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要与这名警官对话,“警察同志,不要通知家属,我们夫妻恩爱,你这样会破坏我们原本和谐美满的家庭关系。”
秦居烈不明白这个男人情绪那么激动做什么,他手里是一部手机,不用技侦出马,他随手划拉两下,轻而易举地就调出了流水交易记录。
有金钱往来,证据确凿,直接带走。
莹蓝色亮光照在秦居烈脸上,更显他鼻梁高挺、眉宇英俊逼人。
听到反对,他掀开眼皮,双眼眯起,冷冷道:“有单位的通知单位,有家属的通知家属,家属有知情权,这都是走流程,轮不到你发对。”
夏明俭瞬间哑口无言,这个警官的眼神实在犀利,仿佛淬了冰,能够透过他竭力按捺的焦躁和气恼,洞察了他内心卑劣的真实想法。
以为这人闹事。
蒋飞也不客气,虚踹了空气一脚,吓唬道:“不通知家属通知什么?你家里有几口人,我们都要挨个通知他们,你今天晚上做了什么,这是流程。至于你家庭破裂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别什么都赖在我们头上。”
当我们刑警队乐意管这档事啊,刚刚张局说了,全队加班,他们都还没嚎呢。
“你们要是管住自己,就没今夜这破事了。”
夏明俭无力反驳,只能涨红了脸。
警车来时为了不打草惊蛇,行踪十分隐秘低调,走时浩浩荡荡,刺眼的红蓝色开道,卡着超载的线,车车塞满了人。包括船主人这个组织者,人人一副银手铐,欲哭无泪地被带走,所有人鬼哭狼嚎。
这海上销金窟,就这样被端了,徒留一片狼藉。
这一夜热闹极了,警局里直接爆满,等到通知家属的环节,整个鹭湖花园的平静再度被打破,不少人在睡梦迷糊中被惊醒。
陈莎莎就是其中之一,她在睡梦中被急促的铃声唤醒,她迷迷糊糊接通了电话。只听到电话那头,一个男人嗓音沉沉,有如掺了冰块的寒泉,道:“请问是陈小姐吗,你的丈夫现在被我们拘留在警局,你有时间过来吗?”
她整个人蒙了,得知是什么原因后,心一下凉了半截。
等到凌晨三四点,第一批人已经被放回来了。
待东方吐露鱼肚白,天光大亮,封阳起床吃早餐,他才知道这件事。
得知鹭湖里有住户因这种事进局子,还被警车送回来,年轻人一脸嫌恶,眼神仿佛在看苍蝇,“好脏啊。真唾弃这种人,真是男人中的败类。”
封夫人倒是忧心忡忡,“咱这花园风水是不是不太好,这三天两头的尽出事。”色香味俱全的早餐,一下子没了胃口。
封阳姐姐刚用叉子,叉起一口荷包蛋,刚咀嚼两下就听到小弟说话,差点没吃岔气:“有你什么事啊,快滚去上学。”
一听起上学,封阳脸倏地红了,风卷残云般吃干净了早餐。如果他赶得及,校门口还能偶遇一波。
他出门急切,拿起书包就想冲,谁料被母亲叫住了。
封夫人一副语重心长的面孔,对他温声嘱咐道:“阳儿你出门记得收敛一点,到底是邻居,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些事咱揣在肚子里,自己知道就好,别大声嚷嚷,你小子别用异样的眼光看人。”
她也得想想,该用什么样的演技,装作消息不灵通、不知道这些事的样子,维持住正常社交。
封夫人不说还好,一说封阳简直被点醒了。
他大踏步出门,一出门就看到一个神色疲惫的男人,疑似被警方放回来,他目光冷冷,路过就呸一句:“怎么还有脸回来。”
“不知道一句话么——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被他呸了一脸的人:“……”
第二十七章
陈莎莎在入睡前,想起了treasure的话,也许是临睡前那杯红酒的催化作用,酒气慢慢涌上面孔,她心里也想多了解丈夫几分。
她鬼使神差地走向了丈夫的书房。
打开了丈夫的笔记本电脑,刚开机几秒,映入眼帘的是如油画般的外国风景登录界面,中间是一小条细细长长的输入框。
开启这台电脑需要密码。
陈莎莎愣了一下,娇美的脸庞下意识地流露出羞涩的笑意,心想这密码会是她的生日吗?恰如她的银行卡密码,手机密钥等一切密码都与丈夫有关。
她怀着愉悦又轻快的心,试探着输入自己的生日。
密码错误。
这下她彻底怔住了,又换了自己农历的生日,还是密码错误……陈莎莎一时之间心脏微微加速,忍不住就想了,难道真如treasure所说,丈夫有另外一面,比起爱她,丈夫更爱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输入丈夫的生日、农历生日。
均显示输入错误。
输入次数只最后一次了,再输错的话,电脑会强制报警,这会惊动丈夫。到时候她要怎么解释?
说自己听了一名网友的胡言乱语,开始怀疑自己的丈夫?这时醉醺醺的酒气下去了,陈莎莎忽然又后悔了,谴责起自己:我居然真的信了别人挑拨离间的鬼话!
她立刻合上电脑,回卧室休息。
她相信丈夫在加班,直到一道道急促的铃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是一名警察,对方的声音沉稳有力,直言夏明俭因出入某种有伤风化的风月场所,被拘留在警局,询问她这个夜晚有时间过来吗?
那一刹那,陈莎莎整个人是蒙的,如同被人当空敲了一锤子神魂震荡。片刻后她面露惊疑,整个人如坠迷梦,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或者做梦没醒。
“你说的是我丈夫夏明俭?”
“是的没错,是您法律事实婚姻上的丈夫夏明俭。”警察冷静告知,陈莎莎的脑子里只剩下狂风骤雨的一句话,我在加班,今晚不回来。
加班,加什么班,能直接加到警局?
怎么挂断电话的,陈莎莎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只能忆起自己攥着手机的指尖泛白。
她手脚虚软地出了门,连妆都没化,玄关处有镜子,照出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和一双极为空洞的眼,瞳孔深处充斥着不敢自信、茫然和荒唐等情绪。
高跟鞋就摆在那里,可她因为心乱如麻,好几次都没成功将脚踝穿进鞋跟。
凌晨三点,她抵达警局,看到满脸憔悴疲惫的夏明俭,她终于知道,自己不能欺骗自己了——眼前这个人好陌生。
丈夫身边还有两个颓废的男人,赫然是当年在婚礼现场大闹的朋友。他们一起被抓,说明什么?说明treasure没说错,丈夫跟这帮朋友关系极好,私底下从没断过联系。
甚至亲密无间,亲密到能够一起出入那些莺歌燕舞的地方,还能好兄弟一起花天酒地,最后双双进了警局。
陈莎莎脸色煞白,心如刀绞,直接在警局里崩溃大哭出来。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Treasure的话在她心尖上一闪而过。
“陈女士,你真的了解你的枕边人吗——不是他高雅的谈吐、俊美的容貌、光鲜亮丽的履历——是他真实的灵魂。”
当时她还反驳,结婚五六年了,她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丈夫,她是这个世界最了解夏明俭的人,了解他正直的为人,了解他里外如一美好的内在,还一度认为treasure这个网友在挑拨离间。
回忆起前两日,她在论坛上的发言,陈莎莎整个人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脸色又红又白,心中凄风苦雨。
不好……
见到陈莎莎的样子,夏明俭心里暗叫一声。该死的警察,竟要让他多年苦心付之东流。
他立刻站起身,嗓音沙哑道:“莎莎,你听我解释,我是第一次出入那个地方……”
一听这话,身边的警察朝他投去一个异样的目光。
无声无息的眼神似乎在说,死渣男,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满口谎言。刑警队都说了,今天晚上是一条大鱼,大鱼是什么意思,指的是声色犬马的销金窟。
经初步调查,一张渔网下去,全军覆没,目前没有一条鱼是无辜的。
不过涉及家务事,值夜班的警察们人手一杯热乎的苦咖啡,轻轻嘬了一口,不好说什么。毕竟家属交了罚款和保释金,就能放人了。
这放人不是真的放,而是根据情节严重决定拘留几天。
拘留结果出来前,先把人放回去,交代一下事务,再回局里拘留。毕竟这些富二代家里一个个都有公司产业,时不时要做出什么决策,还要安抚家庭,起码先把公司、家庭的事情处理了再回局里蹲着。
在场警察虽不出声,可一个个都用高深莫测的目光盯着自己,夏明俭心里暗骂。他故作若无其事,用高大身躯站在陈莎莎面前,挡住了警方视线。
陈莎莎听不进去,她泪流不止,只能感觉锥心般难受。
有戏!这女人果然还爱自己!
觉得我背叛了这场纯洁的感情,否则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这么难受,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夏明俭深呼一口气,努力安抚道:“莎莎,我是被牵连的!我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以为是正常的喝酒应酬,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为了公司有多辛苦,常常赔着笑脸,别人一些强人所难的要求我也不敢拒绝——”
他极力渲染自己多么不容易,谨小慎微,根本不敢得罪人,仿佛他出入那种场合也是正人君子。
一听这话,一些警察终究还是听不下去了,他们啜饮着咖啡,时不时大声咳嗽几声。要是张局长来了,还得以为一个个换季感冒了呢。
奈何他五六年的精心伪装还是成功了。
“真的吗?”女人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
“真的!我敢发誓!”夏明俭迫不及待道,他努力遮掩白衬衫上的口红印,耐心安抚了几句后,见陈莎莎脸色稍缓后他松了口气,话锋一转,“莎莎,我真的是第一次出入那种场合,你要相信我。可是警方不分青红皂白,强行给我扣了帽子,还把消息传到公司里去了。这些日子,我要被拘留,你吩咐一下助理,让助理替我安抚一下公司人员,为我出面平息一下流言。”
话音刚落。
本来还等他多解释几句的陈莎莎,心一下凉到谷底。
公司重要还是我重要?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想着公司?
夏明俭当然想着公司,陈莎莎这个女人好哄得很,他甜言蜜语习惯了,根本不需要多费心思。
可公司不一样,以后这家公司就会转移到他名下,这是他未来的产业。
他是当之无愧的掌权人,他不能任由自己身败名裂。
陈莎莎答应了。
她心情很不好受,简直如天崩地裂,心中种种滋味复杂难言,通通郁结在心口难以消散,一回到家,就趴在床上又大哭了一场。
她哭了半天,眼睛都肿了,才拿起手机。
她在人山人海的网友中寻找那个漆黑的头像,这时候treasure已经不是一级小号了,熬过了三天,他升级成了二级。海角论坛对用户的权限进一步开放,二级号能私信,留言次数也不再受限制。
现在是白天,这个treasure不在。
陈莎莎果断地私信了对方,颤颤巍巍地打出一行字:“treasure,你在吗?你知道些什么?”
她不愿意承认别人说的是对的,即使她今天的世界刚刚崩塌了一角。
Treasure果然到了晚上才上线,不过一上线就立刻回复了她。
这让陈莎莎一整天的委屈崩溃后,感到了一丝欣慰。
江雪律知道什么?
与一个杀人犯精神共振后,他知道得可太多了。
透过一片天空,他的目光投注得很远,仿佛隔着江州市无数阻挡他视线的高楼大厦,看到了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