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这张脸,明白过来当下的处境,封阳血液稍微冷静下来。
他点了点头。
江雪律才选择撤回了手。
他们必须活下去。
匪徒进来了。
他们与衣柜擦身而过,让封阳原本缓和下来的心跳再次加快,他瞳孔蓦地放大了,身体绷紧像一根发条。
江雪律也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烛台,手心微微出汗。
他布置得太过匆忙了。
生死就在一线。
匪徒如果打开衣柜,发现里面躲着两个人,他和封阳就完了。也不至于完蛋,最起码,他手里有武器,能痛殴一个人后,逃掉一个。
江雪律承认,他这是在赌。
幸运的是,他一开始没选择关门这个决定似乎是正确的,他成功误导了两名匪徒。两名匪徒以为,这个被他们枪杀的男人是546的住户,他开门后,来不及躲进来就死了。
当然了,匪徒也没有完全相信,他们端着枪进了房间,一个人也没看到。
他们才撤退转身。
那台玩了一下午,散发着余温的笔记本电脑被他们略了过去。
封阳的鼠标是机械电竞鼠标,一旦通电就会散发七彩光芒,十分花里胡哨又夺目,很符合这个年龄段的男性审美,江雪律一看赶紧给拔了。
在前后脚的时间里,那道七彩光恰好黯淡熄灭了。
一台电脑,一个鼠标,全都安安静静。
——
另一边,20:15pm,361号房间。
一个男人浑身赤裸地躺在大床上,两只臂膀往前屈伸放在枕头上,另一个男人坐在他旁边,伸出手抚摸他的臂膀,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无言的暧昧。
这种场面如果让江雪律看到,再冷静的少年,都得脑子空白三秒。
不过好在,事实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一名纹身师动作轻柔地给顾客按摩肌肉,进行完了检查后问道:“准备好了吗乔赛特先生。请让我告诉您一些注意事项,纹身刚做好,请务必保持皮肤清洁干燥,尽量不要碰水,不要饮酒不要吃刺激性食物……”
“等等,不能洗澡吗?”乔赛特趴在大床上,“你先下楼吃饭吧,晚一点我们再做。”
喔豁,还请他在泰姬陵酒店内部高档餐厅吃饭,纹身师脸上扬起亮色,朝他比划了一番本地人用来道谢的手势,欣喜万分道:“谢谢您的慷慨解囊。”
他真是太幸运了。
这几天是他的幸运日吗?
他是城里本地的第一名纹身师,前几天接了一个大单子,顾客刚恢复,今天又接到了顾客的朋友。
这两人都是白人男,有钱有势有身份地位,更重要的是他们很大方舍得花钱,下榻的住所不仅是泰姬玛哈酒店,还让他在酒店里随便消费,天啊他从没住过这么贵的酒店。
纹身师激动得恨不能亲吻钞票,翘着兰花指,他开开心心地下楼去了。
他高呼自己幸运的声音,截止一声枪响,纹身师开始尖叫。
狗屁的幸运!
怎么回事啊!救命啊!酒店里会为什么有人开枪!
第两百五十二章
杀戮在今夜降临。
大堂门口,阿泰开枪了,他和同伴先杀了迎宾人员、后杀了领班。领班见势不妙,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跑,他的步伐已经很矫健,两三下跃上台阶想要冲上楼,可是比他逃跑速度更快的是子弹。
像风一般袭来。
中弹时,他脖子后仰,喉咙里爆发出狰狞的惨叫。其他客人吓坏了,尖叫着四散奔逃。这时候冲锋枪就派上用场了,男人架着冲锋枪,他的动作就如同提着一把电锯,激烈的火花带闪电,枪口瞄准哪里,突突突的射程就抵达何处。
阿泰负责补射,很快整个大厅除了成功逃跑的人之外,四处哀嚎。
鲜血淋漓中,有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他脸色非常苍白。阿泰能从他的腿和身上的西装判断出,很明显这个男人是一个有钱的残疾人,危机发生时,所有人都有健全的双腿,能够逃离现场,他不能。
他只能无助地转动轮子,狼狈地想要操作轮椅。手里都是汗。
Run!Run!Run!
“想跑到哪里去?”阿泰察觉到他的意图,冷哼一声走了过去,他一只手抓着男人的脸,把枪口怼进了这个男人的嘴里。男人惊恐地朝他求饶,又指了指自己的腿,疯狂哀求,阿泰脸色冷漠,丝毫没有松动。
另一个同伴摸索着男人的西装,摸出了一本护照,随后摇了摇头。
潜台词:不是目标人物,杀了吧。
什么?不是首领所说的目标人物,那便没有利用价值了。
阿泰果断扣动了扳机。
如同饮弹自尽般,男人的皮囊破裂,鲜血如同爆浆一般涌出。大量的鲜血,四处飞溅,溅在地板、白玉石柱上。
男人连痛苦的嚎叫都没爆发出来。
阿泰冷静地拔出枪,似乎觉得枪口沾了血和唾沫,弄脏了,他说了一句话,像是抱怨,又像是在生气。
他果断上手,抽出轮椅男人领口的手帕,狠狠擦拭起来。
同伴把这句话翻译给首领,卫星电话那头的穆扎米尔笑了一下。
枪声初歇。
“五楼有什么人?”
“五楼有外交官之子,还有M国某部长……这五楼住的人还真多。”像城堡一样豪华的酒店,入住者身份神秘素不相识,大家都把酒店当成暂时落脚点,隐藏几个非富即贵的人不难。
一份资料详尽的名单通过卫星电话发送到所有人手里。
“首领,我们会找到他们!”
“去吧,不要放过每一个角落。”
话音落下,大厅中的五名持枪匪徒分散开来,两人往一楼的其他方向走去,他们选择去贵宾俱乐部,两人则上了楼。
最后一个人负责看守大门。
四个人没发现,走廊角落放置着一个巨大复古花瓶,花瓶中插着一大捧新鲜娇美的月季,一个女人慢慢站了起来,她的腿在发抖,之前络绎不绝的枪声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如今只剩下幻觉般的回音。
危机爆发时,她反应还算机警,仗着花瓶的身位躲藏自己,恐怖分子没有发现她。
她逃过一劫。
现在才能够思考,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着满地的尸体,她的心情既崩溃难过,胃部又翻江倒海,她伸出手,挣扎地要从裙子里找到手机。
她想跑,这个花瓶从左边角度来看,她躲藏得很好。
换一个角度,比如说从二楼居高临下的俯视,大花瓶后,她娇小的背影就暴露无遗。更别提酒店的灯光很亮,她的影子也从脚下延伸出一汪黑影,她想逃,可她好像腿软了。
脚像是焊在地上了,又似注射了僵麻药剂,动也动不了。
老天我不想死。
女子欲哭无泪。
偏偏不如她所愿,驻守门口的匪徒察觉到了什么,朝花瓶处走来,仓促之间,一只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她被四只手快速地拖入楼道口。
啊!我被发现了!女子本欲尖叫,一种疯狂感差点要跳出嗓子眼,转瞬就对上了两张年轻焦急的脸庞。
很难形容这种千回百转的惊悚骇然心情,女子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明明两方不属于同一国,语言也许并不互通。可是眼神一对上,女子能读懂对方眼神里的含义“您没事吧?”
女子脚一崴,放心地瘫软在地,就差没有崩溃大哭。
但她没有哭,她踉踉跄跄地跟着走。
躲开了枪口。
先是踮着脚尖走,很快是奔跑。
女子回头,发现酒店花园原本盛开得灿烂馥郁、生机勃勃的花,在刚刚的枪林弹雨中,被泼洒浇灌了一层又一层的鲜血,楼上还响起断断续续的枪声。
不知道楼上会发生什么……
她恐惧地捂住了嘴,发出一声不安的啜泣。
—
酒店的大堂杀戮成群,空气裹挟着枪声,后知后觉传到了餐厅。
不少人举着红酒杯,纳闷地问:“这是什么声音?”
孟冬臣和沈明谦坐在角落,他们在讨论潮声志愿者破获过的案子,沈明谦也向对方讲述自己的困惑,他觉得自己变了。
孟冬臣问他,他怎么变了,你明明是无数家长、师长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你品学兼优,为人温和。
沈明谦犹豫向对方倾诉心事道:“从一次抓逃犯开始……”
以往的他每天放学都会回家,直到一次偶遇,打破了他平静无波的生活。他在回家途中认出了一个低头的男人,疑似公安局通缉在逃的杀人犯,他眼神一凛,瞬间上了心。
连家也不回了,连续两天跟踪尾随。后来证明了是逃犯,他领到了奖金,他的胸腔溢满了自豪和成就感。一切还没结束。他随手买了两本课外书,研究了几个案子,忽然有些沉迷进去,他很想知道,这几个案子破了没有。
直到书页厚度不断见底,他才猛然惊醒,啪地合上书,将书远远地丢开。
仿佛这书是引他堕落之物。
但他又很纠结,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又继续看起了那本书,他想知道这个案子破了吗?
结果,这个碎尸案竟然是全国有名的悬案,实际上没有破。
气得好脾气的他一夜未睡。
从那天开始,沈明谦就感觉自己的性情有些变了,一些前所未有的体验,从他循规蹈矩的生活中开闸泄洪……
但这些东西不符合他原来的人生规划,他的理想状态是遵从父母的想法,上全国最好的学校,读经济相关专业,过上一辈子与金融数字、股票债券打交道的生活,可是潜意识的灵魂告诉他,他在渴望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哎少年满脑子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