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谏盯着他看了又看,眼神像是能够看透他的灵魂一般,然而澹台莲州岿然不动,厚着脸皮受下来。
澹台莲州正想接着说,到时候请岑云谏不要在黄金台附近,还没来得及开口,岑云谏先一步认真地警告:“你说要紧守住周围不能让妖魔入侵,那你身边那只狼妖呢。它也是妖魔吧。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可以进入黄金台的阵法结界里,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它很危险。你不能让它待在里面,它迟早会做点什么让你出乎意料的事情。妖魔毕竟是妖魔,不要太相信它。”
澹台莲州:“……”
他很是无语,心想:你们俩也不熟啊,干吗这样互相针对啊,你让它别进去,它也让你别进去。
澹台莲州一时语塞。
他不知道该听岑云谏的,还是听白狼的。
……他还是再想想吧。
先谈别的。
澹台莲州道:“我估计魔皇出世一定与日月星象有关,虽然已经在查了,但是多一些人帮忙总更好些,你能不能动员修真界的人一起?修士能活那么久,每日都在用日月精华的灵气在修炼,应当比凡人有更多的观察和经验吧?”
他回忆着说:“我只略通天文星象,那些东西都是在昆仑学的,我记得有几本书……你问问有没有其他昆仑弟子学过。”
岑云谏答:“好。”又说:“我让人把书送来,但你从现在开始学习计算日月星辰的运转还来得及吗?”
听到岑云谏这样一本正经地问。
澹台莲州愣了愣,笑了起来:“哈哈哈,当然来不及。”他用手指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只有一个脑袋,我能学的东西有限,能算的更有限,但我又不止一个人,我可以请别人帮助我啊。你没有见过,这个世上比我聪明的凡人多如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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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莲州的求贤书发出后,不知为何,庆王开始夜不能寐,心怀不安。
是夜,庆王与丞相讨论:“已经好些日子过去了,昭国的回信怎么还没有送回来?你说,这会不会只是昭太子的诡计?他会不会把刺客、武者伪装成学士送过来?到时候一定要仔细地检查……”
他还是放心不下,就算仔细检查了,也可以进城以后再寻找武器吧。
越是跟澹台莲州亲身相处的日子久了,他就越是认识这个外甥,这个昭太子,这个横空出世的天才,随之,他就越是不能理解。
他不懂,为什么昭太子对荣华利禄、对男女美色、对王权霸业都不怎么感兴趣,甚至,好像对自己的性命也置之度外……
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昭太子这个人他图的是什么呢?
他想不通,他找不到破绽,是以越发觉得可怕。
他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将自己的死敌放在侧畔吧?
丞相从未见过庆王这样,最近几乎是神经质了,想得多且乱,他温言安慰了许久。
庆王服了一剂安神药压制住对昭太子止不住的揣测猜忌以后睡下了,睡前吩咐道:“若有一点关于昭太子的异动,即刻知会于孤,把孤叫醒就是。”
翌日。
天还没亮,庆王就被叫醒了。
侍者道:“启禀王上,城外有人自称要来见昭太子了,说是来赴救世之约。”
终于来人了!真的来人了!庆王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问:“是昭国来人了吗?”
侍者神色复杂地说:“不是……是容国人。”
容国是一个不足道的小国。
庆王心里头七上八下,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之感,他挥挥手说:“把人留下,先安排住处,孤会让人去接待,但不要告诉昭太子。”
他想:借此机会,正好将这些贤才给挖走几个。
但他总有一种糟糕的预感……
半日后,第二个来找昭太子的学士也叩响了城门。
三日后,二十人至。
十日后,两百余人至……还有昭国的一车学士,一共八人。
庆王无法再隐瞒下去了,他惶恐至极,他深知要寻求一位贤士何其难也,前来的这些人里,他已经接触过几个,不乏不世出的能者。
而昭太子不费一金一银,仅以几个字就召唤到这么多有能之人奔赴而来,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第155章
楚问星出身于容国,是第一个来请见昭太子的人。
容国是有三座城池的小国,因为坐落在深山中,所以鲜少发生战乱,王室不大富有,也没有雄心壮志,哪个大国得势便派人示好投靠,如此,也算是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事实上,容国算是诸侯国中最古老的那一个,比它立国更早的,国祚没有它长,比它强盛的,立国没有它早。
有数个诸侯国的开国国君出身都只是平平,但容国的开国国君的出身却很尊贵,他是第一任周王的幼弟,因为年纪差了二十几岁,几乎被当作是儿子抚养长大。在这个最疼爱的弟弟长大后,周王原本想要将一块丰沃的土地分封给他。
但是容王却指着地图上如今容国所在的地方说:“我要这里。”
周王问:“你要这破地方干吗?都是山,没有多少能够耕作的土地,河流也不多,这未免太贫瘠了。”
容王却很喜欢:“因为这里的山很高,所以可以更近地看到星和月,我喜欢看。”
周王乐之,一口答应下来。他钟意这个幼弟的一个原因正是孩子傻,对建功立业都不感兴趣,时常爬山爬树地看星星。
与其他国家不同,容国的国都建在国内最高的一座山上,前前后后修了三百年才算是大概落成,直到现在也还在建设中,他们在陡峭的山坡上搭建牢固的房屋却不会倾塌,一重一重,包围着城中心的王宫。
这座城池易守难攻,迄今为止从未被攻陷过。
王宫建在山巅,山巅之上还盖了一座观星台。
第一位容王在世时,在王宫中第一个重点修的就是这座观星台,可惜,直到他死去时,也只盖成了五层楼,如今已经盖了十三层。
因为他生前在周国担任的就是司星之职,所以立国后,将容国的司星一职设为不可取消的职位,世世代代由最优秀的观星者来担任。
楚问星正是容国现任的大司星。
后世的几位容王都对天象不感兴趣,没有人再像第一任容王一样自己既是王也兼任司星一职,但整天闲着没事看星星看月亮也不是忙于劳作的普通百姓能够消遣得起的。
楚问星出身于容国的一个古老贵族之家,几乎代代与王族联姻,他的祖母就是容国的公主,他从小就能够轻易地进出容国的宫廷,与幼时的王一起攀上观星台玩耍。
成年以后,他以旁人不能及的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大司星,陪伴在他的国君表哥身边。
这些年昭、庆、幽三国争霸天下,因为战火从未蔓延到容国,他们地处中心,也没什么妖魔出没,所以他跟表哥都很不以为意,继续过着与以前一千年一样与世无争的生活。
偶尔表哥也会跟他抱怨两嘴:“又有一家工匠全家逃去昭国了,听说在昭国只要盖了一座不错的房子证明有工匠手艺以后,昭太子就会给予这户人家平民身份,不再作奴隶,孩子也可以上学,甚至有入仕作官的机会。”
然后感慨:“这个昭太子,真是太不守规矩啦。”
容国的工匠实在太多太多了,暂时少那么几个也不成问题,只是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昭太子挖空呢。
楚问星向国君表哥提议:“您也可以奖励一下我国的工匠。”
表哥说:“哪有那么多钱可以奖励?再者说了,要是每个都脱奴籍,岂不是反了天去了。”
楚问星摇摇头:“臣听说昭太子会设置考试与比赛,您有样学样不就是了。您也弄个比赛,获胜的前两名可以得到脱籍等奖赏,几年办一次,比如五年。五年两个人,也不算多。但凡有个盼头,没有人想要背井离乡。而且只有在我们容国才有最精湛的造房之术,想要登峰造极,就必须留在这里。”
表哥心动了,将信将疑地问:“真的有用吗?”
楚问星笑说:“没有人比臣更了解一心于某门技艺的人有多执着。臣正在其中。您若是也有可以献出生命的一生所求的话,您也会理解的。”
楚问星以前从未想过要离开容国,他就想留在这里一辈子,每天有两顿饱餐,每天看星星看月亮看太阳,像他的前几任大司星一样,记录每一天所看到的天象直到他死去的前一天就行了。
但当看到昭太子的告天下书后,他第一次心动了。
楚问星去询问国君表哥:“臣可以去见昭太子吗?”
表哥愁眉不展地问:“你也要被昭太子拐走了吗?这个昭太子,怎么到处拐骗别人的能臣,他是不是有点邪术啊?”
楚问星:“臣只是去见他一面,将臣算的东西告诉他,到时臣就回来了。这世上没有其他地方能比得上容国的观星台更适合看星星了。
“臣今年二十三岁,一直在观星用于趋吉避凶、农田耕作,从没有想过还能起什么更大的作用……”
表哥插嘴:“已经很厉害了啊,容国能够安居乐业可是仰仗了你不少。”
楚问星:“其实臣观察到了一个星象,一千年前也曾经出现过的星象。只有我们容国的容王在幼时记载下了这个星象,所以,除了我们无人知晓。”
表哥:“什么星象?”
楚问星:“世有大灾降临。这次,我们想必是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只见他的国君表哥揣起袖子,说:“那能怎么办呢?反正孤是无能为力的,还是去问问昭太子吧。唉,合该人家成为一方霸主。”
表哥亲自送他出城,还将王所用的四马四辕马车借给他用,临行前拉着他的手情真意切地叮嘱:“孤的好表弟啊,你可不要被昭太子的美色与花言巧语诱惑,见过昭太子以后记得要回来啊!……到时候,也与孤说一说那个昭太子长得到底有多美丽。”
还有一事,楚问星没有说。
他在容国之中,至多被容国的国书记上一个名字,与他之前的大司星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他若是真能在魔皇问世一事上有所作为,他的名字能够流传何止千年?
光是想一想,他就觉得整颗心都激动到战栗起来了。
后来,楚问星才知道他是第一个应约来到周国王都的人。
当他被侍者带到王宫中,见到一位中年男子时,多少还是有点失望的,尽管这位男子相对来说也算是比较英俊了,但是比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美男子来说,这个“昭太子”不够美,还有点老。
他想:回去要是这样跟国君表哥说的话,表哥一定会大失所望吧。
结果来人自称是庆王。
楚问星顿觉索然无味。
庆王自认是折节相交,但在楚问星看来则是高高在上的傲慢质问,于是不怎么乐意回答。
庆王以为他没多少真才实学,便将他放了过去,随便找了一处房舍给他居住。
楚问星待了几天,院子里接二连三地住进新的学士,一问也是会天文星象的人。
大家都比较孤僻,很少见到同好者,突然见到这么多,便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楚问星沉迷了好几日,才意识到:咦,怎么还没见到昭太子呢?
众人私下悄悄地说:“还用问吗?一定是因为庆王的阻拦啊……他可真是小气啊……”
当楚问星住的院子和附近的院子再也住不下更多的人以后,终于有人来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去见昭太子了。
他们被带到一处宫殿,昭太子正与几个广袖长袍的男男女女在一起,这些人穿着都差不多,腰间悬剑,每一个都是冰骨玉肌,相貌美丽,不染凡尘,美则美矣,却更像琉璃玉质的雕塑,没什么生气。
这些人一身高傲之气,侧立一旁,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