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对方八成躲避了监控!”这个世界没有灵异现象,最大的玄学现象就是那一天群星闪耀后遗留给地球的产物、世界线疯狂变动和眼前的专家,不存在一个人凭空消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对方避开了监控,走向了视野盲区。
江雪律去看监控,发现真是如此。
这条街外行人正常行走,大家欢声笑语,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能让我看一下卷宗吗?我捕捉到了一点联系,我发现有人在帮忙。”
他话刚说出口,会议室内所有卷宗已经堆了过来,包括前三起案子的法医验尸报告、犯罪现场痕迹分析记录、受害者周边人员调查口供等,全部摆在了江雪律面前。
江雪律确实发现了什么,只见他手指拿出了第三起案子中那个叫唐海江的赌鬼照片。这名死者的死因很特别,每一名警员都记得清清楚楚。对方死于麻将桌前,被剁掉了十根手指。
大家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江雪律要拿出第三名死者的照片,谁知道对方紧接着取出唐海江的家属照片。
这是……!
唐海江的儿子唐融。
警员们有印象,在警察局里接受调查时,唐融给人的感觉便是瘦骨嶙峋、脸色蜡黄,严重吃不饱穿不暖导致青春期营养不良,联系他的赌鬼父亲,给人一种强烈的唏嘘感。
“与他有关?”
江雪律把他的照片单独挑出来,点头道:“没错,与他有关,他做了一个好榜样。”
江雪律目光沉静,他双眼看到那一幕——两个同样瘦弱的少年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如同受伤的小兽在暗中舔舐伤口。
“我那垃圾父亲你也知道,他拖累了我们全家,那个畜生死不足惜,他不死迟早也是我死……我每天都想杀了他,可我还有妹妹要照顾,我不能让她余生被当成杀人犯的妹妹生活,我心有忌惮……我又不愿意忍气吞声,他帮助了我。”
唐融与在警局里展示的木讷截然不同,私底下的他口气充满了狠辣血性。
“他是神,帮助我们一家的神。”唐融的口气推崇备至,“你看他死了,死得好,十根手指齐齐断落,所有人都拍手叫好。”他展示了自己的手臂淤青,那些淤青在几日前色泽非常浓烈,触目惊心,随着几日的沉淀渐渐转紫色又逐渐散去。
他爸死了,不可能再殴打他。
这逐渐好转的伤口似乎象征着晴朗美好的明天,以后不会再有人对他施加暴行。他不需要再青春岁月去艰辛工作,以微薄的薪酬去供养一个赌鬼,任由对方反复吸血。在寒假开学后,他要重回高中读书,所以他无比感激river。
这一片逐渐愈合的伤口,似乎也触动到了另一个少年。
唐融口气决绝:“我有联系他的特殊方式,我帮你联系他吧。他会惩罚一切罪恶,尽量在开学前解决掉,不然你都不想上学了。”
一提到上学,另一名同样骨瘦如柴的少年瞳孔紧缩,像是在恐惧什么,半晌他下定决心地点了点头。
他艰涩道:“好。”
江雪律立刻写下了一个名字,又把这个名字跟唐融打了个结,说明两者之间的联系:“楚天舟。我看到他被唐融引诱,主动联系了凶手。”俗称的一场引狼入室,其他警员连忙记下,小专家才看了监控视频和几张照片,居然就迅速得出了其中联系,这犯罪之眼简直吓人。
梁晟死死盯着唐融的照片,努力也想看出什么,可惜他一双铜铃大眼都快盯出红血丝,也没盯出花来。身为一名刑警,他不是来玩“不要眨眼”挑战,只能选择放弃。
江雪律手中笔没停,继续写下关键词:“校园霸凌受害者”。
这便是第五起案子的序章,风雨欲来。
被逼到绝境路上的人,只能选择这种方式。他不是恐惧开学,他是恐惧开学之后会面临的梦魇,拳脚相加的疼痛和孤立无援的痛楚。
一个名字刚浮出水面,警局内部迅速调动,众人赶紧去调查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和玄机。
江雪律还看到,在那一刻,这个名叫楚天舟的少年无比相信,只要头顶那片阴沉的云除去,他迟早会迎来晴朗的烈日。他的朋友唐融正是如此,他一定也可以吧?
一根救命稻草递过来,他主动联系了魔鬼,希望魔鬼能为他这个地狱中的信徒伸张正义,帮他除掉那个霸凌者。
“我们必须去救他,我看到了血色惨烈的未来。”江雪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凝重,下了这个结论。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动了,没有人认为他在危言耸听。梁晟也在其中,他拿起车钥匙就要出门,局长都拦不住他,一瞬间他回头,发现江雪律跟在他们背后。
少年才不在意有人跟自己并行,有人快他一步,有人落他三步这种事。
梁晟忽地想起了电视剧上那些专家莅临时光鲜亮丽、前呼后拥的场面,也亲眼见了现实中低调内敛、如静水深流的少年,更回忆起了昨天对方坐车过来时,身边只陪了一名警官,恍惚间就想起了一句话。
“有灵魂的人不需要前呼后应,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就是千军万马。”
有本事的人总是那么低调,灵魂如此厚重,似乎要飞上云天。
……
别人的书桌永远干干净净,他的书桌脏兮兮,楚天舟拖着湿漉漉的裤脚回到椅子上,他低垂着头,狼狈地擦拭自己课本上的划痕,这些话充满了污秽、辱骂与嘲笑,“娘娘腔”、“废物”、“蠢货”还有一些难听的绰号。
他刚刚在厕所里,他明明进去前已经小心翼翼左右环顾了,确认没有人才急急走进去,为此差点踩了一滩水滑倒。摔倒的疼痛传遍了四肢百骸,可他根本不敢停留,匆匆忙忙爬起来。
下一秒让他心脏骤停的事情发生了,他明明确认没有人了,为什么忽然又冒出了一群人。这群同龄人将他堵在厕所里,肆无忌惮地泼他水,用极为刻薄的言论讽刺挖苦他。
“他不是本地人,还好意思落户在我们市高考,真特么不要脸。”
“不知道哪个乡下地方转校来的,他口音好奇怪,听都听不懂。”
“他真的是男的吗?他怎么从不打篮球,我听班里女生说他特别喜欢做饭织毛衣,哪个正常男人喜欢做饭了?他们看到没有,他走路内八,翘起来还有兰花指啊哈哈哈哈!”、“我也不确定,脱掉他裤子看看吧。”
无数双充满恶意的手伸了过来,他拼命地反抗,可双拳难敌四手。
又是备受折磨的十分钟课间。
铃声响起后,他浑身疲惫感觉得到了解救,结果下一秒他眼睛瞪大,在书堆上不断寻找,下一堂课是语文,语文老师素来严厉。他的语文书呢?他明明就放在桌上!!!
努力翻找没有下落,抽屉里找也没有,一种绝望蔓延上心头。他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角落,一个高大的男生跷着二郎腿,对方似乎发现他找不到书,脸上无声地笑了。
楚天舟脸色煞白紧绷,几乎怕得要抽搐过去。
好痛苦这样的生活。
他一直在想,为什么宋林不去欺负别人,难道是他倒霉吗?
江雪律看到那个场景,少年一天比一天瘦削下去,他十分敏感,努力调整自己的走路姿势,结果越走越四不像,换来更大更放肆的嘲笑声浪。他放弃了自己的喜好,不去下厨,选择了打篮球,努力融入集体,可他运动细胞和肢体不协调,反而在篮球场上丑态百出,经常被球砸中,慢慢变成了隐性暴力。因为口音被嘲笑,他选择了沉默寡言。
面对恐吓威胁,他胆战心惊,面对排挤孤立,他一天天忍气吞声。
渐渐地他成为一具骨瘦嶙峋的架子,合身的校服外套都罩不住他两条像筷子一般的腿,校霸对他的欺凌在升级,他的灵魂痛苦得遍体鳞伤。
他和处境相似的唐融成了朋友。
他恐惧开学,他向父母求助,父母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人家为什么不去欺负别人,班里五六十个同学,就独独欺负你?你应该想想自己的问题。”
“我们好不容易把你送进这个学校,你要争气。”
“三年而已,忍一忍。”三年?可是他一年都待不下去了。
啊啊啊啊!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谁来帮帮他!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报纸上的凶杀案和审判书。
【我杀了这个人。因为他身上隐藏着不可饶恕的罪行。】
这封简短有力的审判书伴随着三起命案,令警察疯狂破口大骂,楚天舟却如获至宝,少年的心脏不断跳动,呼吸也急促起来,能不能、能不能……他的心愿很小,只希望能过上太平的生活。
江雪律分析道:“报纸的推波助澜帮助了他,部分受害者以为他是救苦救难的神。”
下一秒,江雪律闭上眼睛,阅读起了凶手傅明川的心声,“凶手急于摆脱模仿犯带给他的恶心,楚天舟的出现恰逢其会,让凶手重新物色了两只猎物,一只是暴虐,一只是懦弱。”
没错,在凶手的审判名单上。
有两张完整的猎物画像。
羔羊以为向魔鬼求救,会得到伸张正义,实际上自己也是猎物。风雨将至,倾动满城。
“我看到了,他们被绑起来,我们必须争分夺秒!”警车呼啦啦行动,风驰电掣,引来无数路人的注意,少年指哪,警车开到哪里。
第一百三十三章
站在路边的少年,他维持了一个姿势很久,他拥有清秀的脸庞和清瘦的身材,看上去就是一个人群中很不起眼的孱弱高中学生。
他双手不自然地紧攥,似乎在等待什么,脑门渗出冷汗,下一秒他看到了路边一辆车,心神松动。
主动走向了视野盲区。
“……是river吗?”
车里的男人风度翩翩对他一笑:“我是。”他的姿势有些居高临下,那笑容却像雾一般迷幻。一件黑色雨衣整齐交叠在他的左边。
“你愿意帮我杀了他?”
这个世间每个人都有血有肉,少年受尽屈辱的学生生涯,藏了这样一段写满了控诉的生活,肢体暴力的行为留在躯体之上,迟早会痊愈康复,心理上的疾病呢?
他一度想过自杀。
只是唐融给了他第二种可能性,除掉宋林,是不是他的日子就好过了?每一次他被欺凌,都是宋林起头,其他人都是随大流的附和。每一次他成为人群里嘲笑的焦点,都是宋林眼尖最先发现,辱骂也是对方先开始。
“他是一切罪恶的主导者,是你心理阴影的来源,我可以给你机会,你愿不愿意自己动手。”
“我、我来?”少年惊慌失措。
“上车吧。行刑时你可以在现场。”
这意味着什么,魔鬼让他亲眼见到仇敌被杀。
少年呼吸急促,他上了车,中途被自己绊了一下脚,差一点跌倒在地,他脸色微微涨红,那些校园霸凌者说他是内八,这些辱骂、嘲笑和恶意中伤的话语不是轻飘飘的羽毛风吹过就不留痕迹,而是如针扎在他心头,导致他越来越不会走路。
楚天舟没注意到,river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那转眼看蝼蚁的藐视目光,如同在看自己父母一般。
下一秒他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地方,他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冬天温度低,这个地方似乎更加寒冷,他能闻到潮湿的味道和不流通的空气。
另一边宋林才是最疼的,他爹的他本就是一个校园混混,反正他老爸有钱,他不需要跟这群好学生一样天天读书,每天能游手好闲。一个容貌清秀的姑娘来找他搭讪,这个姑娘说话吴侬软语温温柔柔,还挺有气质。
对方转身就走,一双眼眸跟钩子一样。
他嘴角一勾,这种欲擒故纵的戏码他见多了,想也不想就跟上了。巷子里也不是不可以。
后脑勺随后就遭遇了重击。
他以为这是都市情爱片,实际上这是惊悚凶杀故事。
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四肢发软,整个人躺在地上,昏昏沉沉,后脑勺似乎在流血,化学药物麻痹了他的神经,整个脑子宛若被切掉的空洞感让他无法思考。他在什么地方?他被绑架了?
“救命……”
他高声地喊救命。
可他嗓子沙哑如破锣,只喊出了几声裂帛一样的喊叫,又难听又没力气,十分微弱。他还尝试着爬起来,可他双脚被反绑在身后,这一番挣扎,只让他身躯一下扑通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下颌骨还重重磕在地上。
疼得他眼前黑了三秒,宋林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变得虚了,因为身材高大,他在学校里可是鹤立鸡群,仗着一身蛮力他想打谁就打谁。
不仅如此,他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在疼,仿佛遭受过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