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四处流浪,后来在樊家作坊园里做工赚口吃的。可是那么大点的孩子又能做得了多少活,不过也是饥一餐饱一餐饿不死罢了。
对他们而言进了书院才算真正过上了吃喝不愁的生活,不仅如此,还能跟那些讨厌的贵族子弟们一起听先生讲课,做梦都没有这么美的。
“今天的田间活动会当做你们这个学期农学课成绩的参考,根据你们的表现期末考农学课成绩会酌情加分,最高可以加到二十分。当然如果表现不好,也有可能会减分。”
这样也行的?
你怕不是妖怪吧!
郦坚拿手肘撞了撞吕产,苦着脸抱怨:“吕兄,真是被你害死了。”
他来书院只是想多结识几个志同道合的权贵子弟,不是专程来给人做农活的啊!
吕产一手捂脸。
他也是被吕禄骗了啊!
吕禄当初劝他来书院的时候骗他说书院多么多么好,食堂的饭有多好吃,樊伉还会变各种有趣的戏法给他们看,说得他都心动了。
结果到了书院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当然也有好玩的时候,可大部分时间都很枯燥单调,还要被强迫着做各种各样的农活,他的手上都磨出了好多粗茧子了好不好,虽然以前因为练习骑射手上就已经有了许多粗茧。
纨绔们抱怨归抱怨,可最后还是一个个拿着镰刀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收实验田里收麦子。
不收不行。
樊伉说了,如果考虑不及格就要留级,毕业的时间也要往后延迟。
本来三年毕业就已经很可怕了,若是还要往后延,简直不可想象。
太可怕了。
第155章
书院的实验用地有两百亩的面积,其中有肥沃的上等好地,也有沙壤、贫瘠之地,他甚至还跑遍了整个栎阳周围的土地,特地找寻了一小块盐碱地。
上等的好地不用说自然种的是粮食,沙地则种了不少红薯,他还育了几分地的土豆和棉花,这是专门用来育种的。
商城里土豆的价格是一百庄园币一个,贵得吓死人,但是薯种真不错。
生长快,抗病害,耐贫瘠。
樊伉估摸着产量应该也不会低。
棉花种籽也贵,三分地的种籽花了他将近二十万庄园币。
盐碱地上他则种上了不少的沙枣和甜高粱。这两样都耐盐碱、耐旱、适应性强,产量相对而言比种其他的作物要高。尤其是沙枣,还有降低土壤盐分的作用,用来治理改良盐碱地非常有用。
今天他们主要的劳作场地就是麦地。
樊伉身先士卒,带着学子们拿着镰刀在田地里挥汗如雨,无名则和那些身高体壮的健仆们将割下来的麦子挑到牛车上,运回晒粮坪。
阿秃力气大,它拉的牛车里装的麦穗最多最重,依然跑得最快。跟它要好的大黑拉不了车,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放羊,只要有羊想跑下山坡冲到田地里捣乱,大黑就飞快地跑过来将它撵回去。
秋收就是跟老天爷抢时间,没谁能闲着,不管是谁都得下地干活。
自从樊伉这个书院建起来之后就颇受各方瞩目,尤其是把自家子弟送进书院的那几家,时不时地会关注书院的发展动向。
知道今天书院开始秋收,不少大佬们本着帮忙的念头清早就带人赶了过来,结果到了地里一看,人家早就已经忙活上了。
栎阳内史杜恬眯着眼睛看了看田地里那群撅着屁股挥汗如雨地割麦子的大中小少年郎们,对着身边的萧何掐须一笑:“那不是萧丞相府中的少郎君么?割麦子的姿势甚是熟练啊!看来在书院这一年果真学了不少本事。”
至少割麦子的本事是学到了不少。
萧何闻言也不恼,乐呵呵一笑:“他也就这把力气了。”
其实论起力气来,还是夏侯灶的力气最大,在那些纨绔之间颇有些领头人的意思,奈何书院卧虎藏龙,他那点武力值比之萧同等人确实算得上厉害,但在无名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只有一把力气的萧同许是弯腰太久了有些酸,站起身拿起腰间的水囊喝了两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后正准备继续弯下腰割麦子,冷不丁瞅到田埂站着一群人。他眼睛尖,一眼就看到站在头前的萧何,伸胳膊冲自家阿翁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后,继续弯下腰干活去。
萧府的家将们何曾见过自家郎君如此辛苦地做农活,心疼极了,一个个地捋起袖子抢着帮萧同干活。
“郎君如何做得这种粗活!让我等来吧!”
萧同把手里的镰刀往背后一藏,不满地道:“去去去!一边去!这可关系到期末考试成绩!你们想害郎君我留级吗?”
家将们不知道什么叫期末考试成绩,也不知道留级是什么意思,他们也不在乎。
“多大的事啊!不就两百亩地么?我们去营里找几十个兄弟来,两天就收完了。郎君且去路边喝口水歇歇。”
吕禄一手撑腰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道:“你们快别帮倒忙了!伉表弟说了,这次的秋收表现关系到农学课的期末考试成绩,辛苦就辛苦吧,反正又累不死人。”
郦坚倒是挺想让人帮忙的,他见吕禄和萧同都没答应,夏侯灶又只闷着头干活话都不说一句,便站出来期期艾艾地道:“有人帮忙收得快一点,这么多地光靠我们要好几天,万一下雨了呢?岂不是要糟蹋在地里?”
前面两句是真心话,后面两句纯粹就是扯淡了。
这个时节关中本就少雨,这几天秋高气爽,空气干燥得厉害,哪里有一丝要下雨的迹象。
他嘴里小声抱怨,无名正好驾着牛车回来,眼一瞪,郦坚就跟见了猫的耗子一样,立刻弯下腰“唰唰唰”地开始割麦子。
看着这一幕的大佬们顿时哑然失笑。
“无名公子还是这般气势迫人,只一个眼神便能让郦家郎君乖乖听话。”萧何笑眯眯地道。
杜恬的关注点明显与他不同。
他见阿秃的机会比较少,这次好不容易见着了,目光便一直放在阿秃身上不曾挪开。
听到萧何开口,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头,说:“丞相说得是。”又指着阿秃的方向道,“那便是大家口中所提的阿秃吧?长相甚是奇特。”
“正是。”
阿秃相貌越长越怪异,即使是从小看着它长大的萧何心中也不免有些犯嘀咕。
他自认算是见多识广的,竟不知阿秃究竟为何种猛兽。好在阿秃被管教得很好,小的时候还有点调皮爱咬人,现在长大了性子反倒更加收敛了。如若不然哪怕他再看重樊伉,也绝不允许新都长安有这样一只凶兽存在。
两人绕着田野转了一圈,见地里的麦穗颗粒饱满,皆沉甸甸地压弯了腰,不由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今年年成好,到处推行樊伉的种地之法初见成效,收成倒是比往年好了许多。据舞阳县传来的消息,那些买了樊伉红薯藤试种的人家,虽然收成没有樊伉种的那么高,一亩地也有十几二十石的收成。
樊伉前几年育苗的红薯被他和罗珠连薯带藤都弄走了,由少府专人负责收种,今年的红薯前几日已经收完了,亩产多的有二十六石,少的也有二十石。
吕后已经同意明年在汉中地区挑几县大力推广红薯种植,若是推广种植成功,再等个三五年,定然能解汉室天下饥灾之忧。
等到地里的庄稼收完晾干收进仓,棉花摘完晒干去籽弹好被子,气温便陡地降了下来。
汉初以十月为岁首,这就相当于后世的春节。
帝后虽然生怕节俭,宫中很少设宴,但岁首还是要贺的。各地王侯早已陆续进京,便是不能亲自前来的,也早派了使者携了礼物赶赴都城。
樊伉早给书院的学子们放了假,留了值班的先生和护卫,安排妥当书院的一应事务之后,便从暖房里挑了一株结了果的西红柿还有给吕媭弹好的棉被便启程回长安。
同行的还有萧同吕禄这群同住北阙甲第的纨绔们。
十几个少年郎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家臣们簇拥着或骑牛或骑驴地从书院出来,一路浩浩荡荡的朝着长安城扬鞭而去。
托了曲辕犁的福,如今牛并不单单只是权贵们饭桌上的一碗肉,而是成了耕种的主要劳动力,养牛的人家渐渐多了起来,牛的待遇也明显上升。
田野里山坡上甚至道路两旁时不时就能见到高壮的黄牛悠闲地甩着尾巴嚼着路边枯草的身影。
樊伉没骑牛,他坐的牛车。
无名给他赶车,他坐在无名身边两条小短腿垂下来甩得十分惬意,车厢里放的就是那株结了果的西红柿和棉被。
阿秃和大黑像是两个最忠实的保镖一样跟在牛车两旁。
吕禄眼馋阿秃许久,打牛上前舔着脸跟樊伉打商量:“伉表弟,我能骑下阿秃么?只要你能答应,往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樊伉一听,乐了:“在书院里的时候不一样我说什么你都得听着么?”
“那不一样啊!”吕禄道,“书院里你是先生,当然得听你的,可出了书院我是你表兄,自然不用听你的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萧同他们虽然不曾打岔,却全都竖起了耳朵,就连夏侯灶都不例外。
“当真我说什么你都听?”樊伉反问他。
“当真。”吕禄胸脯拍得砰砰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还能骗你不成。”
“好吧。”樊伉扭头冲着边上的阿秃吹了声口哨,说,“只要阿秃没把你甩下来,你可以骑一刻钟。”
说着,他取出一个沙漏,倒立过来:“计时开始。”
“哎!多谢伉表弟!”没想到樊伉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吕禄顿时大为感动,“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护着你。”
伉表弟果然还是那个乖巧的好弟弟!亏得他以前还以为伉表弟像个妖怪似的,只知道压迫他们这帮兄弟。
樊伉朝后边的阿秃招了招手,阿秃便小跑步上前来,一把挤开吕禄,大大的光皮脑袋凑到樊伉跟前丑萌丑萌地眨眼。樊伉从怀里掏出两小块肉干,阿秃一块大黑一块,然后拍了拍阿秃的脖子,指了指吕禄。
阿秃嚼着肉干吞了,然后用凶恶的小眼神瞅了吕禄半天,才扭过头去,这就是同意了。
吕禄喜不自胜,一个纵身翻到阿秃背上,阿秃便“嗒嗒嗒”地小跑起来,明明看着步子不快,速度却飞快。
这个时节栎阳来往长安行人商贾甚多,栎阳当地人还好,就算不曾见过阿秃,也听过阿秃的大名,知道它并不乱咬人,更不吃人,好奇甚于害怕。那些一年都难得来长安一回的外地人,陡然见到这么一只长相奇诡的凶兽,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一名驾车的车夫看见阿秃的尊容后,甚至吓得跌落牛车,牛车失控,翻在路边,从中滚跌出两个人来。
第156章
那是一对年轻的母女。
母亲穿着玄色曲裾深衣,虽低抗仍不失华贵。小萝莉穿得略鲜艳些,年岁也不大,摔出来后直接趴倒在地上,许是有点懵,未曾来得及哭叫。
妇人跌落在他身侧,顾不得训斥车夫,也没有急着安抚摔倒在地的女儿,反而急急忙忙将掉落在地的包袱捡起来抱在怀里哄拍着。
樊伉睁眼一瞧,哪里是个包袱,分明是个襁褓,也不知里头的婴孩摔坏没有,顿时只觉得头都大了两圈。
待得那妇人抬起头来,樊伉只觉得头更大了。
竟然是鲁元长公主刘乐。
闯祸的吕禄本来还有些忐忑不安的,看到鲁元公主顿时心里松了口气,从阿秃背上跳下来,挤上前高兴地道:“乐表姊,怎么是你啊?有没有摔到?!”
刘乐护着怀中的婴孩,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尖牙凸嘴特别凶恶的怪兽脸,顿时“啊”地一声,晕倒在地。
护送他们的赵国甲士们“唰”地一下拔出剑戟将晕倒在地的鲁元公主和小翁主护在身后,战战兢兢地指着他们和阿秃。
“尔等何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行刺赵国王后和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