样?”
“什么学校?”无名懒洋洋地问。
“就是教人学问技术的学院。”樊伉道,“现在作坊园里人越来越多,而且有很多干不了活的孩童,又无人看管,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他们聚在一起,着人教他们一点本事,将来年纪大些,不管是留在作坊园还是离开,总能有一技之长谋个生路。”
“成。郎君想做什么就做吧。”无名对这样的事没什么兴趣,但郎君既然喜欢就随便他吧。
樊伉其实很早以前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考虑这个,这次回到长安,樊伉想建学校育人的念头更加强烈。
现在科举还未发明,而且以这个年代贫劳的社会现状,实行科举也不现实,能认字的人都没几个,有学问的就更少了。
人才全靠自荐或是举荐,社会还未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人才选拔制度,这样挑选出来的治理国家的人员素质自然参差不齐。
虽然不妨有诸如张良萧何之类的良才,然而庸才也颇为不少,没见樊伉极为鄙视的刘敬居然也能靠着巧言令色获得关内侯的爵位,在这他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
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他都希望将来大汉的朝堂之上能多几个像张良萧何这样的良才,少几个像刘敬这样的庸才。
就算培养不出治国良才,能多教他们一点谋生的本事也不错。
樊伉对这事想得还挺深远的。
“我琢磨了一下,学院可以多开几个专来,比如专门教人务农的、匠工技艺的、做学问的、甚至排兵布阵都可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不擅长的事,我们可以因材施教。比如有些人天生就对如何治理国家很有见解,我们可以培养他们做学问,学习治国之道;有些人也许对于治国不太在行,却对排兵布阵无师自通,我们也可以请那些有经验的大将军来教他们带兵打仗的道理。”
“不管和亲之策成与不成,在大汉没有足够的能力一举击溃匈奴之前,大汉与匈奴的冲突就无法避免。有战争就会有人受伤有人死亡。而军中缺医少药,不仅军医不够,专门护理伤员的医护人员更是少之又少,我们也可以培养一批这样的人,将来说不定也能派上大用场。”
无名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今日我见着几个孩童根骨不错,到时候挑几个出来,我训练他们几年,郎君身边也能多几个人护卫。”
“哦。”樊伉点头,“这个无名兄你挑吧,我不太明白的。”
“嗯。”
屋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无名伸出手罩在樊伉脸上:“天晚了,郎君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