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仿佛知道他的心思,樊伉非常贴心地提供了一个建议:“若是丞相不放心,也可以先小范围内进行试种,如果方法有效,再推广也不迟。”
“这法子倒是不错。”大汉朝好阿母吕媭颇为赞同地点头,“小面积试种,如果增产,说明这上面的法子可行,若是没有甚作用,损失也小,没甚大影响。”
樊伉一脸欣慰地看着他阿母,暗暗为她点了个赞。
他阿母可算有一次说话跟他在一个频道上了。
这主意倒是不错。
萧何也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暗暗点头,又问:“那兴平侯觉得在何处进行试种为好?”
樊伉心想,他怎么知道啊。
要说他当然愿意在自己的封邑开发试验田了,可他的封邑在关外,还是以前羌人的地盘,现在根本就没几个人么,拿什么来种?
众人苦苦思索,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关中的土地是不要想的,最肥沃的地方自然不能随便浪费,种试验田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吕媭素来心疼儿子,见樊伉皱着眉头的样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道:“不若去舞阳县吧。”
樊哙的封邑在舞阳县,那地方人口也不稠密,但比起樊伉的马岭县要好多了。
樊伉颇有些意外。
平时吕媭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女流氓,还略有些贪财,但关键时刻非常有魄力啊!
就因为一张纸上写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作用的种植方法,就大方主动地提出在自己的封邑内进行试种,完全称得上一个宠孩子到毫无节制地步的熊家长了。
还好他内心是一个成熟的,而且三观正常的成年人,要不然就吕媭这么个宠法,妥妥的坑爹坑母坑兄弟的纨绔,成日欺男霸女的那种。
和他同样意外的还有萧何和吕雉。
萧何则是意外吕媭对兴平侯竟然宠爱到这种几乎有些是非不分的地步了,好在兴平侯虽然年幼,但聪慧明事理,要不然临武侯该头疼了。
吕雉则是意外吕媭竟然如此大方。
姊妹多年,吕雉自然对吕媭的性格了如指掌。
这个阿妹心地不坏,却也不是那般大方的老好人。
“阿妹还是慎考虑为好,若是当真如伉儿所说,能令粮食增产倒是好事,若是不然——”
剩下的话吕雉没有明说,樊伉也听明白了。
吕雉是担心若是效果不好,来年临武侯连吃饭的口粮都没有,毕竟樊哙的主要经济收入就是封邑里那几千户的税收。
收成好,樊哙的收益就多,反之就低,若是颗粒无收,简直不可想象。
“阿姊放心,只让封邑内一半的农户照着这个纸上写的法子种植粮食,另一半依然照着往常那般,便是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至于连吃饭的口粮都没有。”
吕雉见状,便不再阻止,心中暗想,若是来年临武侯府的日子不好过,她就节衣缩食,到时候接济他们一点,总不至让阿妹一家饿肚子。
樊伉扫了一眼吕雉姐俩的脸色,基本就猜到她们在想什么,不由得满头黑线。
饿肚子什么的完全就是她们想太多好吗!
不说别的,他的那个作坊园一年的收益养活十个临武侯府都绰绰有余。
正事谈完了,萧何便告辞离去,临走前把樊伉印的那个粮食作物种植大全也带走了。出宫的时候还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在自己的封邑内也推行试试?
虽然这一趟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但至少也开了个头,樊伉还是挺满意的。
慢慢来,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的目的会实现。
从宫里出来,樊伉没有急着回栎阳,反而留在长安,准备行整启程去舞阳县。
“你要去舞阳?”吕媭得知这个消息,才刚刚起来,头发都没有来得及挽,趿着木屐哒哒哒哒地就跑去找樊伉了。
“是啊,要在舞阳县推行新的种植方法,很多东西他们都不知道,我不亲自去盯着怎么行?万一到时候哪里弄得不好,粮食减产了就不好了。”
“那也不用你亲自跑过去啊!”吕媭道,“你也没种过,哪里会知道。”
“可是我见神仙们种过啊。”樊伉试着跟他阿母讲道理,“那些神仙们种地,一亩地稻子能产十四五石,麦子至少也能产三四石,我们照着他们的法子试,就算产不了那么多,一亩地多
收几十斤麦子,都能多养活不少人。”
就他所知,现在的麦子一亩地能产个一石就是高产了,普遍一亩地都收不到一百斤。
而一个成年人一年的口粮,即使再怎么俭省,至少也要一百五十斤以上,才能勉强维持人体需要的能量。
考虑到汉朝的赋税,也就是说一个人至少要种两到三亩地才能保证一个人有勉强裹腹的粮食。
一个五口之家,至少要种十五亩地以上,才不至于饿死。
这还是在丰年的情况下,如果是灾年,就更难说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亩地能多产几十斤粮食,其意义不言而喻。
“把你印的那个什么种植法送到舞阳县,让当地的县丞负责督促就行了。”吕媭不以为然地道。
县丞有劝课农桑的职责,哪里用得着他一个关内侯事事亲力亲为。
“阿母,这可是关系到我们一家来年的口粮,我还是亲自盯着比较好。”樊伉见和吕媭说不通,只得开始利诱。
“我呸!”吕媭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光是你那个的收益,就足够养活一家子了,更不要提你那个作坊园,整个栎阳城比你会赚钱的都没几个,少给我装可怜!”
既然如此,樊伉也不装了,看着他阿母心平气和地道:“反正我是一定要去舞阳县的。阿母你是愿意我回栎阳后不告而别,还是愿意为我打理行装,到时送我出城,与我告别?”
吕媭十分气恼:“你如今大了,连阿母的话都不听了。”
“阿母,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全,可是你也说了,我已经长大了,早晚有一天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老是躲在母鹰翅膀下的小鹰是长不大的。”樊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吕媭微愣,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仿佛伤透了心一般,摆了摆手,自嘲道:“也罢,你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阿母也管不着你了。”
不得不说,吕媭这一手以退为进的手段用得很好,看着她气恼的样子,再想到自打自己穿到了大汉朝之后,吕媭对自己的点点滴滴,樊伉不禁有些后悔。
“阿母,你放心吧,再说大舅的驻地就在砀邑,真有什么事,给大舅送个信,大舅两天就能赶到了。”说到这个,樊伉又想起一事,道,“大舅不是病了么?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看望他
。”
吕媭见说服不了他,气冲冲地冲回去了。
唉!
碰上这个一个爆脾气的阿母,他也是很为难啊!
从长安回来,樊伉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把作坊园的时间安排妥当,便动手收拾东西,预备去舞阳县的事。
他打算要在舞阳县至少呆到收割麦子才回来,至少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这样一来,要收拾的东西可就不少了。
郎君要去舞阳县的事早已经在府里传来了,吕媭虽然气恼他自作主张,但还是着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吃的穿的用的一大堆。
无名在屋子里忙上忙下,将要带的东西收好,然后再放进箱子里,忙得不可开交。
乘光站在一边想要帮忙,却又不知如何插手,只能在边上干瞪着眼。
“忙你的去吧,郎君的东西你不知道收在哪里。”无名见他像根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十分碍眼,挥了挥手打发他出去。
乘光应了一声,满脸纠结地去了。
大件的东西早几天就已经整理好了,樊伉只需要清点自己的随身用品。
睡衣要带着,不然晚上他都睡不着。
纸也要带一点,那边可没有纸坊,要用的时候现做可来不及。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院子里那两口缸里种着的梦叶草。
樊伉发现商城里的东西果然不寻常,这么冷的天气里,种下不到半个月,现在已经有将近二十厘米高了。
嫩嫩的叶子,在寒风里傲然而立,看着就觉得有精神。
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他和无名两个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将要带的东西清点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了之后,才爬上炕,满怀着粮食满仓大丰收的遐想进入梦乡。
因为记挂着出门的事,樊伉睡得很是不安稳,时不时地就惊醒过来,爬起来看外头的天色。
他一动,睡在外侧的无名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什么时辰了?”
无名翻了个身,看了下外头的天色,说:“寅时末,郎君要再睡一会儿么?”
樊伉打了个呵欠,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儿,说:“不睡了,起来早点收拾,早点动身,这个天气不好赶路。”
从长安到舞阳县有七八百里,若是遇上天气不好,走上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
无名见他确定没了睡意,便跟着起身,穿上外袍,点燃油灯,把樊伉叠放在另一头炕上的衣裳取了过来,递给他说:“衣裳都烘暖了,可以穿了。”
樊伉在被子里滚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坐了起来,拿过衣裳穿好。
两人就着炉子上的温水净了手脸,外头守夜的下仆见他们这边亮起了灯,知道两人起了,开始各行其是,准备侍奉郎君出门。
不多时厨房送了早食过来,两人吃了,出门时只见院子外头黑压压地站了一堆的人,都是要跟着樊伉一起去舞阳县的人。
路途遥远,且世道又不太平,除了樊伉用着顺手的几个匠奴之外,吕媭还特地给他挑了一队护卫一路护送他。
这些人算是樊哙的家臣,忠心自是不必提的,而且个个身彪体悍,充满了煞气,一看就知道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人。
樊伉朝着他们拱了拱手,说:“一路有劳各位将军了。”
为首的护卫双手抱拳,道:“郎君客气了。”
此时,早有人已经牵了牛车出来,护卫们也不用人招呼,吆喝着你一箱我一箱,很快将行李抬上牛车。
带去的东西不少,足足有六辆牛车。
光是樊家特产的肉干便有半牛车,加上樊伉种梦叶草的两口缸,吕媭新做的被子,还有几张狼皮褥子,一些零碎,这就占去了一辆牛车。
另一辆牛车则是放的吕媭和樊伉送给吕泽的礼物,一牛车的烧酒。
后面剩下的四辆牛车全装的粮食。
这一行人连同护卫一起,足有将近百来人,不准备充足的吃喝可不行,路上又没有什么补给的地方。
樊伉又发现穿越到古代的另一大不便之处,那就是出门极其麻烦,吃的喝的睡的全都要带上,要不然就得肚子灌冷风,简直就是受罪。
正要出门的时候,大黑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摇头摆尾地跟在无名身后哈着气。
“你跟着做什么?天气这么冷,还不安全,你就家里呆着吧。”樊伉呵斥它。
护卫们看见他这一趟又是缸又是坛的,还有只狗出来凑热闹,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这位小郎君是把出门当郊游了啊!
无名摸了摸大黑的脑袋,吹了声口哨,大黑就像是装了遥控按钮的玩具一下,顿时也不吠了,也不跳了,老老实实跟在无名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