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完了马掌,蠢驴绕着院子跑了两圈,还得意地发出“咴”的叫声。
樊伉将马鞍搭在驴背上,将马鞍的图纸拿盒子装了,往怀里一收,拍了拍驴背,道:“走吧,我要回一趟长安,正好试试给咱家驴子新穿的鞋子好不好用。”
他得赶紧把马蹄铁马鞍给他老爹送去。
无名一脚踩在马蹬上,轻轻松松地翻上驴背,对着樊伉一挑眉,道:“好用。”
樊伉自己也想骑驴子,实在是这年头的牛车太过简陋,减震设施完全没有,再加上路又不平坦,人坐在车上比坐拖拉机还要辛苦,上次他从长安回来,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
无名坐在驴背上,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点头道:“很稳当。”
樊伉心中得意,道:“换我骑。”
他实在不想坐那个颠死人的牛车了。
无名笑了笑,细长多情的桃花眼尾随之上挑,在阳光下像是泛了光似的,温柔极了。
樊伉的心一紧,心脏仿佛漏跳了半拍似的,整个人有半秒的失神状态。
无名微微弯下腰,朝着他伸出一只手。
“郎君,上来,我带你。”
咦咦咦咦?
樊伉睁大了眼,心想这样不好吧。
这驴子看着好像挺瘦的,驮一个人就好了,要是驮两个人的话,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以前看到的那个关于两父子骑着驴上街的故事。
仿佛对他的犹豫有点不耐烦,无名轻夹驴腹,那头傲娇的小毛驴颠颠地跑了两步,跑到樊伉身边,无名弯腰,就将樊伉从地上抱了起来,将他侧放在身前,让他的两条腿搭在自己的左腿上,道:“抱紧,走了。”
说罢,那头蠢驴就嗒嗒嗒地跑了起来。
大黑跟在身后撵得起劲。
无名的骑术非常好,一头驴子居然被他骑出了骏马的速度。
樊伉坐在他身前,只觉得呼呼的风声从耳旁吹过,刮得他的脸生疼生疼的。
无名一手持缰,一手搭在他脑袋上,将他的脸按在怀里,从后背的行囊里取出斗篷,将他从头到脚裹了起来。
樊伉伸手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膛,只听到无名温热的胸口下,沉稳又有力的心跳声,便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了。
两人骑着一头倔驴子奔跑在破旧的官道上,正午的阳光将两人的身形浓缩成一个小团,不分彼此。
樊伉坐在无名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腰,无名一手持缰,一手揽着他的背,将他整个人搂在怀里,策驴狂奔。
一条瘦削的黑犬追逐着驴子跑得飞快。
栎阳到长安不过二十多公里的路程,骑驴子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到长安时,天色还很早。
樊伉没有回临武候府,直奔长乐宫求见太子刘盈。
长乐宫里,今日的朝会仍未散。
因着大军亲征,朝中诸公都不得闲。
打仗就得花钱,而现在大汉朝最为难的就是没钱。
“去岁讨伐燕逆,用废了不少战马,战马也亟待补充,匈奴骑兵彪悍,以步兵与之正面冲突,十分吃亏。”周勃道。
“北地苦寒,此时北征,将士们的御寒衣物也是一大难题,总不能让将士们穿着破旧的葛衣去跟匈奴打仗吧。”夏侯婴也道。
对匈奴而言,南下劫掠不过是他们的一次南游,但对大汉的将士们而言,每一次北征都是一次劳民伤财耗资无数的大事。
刘邦亲征的时间本来选得就不对,此时北征,大雪封路,还未遇见匈奴,将士们只怕就要冻死伤无数。
众人吵闹不休时,只见殿外一个小黄门一直探头探脑。
刘邦正烦恼,闻言怒道:“何事?!”
小黄门缩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
“回陛下,太子殿下和临武侯世子在外求见。”
第47章 神奇的马鞍
刘邦顿时有点没好气地道:“这个时候他们来干什么?”
其他臣子也不由皱起眉头,这等关于国家大事的时候,太子和临武侯世子过来,委实太不合时宜了。
小黄门躬着身子,耳观鼻鼻观心不带丝毫个人感情地道:“太子殿下和世子说他们手上有一物,能破匈奴铁骑。”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
当年秦将蒙恬亲率四十万大军驻扎河套,防范匈奴南下,可见匈奴骑兵之彪悍。
如今区区一小儿就敢口吐狂言,言以一物抵四十万大军之功,别说殿中诸将,便是文臣皆面露异色。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不少大臣如刘敬等人甚至偷偷朝着樊哙望了过去,眼中意义不明。
武将们更是忿忿不平。
若是此刻站在殿外大放厥词的人不是太子和樊伉,而是换了另外的人,只怕早被殿中诸将捶死。
樊哙面无表情,朝着刘邦一拱手:“陛下,臣教子无方,甚是惭愧,这就领他回去,好生教导一番,莫再丢人现眼。”
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然而若是语气再多两分真诚就更有说服力了。
刘邦有点郁闷,他倒是想让樊哙把人领回去一顿皮鞭炒肉教训一顿,可这其中口出狂言的还有一个是他的儿子,樊哙认错倒是快,要领樊伉回去教导,岂不是表示他也要向朝臣认错?
萧何与张良捻须,互望一眼,最后由萧何开口道:“既然现在诸将僵持不下,不若看看太子殿下和小郎君有何物能说此大话。”
潜台词就是反正现在出争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瞅着爆脾气的藤公和其他人就要打起来了,不妨休息片刻,看个热闹调剂轻松一下也成。
刘邦扫了樊哙一眼,忍着气道:“宣!”
殿外,樊伉忐忑不安地等着刘邦的决定,太子刘盈脸上则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看着樊伉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伉儿真是厉害,居然连这种东西都能造得出来!
等得小黄门宣他们进殿,两人才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严肃脸孔进殿。
“匈奴围困马邑,烧杀掳掠,朝中诸公皆为了这事殚精竭虑,想方设法,你们俩有什么想法?”
刘盈看着樊伉,樊伉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来说。
刘盈无奈,只得开口道:“父皇,儿臣有一物献上,此物若能普及,只要有足够的良马,不出十年,大汉铁骑便能横扫八方,一统天下。”
樊哙皱起眉头,看着他们俩,心底不禁为他们捏起一把冷汗。
他知道太子刘盈和樊伉感情好,平日里两人也喜欢碰在一起捣鼓些东西,彼此之间说话也没个顾忌。但这一回可不是像他们平时那样在家里说说就罢了,这可是在朝堂之上,当着陛下和文武大臣的面,话一旦说出口但没有收回的可能,不然就是欺君之罪,即便是他,到时也不好袒护于他。
刘敬大步上前,对着刘盈道:“太子殿下,朝堂之上绝无戏言,此话当真?”
刘盈看了樊伉一眼,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孤说到做到!”
“殿下若是做不到,误了军机当如何?”刘敬步步紧逼。
樊伉不动声色地看了这个一脸尖嘴猴腮的文臣一眼,心道难不成他还想让刘盈立下军令状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夏侯婴满脸诧异,咳了一声,道:“太子殿下,此乃军国大事,若是殿下想到什么好法子,不妨先说出来,参考参考。刘郎中,与匈奴大战在即,只要是有用的法子,能让我大汉少死几个兄弟,都应该听一听。”
和朝臣中多数主战派的将领不同,刘敬一力主张与匈奴求和,被诸将叮了个满头包,此刻见两个黄口小儿居然都来凑热闹,心里头必然不大舒服。
夏侯婴在武将中声望很高,诸将闻言,皆纷纷点头赞同。
“藤公所言极是。”
“太子和小郎君都是有大才的人,也许他们真的能想到什么奇怪的法子也说不定。”
“正是。毕竟小郎君和太子可是连《汉皇传》那样的事物都能造出来的人。”
“就是,说得我都有点好奇起来了。”
“……”
刘邦见诸将议论纷纷,争执不下,只得道:“太子,你所献何物,呈上来吧。”
刘盈和樊伉对望一眼,最后仍由刘盈上前解释道:“父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儿臣斗胆恳请父皇和诸将移步校场,亲眼见证此物的不凡之物。”
刘邦眉头一皱,虽嫌麻烦,但今日坐得久了也有些不舒爽,正好趁机舒活一下筋骨,便道:“也罢,且看你们两个小儿耍什么花样。”
于是众人顶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冒着冷风移步校场。
校场之上,早有内侍牵了一匹马过来。
樊伉眼睛不由一亮。
那马体格不大,然而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胸廓深长,肌腱发达,皮毛浓密,看着有几分蒙古马的血统,显得十分彪悍,一看就知是天生的战马。
樊伉看着这马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不是骑去兜风之类的,而是好一匹种马啊,拿来繁殖很不错,尤其是在赤贫的大汉初年,骑兵正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而当时作为大汉最主要的外夷匈奴的主要活动范围则是在蒙古大漠一带,相比起来自西域的汗血宝马,大力繁殖更适合在寒冷地带作战的蒙古马显然更符合此时大汉的国情。
是不是他可以想个办法朝刘邦讨块地,弄个马场来玩玩?
樊伉想得入神,不自自主地摸着下巴深思起来,对周遭的环境充耳不闻。
好在刘邦和一众将领的心神都被眼前的骏马吸引住了,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
贺岁首的时候,吕泽驻守砀地,不曾亲自前来,只命人送了贺礼,还给太子献了一匹骏马,被太子当成宝贝一样精心照料着,轻易不肯让人碰,现在连这匹马都牵了出来,可见所献之物一定非比寻常。
刘邦这个时候才真正起了点兴趣,相信儿子不是胡说八道,哗众取宠,而是手头真的有什么好东西。
刘盈看着爱马高兴地道:“呈上来。”
便有一名殿前甲士双手捧着一物走了进来。
校场中的诸将皆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尤其是后排身份不够的将士们更是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好奇地朝前看,就想看看太子口中能抵抗匈奴骑兵的神奇对象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站得靠前的人看得较分明,一眼就能看出来应该是一套马鞍。
一套格外精致且更加实用的马鞍。
和普通的马鞍不一样,这个马鞍被削成前后凸起的形状,两头高,中间低,再包上皮革,底下还垂着两个铁圈圈,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虽然看着很高大上,但依然脱不了这只是一副比较精致的马鞍的事实。
众将满怀欢喜的来到校场,结果却看到这么一个东西,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