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抬起脑袋,往楼上看,螺旋繁复的结构,向上无尽旋转,好似看不清尽头,让人眼晕。
对许多现代网络红人来说,这地方可太漂亮古典了,很适合穿着欧风大裙子站在这里尽情出片。
对于一群一天下来,早已经力竭还要躲躲藏藏的旅客们来说,这简直要命了。
一个个气喘吁吁。
尤其他们还要小心谨慎,楼上有敌人,下面也有。这前有狼后有虎寸寸紧逼的情况,他们的精神想放松也放松不了。
这酒店又不是服务生修建的。
听到抱怨声,安吉却发自内心愧疚了:“真是不好意思客人,我们下次坐电梯吧。”
论一句话,如何让集体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坐电梯!
不怕死吗?他们绝大多数人入住酒店的当天都坐过电梯上下楼,亲身感受过,酒店的电梯到站是有声音的!会发出一道清脆悦耳的叮叮声,往日这种声音无伤大雅,还会令人心生愉快:自己的楼层到了呢。
换了这个时候,这叮叮叮的声音,简直如同一道催命符。
如果他们摁了电梯,出了电梯口,发现有人持枪在门口站着呢,还朝他们狞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光是想象这个场景,大家都快窒息了。
我们不过随便抱怨几句而已!
你居然就提了这么可怕的建议!这个建议很好,下次别提了!众人连连摆手,满脸抗拒。
江雪律没有附和,他闭上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后点头同意服务生的话道:“可以坐,小心避开就行了。那群暴徒不会去专门守电梯。”
江雪律的口气看似冷静猜测,实际上充满笃定。
他们人多,电梯可以让他们转移速度更快。
暴徒也根本想不到,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居然有人敢坐电梯?不要命了吗?自然不会专门浪费人手去守。
他们能够反其道而行之。
这不仅涉及了他的天赋,能看见犯罪分子的一举一动,还涉及了心理博弈。就比如酒店后厨一开始被人忽略,正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暴徒们完全想不到,餐厅的后面有一条员工通道,员工通道延伸到后厨。
不少人躲在里面,堂而皇之就躲在他们眼皮底下。
真的假的啊!
如果能坐电梯的话,大家念头几起几落,心里抗拒的声音微微减弱了……
孟冬臣来到江雪律身边,轻声问道:“人在哪里?”
江雪律感应了一下:“两人在大堂,一人在三楼,一人在五楼。”
感谢酒店足够大,他们能跟暴徒们错开。
暴徒总共是五人,他们已经成功俘虏一名,无形之中减轻了很大的压力。来到四楼,服务生小心翼翼地刷开了门卡,进了房间。
快速地找药。
有人掀开抽屉,有人去查看男客的背包、行李箱。
还好这不难找。
治疗那名男客人的药就放在床边的抽屉里,大家拿了很快就离开了。接下来众人有序地分散开,要么离开回到房间,要么去找自己的家人。
一部分回到房间后,决定先不出去了,毕竟在等待救援之前,漫长的夜晚也需要熬过去。
他们相信江雪律说的,第一天是安全的。
他们甚至比江雪律乐观,相信警察和救援马上就会来,一定会把这群暴徒驱逐出去!
一部分人看到走廊鲜血直流的尸体,对酒店的安全隐患抱有强烈的质疑,带着家人回到了队伍。无论怎么说,人多总会让人感到安全舒服。
要死大家也会一起死。
-
后厨
哮喘发作的男客平躺地倒在地上,大家默契地给他留了一个真空地带,员工通道的掩门也打开,尽量让空气流通起来。
本来呼吸不畅的男人,突然舒服许多。
他咳嗽起来:“谢谢你们……”
“客人支持住,药马上就会来了,救援也是!”主厨道。
下一秒听到枪响,大家脸色一慌,又急急忙忙把门关上了。
十分钟后,突然有人敲门。
奥尔主厨的心悬了起来,他谨慎地没有选择回应,大家也不敢回应。还有人将手指按在嘴唇上,做了“嘘”的动作。
“后厨有人吗?如果有,快开门吧,有人受伤了。”
没对上暗号。不知道为什么,这道声音相信门后有人,固执地敲门,应该是工作人员。
果不其然,很快焦急的声音响起:“奥尔先生您在里面吗,我是波西啊,今天晚上值班的人。我遇到一名客人,他受伤了,情况很不好。”
波西,也是一名服务生。
提到客人,不能见死不救,奥尔主厨马上就开门了。
门后果然是一名身穿红色制服的服务生,他吃力地扶着一名腰腹鲜红的男客,“这个客人还活着,他腹部受伤了。”
后厨有毛毯和热水,还恰好有医生,大家一听,连忙检查男人身上严重的伤痕,紧急处理起来。这群情况显而易见,流血过多,必须先止血。
服务生松了一口气。
还好后厨什么都有,勉强救回男人一条命。
他放松了,别人却没有。
剩下的人则在问,他是怎么受伤的,来的时候没人看见吧。
还有聪明人问,你们走过来时流下脚印和血迹了吗?
江雪律说“不能轻易给人开门”后,引发了大家进一步谨慎敏感的思考。一旦抛去恐惧,理智回笼,人是会举一反三的。
“对不起,我……我没注意……”七嘴八舌中,波西满头大汗,他还是一个小伙子,做事还不够周全谨慎,他刚才满脑子只有受伤客人,完全没有留意这些。
这还有什么话好说?
不等服务生反应过来,一群养尊处优,在生活中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客人,迅速抄起抹布、扫把和拖把,直冲门外员工通道。
果然才走了几步,看见了一串延伸过来、不明显的脚印和血滴。
会暴露后厨这个地方。
大家连忙开擦。
“客人,我们来吧。”服务生也抢着干。
“阿泰,那个男人不见了。”一个戴面罩的暴徒,突然指着一个地方说。他们亲眼看见,刚刚这里躺着一个快死的男人。而现在,这个男人不见了?
你说奇不奇怪?
一个被刀刺中,将死未死的男人,他刚刚蜷缩在这里,捂着腹部奄奄一息,脸色惨白得快升天了,他能去什么地方?他还想去什么地方?
“找找吧。”阿泰冷漠地说。
用脑子想都知道,一个重伤倒地的人,即使强撑起身体,也去不了什么地方。
一个重伤的人,肯定活不下去,对方随便倒在角落里,两人也并不在意。
偏偏对方原地失踪了!
两人这才好奇起来,谁要找到对方躲在什么地方。
对方在濒死之际是怎么行动的,对方在想什么,抱着什么样的信念?对方又去了哪里?是想死在一个远离他们、更安全的角落吗?
抱着这样的好奇心,他们一路追踪血滴,很快发现,血滴延伸到干净的厕所,其中一个隔间。
原来是在厕所啊。
两人百无聊赖地走过去,推开门一看,马桶边缘果然有血迹,可以想象那个场景,一个男人躺在马桶盖虚弱昏迷,死神的镰刀已经在朝他挥舞,绝望的号角已经吹奏。
唯独出乎意料的是,厕所确实有血迹,但这一处隔间根本没有人。
两人忽然惊讶起来。
那接下来人呢,去了哪里?
血滴和血脚印又延伸出去,可是这一次,他们环视四周,突然找不到了。
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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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宾休息室
小手机落入掌心,女子手指灵活地开机。屏幕先是一片空白,随后闪现彩色页面,这是漫长的开机等待加载页面。
大家尽量耐心。
在危急时刻,这小小的手机,恐是扭转乾坤的利器。
好不容易载入了。
夫人手指一直点着触摸屏,很快她失望了,或者说希望有点破灭,不是手机卡顿或者死机,而是……这该死的信号为什么才一格?下一秒突然又变成“error”,显出小小的叉。
这破信号,能联络外界吗?
不管了,先拨号试试。
她不仅知道警察局的电话号码,甚至还知道,城市警察局总局长阿勒普本人的私人号码。
—
楼上曲蔓枝在睡觉,少女身体在白色大床上微微蜷缩,房间漆黑,在迷迷糊糊时她被热醒,夏天她很容易犯困,这一觉是从亮堂的白天睡到了晚上,做了许多囫囵吞枣的噩梦。
梦醒了也记不清楚。
五楼不是主要战场,距离又远,她没听到多少声音。
醒来她第一反应是先喝水。
随后拿起床头的手机看时间,21:45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