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服务生们熟悉地方,他们上楼拿到了哮喘用的药和喷剂后,还去拿了一堆干净的床单。这时候铺在地上。
“客人,先睡一觉吧,明天一定会有救援的。”
天已经黑透了,黑得深沉,月亮被乌云遮蔽,换作平日,大家早就上楼歇息了。可现在已经不是往日,一听说睡觉,再看时间0:30,大家面面相觑,畏畏缩缩,心想干脆今天晚上不睡了。
一夜遭遇这样的变化。
在这种地方,想到外面在流血,如同被一把枪指着,大家怎么可能睡得着。
除了那重伤昏迷着的男人,不少人困得直打哈欠,却强睁着眼睛,还固执地捣鼓着手机,大家强行集中精神,嘴里一连串地骂,没有任何想睡的欲望。
夜色静悄悄,一种无声忐忑的恐惧在传染。
服务客人已经融入了习惯,奥尔主厨猜到大家的顾虑,马上道:“我们会帮忙守夜的,客人放心睡吧。”
许多人的顾虑正是如此,暴徒远在天边不错,但他们有枪,大家害怕自己在睡梦中就被杀了。
一天下来,大家精神紧绷,压力很大,一听有人站岗,心下微松,疲惫也随之而来。
眼皮一合,互相挨挤着睡过去了。
只是睡了,梦里也不安稳。
江雪律就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一个男人在说话,他似乎指挥着什么。
【从明天开始,一层楼一层楼地扫荡,逐层逐屋寻找房客,遇到的每一个客人都杀了,直到占领整栋酒店……】
【我们要在酒店里找到更多的美国人、有钱有势的、身份显赫的人,杀得越多越好……】
【让我们那野蛮原始的呐喊,越过世界的屋脊!①我们要让举世震惊,要让世界恐惧——】
【(轻笑)我们发动的是圣战,信仰很虔诚,唯有一种人不杀……】
【(洗脑般回应)是,首领!】
江雪律骤然惊起,因为后厨太挤了,物资也有限,大家盖着同一张薄床单,朋友们彼此靠着睡觉,他身体一动,仿佛连锁反应,这一片地方大家都动了。
“怎么了阿律,你脸色这么难看。”周眠洋揉着眼睛,大家也气息迷蒙。
灯光下,江雪律嘴唇微抿,他没有说话,他摁亮屏幕,看了一眼手机,凌晨4:04分。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又吐出了一条短信,是秦居烈发来的。也不知道这迟钝的网络,吞了他多少个未接。
但无形之中,这条短信仿佛在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人在牵挂他。
给了他一种想念的力量。
江雪律看了一眼手机,似乎想到了什么,黑眼珠子闪过一道略带思索的光,反正朋友都被他小动作折腾醒了,他顺势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为什么我们没有信号,暴徒那里能互相联系?”
江雪律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在梦境中看见,暴徒之间互相联络从来没断过。
“他们用的是卫星电话。”沈明谦无奈道。
他这句话点醒了众人。
对啊!卫星电话!
他们还是高中生,俘虏还在手里,他们怎么把这个点给忘了呢,原来他们用的是卫星电话!
孟冬臣也意识到了,他差点想给自己一个耳刮,让你不接地气,明明在餐厅遇袭时就发现的事情,你居然给略过去了!
没有网络信号时,可以使用对讲机、无线电设备进行短距离的通讯,因为这些玩意儿不依赖互联网,在没有信号覆盖区域,也可以正常使用。
而没有手机信号时,一般使用卫星电话。
卫星电话顾名思义,是通过卫星通信系统传输信息的通话器,与全球任何一个有卫星覆盖的地方进行通讯,不受地理位置限制。在一些现有通信(有线通信、无线通信)终端无法覆盖的区域,无论你是在大漠黄沙,还是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上,或者无人区,都能够使用。
在他们俘虏那名暴徒后,这部黑色电话就落入后厨人手里了。
“能不能开机?”
大家的意思是,用这部手机报警。
众人醍醐灌顶,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手机给我好吗,我想打一通越洋电话,我实际身份是一名皇室授勋的子爵,我想给英国大公打电话。”好家伙,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群之中,又暴露了一个有钱人。
“我也要给美国大使馆打电话,让他们来救援我们。”一个容颜憔悴的女人也牵着一个蓝眼珠子头发微卷的小男孩,急急走了过来。
这个卷毛小男孩被妈妈牵着,明显刹不住脚,一头撞进江雪律怀里。
乔赛特和爱德华两人更不用说,两个美国人将手持电话的江雪律团团包围,“我们要给美国警察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陷在里面了。”
这些人想必都是那名背后首领嘴里提及的对象,心心念念的目标吧。
后厨一时有些吵闹。
每个人都有几百个打电话的理由。
江雪律也忍着自己想打电话给远方人保平安的念想,于疯狂中尽量用理智驱使自己的行为,他阻止道:“不行,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们必须先给当地警察局打电话报警,不能给所有人打电话,没有这么奢侈的条件。”
大家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之人,很快回过味来了:“这部手机还有多少费用?”
目前还不是未来,卫星电话的资费每一分钟都极为昂贵的,没吸毒那么离谱但也不便宜。他们能打多长时间的电话,取决于这部电话还有多少费用。
希望那个幕后首领大方一点。
给这个电话冲过很多钱。
实际上并没有,穆扎米尔一听说手下被捉,早就停了费用。他之前从没想过,会有这种事发生。
拨打电话,得到保证后,众人如释重负。
这个晚上,后厨人能睡着了,包括服务生在内,大家都很激动。
另一边。
对后厨来说,这个晚上还能熬。
对贵宾室来说,这个晚上简直是噩梦。
因为四名匪徒,他们在贵宾室休息。
这个时候,酒店里维持了一种很微妙的平衡。暴徒外出狩猎时,贵宾室的人虽然提心吊胆,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奈何贵宾室里什么都有,更有一群俘虏,暴徒们完全把这个地方当根据地了。
狩猎持续一段时间后,他们就会回来。
被枪指着,贵宾室的俘虏们再度过上了心惊肉跳的生活。
尤其是地上还有三具新尸体。
没错,一段时间后,尸体新增数量3。
他们贵宾休息室的俘虏,错误估计了暴徒的数量,一开始进门时是两个人,听到暴徒跟人对话,大家猜测是三个人。
部长不知道,人群之中居然有本国硬汉策划了袭击。
他们一直躲在门边,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支起耳朵听脚步声。
等门开启,一个、两个、三个人进来,他们高高抄起一个啤酒瓶,啤酒瓶还没袭击上后脑勺。
“砰砰砰”的声响就响起,部长只听到一声女士的尖叫,随后枪声轰鸣,他陷入了短暂的耳鸣,温热的血喷到了脸上。
短短几秒钟,袭击者就被镇压了。
歹徒原来是四个人啊!
众人茫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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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最可怕的是什么,是明媚刺眼的阳光?是看似爽朗实际一点也不凉快的风还是发狂的蝉鸣?不,实际上是连夜间都不低于三十度的高温和大家体内快速蒸发的水分。
贵宾室全员俘虏。
睡都不敢睡,连水都喝不上一口。
不止如此,夏季高温,让尸变速度更快。
尸体一开始还好,随着时间流逝,尸斑很快浮现在肌肤表面,后续传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部长晚上没有吃东西。
跟尸体共处一室,见到尸体他于心不忍,但鼻腔里闻到这种刺鼻的气味,部长忍了很久,终于受不了了。
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他一个弓身,弯腰连连干呕。被他牵动,大家也开始呕吐。他吐完,一脸的惨白。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啊?
更气人的是,他们饥肠辘辘、虚弱无力时,暴徒们开始吃东西了。本来他们被捆着无法行动已经很不愉快了,还要看别人在自己面前大吃大喝。
凌晨三四点了,你们还吃东西!是人吗?啊?
贵宾休息室不是餐厅,只有少量的吃喝和烟酒。
“我第一次抽这种高级的烟,好酷好辣。”一名暴徒夹着烟连连咳嗽,把眼泪都咳出来了,对方早已经摘掉面具,露出一张青涩年轻的脸,给部长的感觉非常割裂。
面由心生。
在他的想象中,这种杀人不见血的袭击者,应该长得十分丑陋狰狞,是彪形大汉。
结果面具一摘,仅仅比他儿子大上几岁!
部长下意识看了仰天倒地、面色青紫的尸体,又看了看这群暴徒,心下微微骇然。
这种感觉诡异又奇妙。
部长竖起耳朵,从暴徒们的交流中,能暴露出不少信息:这种烟其实并不高级,价位是中档,这没抽过,他们是什么家庭?
看他们洗到发白的衣着,似乎并不富裕,他们袭击酒店、绑架宾客是为什么?为了钱吗?
如果能找到动机就好了。
后续三人也摘掉面具。
“我尝尝。”有人伸出了手,一根烟就这样分了几个人吸食,果然味道不错。该怎么形容这种味道,很辛辣粗犷,一口直冲天灵盖和鼻尖,又呛又让人迷醉,一开始不适应,很快就习惯了。
阿泰拿出一个金色的巧克力,撕掉箔纸。
“这个巧克力我也没吃过。”
这个巧克力是他第一次袭击西部火车站时在抽屉里找到的,抽屉里除了车票,就剩下一些员工首饰和小零食,阿泰当时全部劫走了。
阿泰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不是什么江海里捞出来的烂鱼烂虾,也不是棚屋里一锅乱炖的土豆,这种甜丝丝的滋味也跟他妹妹吃过的廉价糖果零食不一样,他第一次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