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日惶恐你会抛下我,像是凡间的望夫石般盼你归来,如今你修为越高,我便越加惶恐,我很不安啊,师弟。”
夜渐鸿拢住他的手臂,低头问他:“那你要我如何做?”
“不要你如何,你杀死我最好,我也不愿意让我这般狼狈的模样被其他人瞧见。”赤梵天眼皮红红,眼尾淌出眼泪,眼泪掉下,有几分梨花带雨之感。
夜渐鸿知道他在说气话,无奈哄到:“五年间,但凡我有过抛下你的想法,早就做了,怎么会等你来说?”
他知道大师兄又在闹脾气了,有些像两人之间差距太大,因为没有安全感而吵架的情侣们。
赤梵天手背白皙,青色的血管微微鼓起,他惨兮兮地看着他,说:“师弟,你愿意和我交换命符吗?”
夜渐鸿表情一顿,脑海里将命符二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未回答,便听见师兄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懊恼:“小夜,你别将我说的胡话放在心上,我只是开玩笑的,命符之事事关重大,不该如此轻易交予他人之手……”
“师兄想要和我交换命符?”夜渐鸿重复了这句话。
“没,我只是一时头热才说出这种傻话,师弟不必在意……”赤梵天摇头否认,按住他的手。
“可以。”夜渐鸿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赤梵天心中狂喜,却还要装作震惊的模样,心跳声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师弟,当真愿意?不怕我命不久矣,带着你一起去死吗?”
夜渐鸿的视线似乎要望进他眼底,求证似的问道:“那你会杀死我吗?”
赤梵天在他漆黑的眼瞳中看见了自己的脸,他的视线有一种赤/裸裸的攻击性,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师弟,我若是杀你,死后永世不能超生。”
夜渐鸿按住他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唇瓣碾动间,两人亲密至极。
吻毕,两人都喘上了。
“命符的制作需要灵力,工序复杂,明日我从藏书阁中拿出来供我们研究一下?”夜渐鸿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发问:“如此,你可放心了?”
赤梵天眼尾发红,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看向夜渐鸿的眼神也越发温柔了,若是有一个人宁愿将性命交给你,你必然也会心动吧。
隔日,夜渐鸿便将命符的制作图纸拓印了一份,在炼神宗这个并非禁术,相反,还被炼神宗颇为推崇,命符制作颇为烦琐,且必须双方心甘情愿。
修士之间,将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所以也比较少修士才会去用。
夜渐鸿用朱砂在黄纸上画着符,顺势将赤梵天的生辰八字写了上去,然后让赤梵天在符纸上滴下血。
黄符泛出红色的光芒,整整两日,终于制成一张,夜渐鸿手中还拿着墨笔,有些为难地说道:“师兄需要消耗一点灵力,让命符认主。”
赤梵天唇角的笑意压不住,道:“好。”
这个命符相当于他的保命符啊,若是夜渐鸿要杀他,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性命,够不够硬。
而他的生辰八字却是假的,所以他再次骗了夜渐鸿,他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夜渐鸿手中,就算他喜欢他也不行。
夜渐鸿旋即又制作了一张符纸,目光扫过师兄那张唇角泛着笑容的轻松脸庞,心中那一丝内疚也消失不见了。
这并非传说中的命符,而是另外一种相似的符纸,也能和命符一样让结缔契约,让两个人产生联系,却不是那种生与死的联系。
效果是也只会受伤,受伤的次数只有三次,不会成为傀儡,也不会损耗修为。
夜渐鸿也并非真傻子,就算要安慰不安的道侣,他也不打算交出自己的性命,在修真界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不是那个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高中生了。
而且一张符便能让师兄安心,又何尝不是一种善意的谎言呢。
赤梵天眸光泛着水光,似乎极其感动,将人夜渐鸿扯上榻,扯开他的衣襟,在他颈侧亲昵地啄着:“师弟放心,我们出秘境便解除命符,就算我不幸死在秘境,我也会自动销毁命符,断不会让师弟因为产生一丝一毫的危险。”
夜渐鸿面色如常,将师兄差点滑落的身体抱上自己的腿,低头和他重新吻在一起,难舍难分,无所谓地说道:“这辈子不解也没关系。”
赤梵天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因为夜渐鸿的全盘信任,他受之有愧,所以对他越发温柔了。
夜渐鸿垂眼看着趴在他膝盖上的师兄,那双漂亮又泛着水光的眼尾,像是带着艳丽的钩子,脸上就算带着伤疤,也不减他的光华艳色,甚至让人越发有了怜悯之心。
夜渐鸿觉得秘境前的大师兄风华绝代的翩翩君子,对谁都面露几分温柔,就算有任何的情绪,也不会失了基本的体面。但是秘境之内的师兄,更加黏人温柔了些,像是收起了所有爪子的小猫,会露出一点柔软的肚皮给他摸。
两人在炼神宗的相处更像是普通夫妻,因为赤梵天如今如同凡人般,也需要吃喝拉撒睡,只要一困,就会拉着他陪他躺着睡觉。
醒着便会看书,或者陪着他练剑,师兄的玉箫吹得很好,从前并未听过,那次偶然听了,师兄便说:“我是天音阁阁主的儿子,于音律一道,自然也是有些天赋的。”
夜渐鸿从前便觉得赤梵天其实很厉害,如今更是证实了,剑道一般剑修断不能比,丹修一道更不要说,师兄天赋卓越,不消他多说,如今音修一道也颇有造诣,如何不能称之为天才。
夜渐鸿脸颊涨得通红、眉头狠狠蹙着,隐隐难受作呕的师兄,心底闪过一丝愧疚,却又安慰自己,这并非大事,善意谎言而已。
赤梵天头发被夜渐鸿轻轻抓起,他顺势倒在榻上,喘着粗气,整个下巴都湿了,发丝汗湿,整个人都像是在水里泡过般,淋漓至极的漂亮。
夜渐鸿勾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赤梵天半睁开眸子,浅色的眼瞳带着一丝淡淡的嫌弃,是对味道的,却又将这抹神色压了下去。他能明显感觉到,夜渐鸿对他故作乖巧的模样非常喜欢,可以说爱不释手。
操,算了,寄人篱下,总是要委屈一些的,幸好小贱人早被弄习惯了,骚惯了,否则他还真要担心一下。
第140章 元婴。
当真的成为凡人之后,便会觉察时间漫长,一卷书看完也才过去几日,赤梵天望着眼前的花,微微出神,最近夜渐鸿已经离开两月了。
夜渐鸿似乎被凌远剑尊带着去了某处历练,杳无音讯,赤梵天所有的忧心都是多余的,他只记得当时夜渐鸿出秘境的时间是半年。
也许是秘境的时间流逝或者幻境的时间流逝和逍遥界并不相同,这也相当于多出了几年的寿命。
赤梵天遗憾自己没能蹭到这波机遇,只能呆在这里消磨时光,任由脑袋里有再多的冲动也无法实现。
他低着头,看着手中那黄色的符制,眼眸深深,总觉得这个命符来得太容易,虽然无比庆幸,却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如此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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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中,赤梵天正在烛火下看书,最近许是少了夜渐鸿在身侧,导致有些夜不能寐,便拿出早就看了许多遍的丹书,脑海里一遍遍过着丹方中的步骤。
阵法出现一丝波动,赤梵天似有所觉,转头看过去,蹦的一声,脑袋传来一阵剧痛,失去意识的赤梵天第一次受到这么朴实无华的木棍击打。
这一夜,整个炼神宗灯火通明,底下弟子们都得到一个消息。凌远剑尊弟子金奕平、夜渐鸿,长月灵尊弟子欧阳雪,灵犀灵尊弟子吴斐……众多弟子残害同门,畏罪潜逃,罪无可恕。现设下炼神宗最高追捕令,格杀勿论。
“夜师弟,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师兄已经人去楼空,他被炼神宗的人带走了。”吴斐脸色难看,神情中带着一点愧疚之色。
此刻他们这一行人,都被打上了金龙余孽的名号,金龙一族在月形大陆修士之间乃是忌讳,众修士为了掩盖自己或者宗门的罪孽,不择手段地杀死他们。
夜渐鸿脸色冷沉,心跳声跳动得有些快,他肩膀上此刻正在血流不止,身后的金奕平正抱着一个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男子。
他们之所以这次冒这么大的险,就是为了救这条金龙,他被凤青昊活生生囚禁了上千年,现在还苟延残喘留着一口气。
并非凤青昊顾念两人曾经同床共榻之情,而是为了养着他,产出更多的法宝,龙筋、龙骨、龙血等都是好东西。
却不想炼神宗众人早就设下圈套,就是等着他们去跳,救出苟延残喘的金龙,勾出这些“金龙余孽”。
当下决定做得匆忙,来不及去救人,现在却晚了……
夜渐鸿勉强冷静下来,看向此刻昏迷不醒的金龙,又看了看都或多或少受伤的逍遥界修士们。他不可能将他们的安危弃之不顾,而去救赤梵天,并且救出赤梵天更是难以登天的事情,经过这次炼神宗只会更加严防死守。
“先走。”夜渐鸿说话间,喉间涩然。
吴斐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害怕夜渐鸿因为赤梵天落入炼神宗手中,而不顾大局回去救人。
她低声说:“大师兄落入他们手中,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危险,他们可能还需要用师兄来威胁我们……”
夜渐鸿没看她,捏紧了手中的屠灵剑,唇角扯起嘲讽的笑:“你觉得他们需要威胁我们吗?而不是直接杀死师兄,杀鸡儆猴?”
吴斐一时间无言,眸光看向夜渐鸿,复杂难辨,“那……”
“师姐不必再多说,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楚,若师兄因我死在幻境,我必定一命抵一命。”夜渐鸿转身离开,身形孤傲,肩膀被血迹染红,决绝又冷淡。
若师兄死了,他将暮云杀死后,便会将自己的这条命偿还给他。
吴斐轻轻叹了一口气,现在他们去炼神宗无意螳臂当车,现如今只能寄希望这条金龙能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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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梵天再睁眼,眼前阴冷漆黑,从高高的天窗之上露出的微弱光芒,勉强看清楚自己的囚牢,规格之大,能够容纳上百人。
他低头看去,便瞧见自己的手腕和脚踝锁着厚重的铁链,他被扔在角落,地面都是青铜玄铁制成。在他前方是一个水池,四根玄铁柱矗立着,上面布满鲜血和划痕,是直冲殿顶的高度。
若他没猜错的话,这个囚牢应该是曾经关押金龙的地方,水池中都是淡色的血水。
赤梵天艰难地抬起手腕,摸了摸额前的伤,那一闷棍差点给他送走了。
他抽了一口凉气,眼神有些阴冷,心底发毛,一股强大的危机感,他被抓了,也就是说夜渐鸿出事了。
但夜渐鸿应该还没死,若他死了,他便也不可能还活着。
那大概是他们的行动暴露了……
赤梵天垂下眼睫,心中又气又急,心中已经做好了盘算,夜渐鸿最好是想办法来救他,否则他若死了,他高低要拉个垫背的。
他们就算死,也要做一对亡命鸳鸯!
不等他的想法实现,巨大的铁门从外面缓缓打开,他以为的黑夜其实是白天,只是因为囚牢中暗无天日,便显得阴暗。
听脚步声,来的还不止一个人。
刺眼的光落在赤梵天眼皮上,他眯了眯眼,半晌眼前出现七八个穿着黑色锦衣的修士,腰上统一配着剑,脸上的冷峻之色,如同寒冰一般。
赤梵天勾起一抹虚弱的笑,姿态足够谦卑:“这位大仙,我只是一个凡人,您抓我是何故啊?”
领头的人那双如同蛇般的竖瞳,阴冷湿寒,殷红的唇勾起笑,蛇施说话声嘶哑:“你可不是凡人,你是夜师弟的道侣啊,如今夜师弟背叛宗门,怎的没将你也带走呢?”
赤梵天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这……小夜犯了什么错,我当真是半点也不知啊,我只是被他养在身边的废人而已……”
他强调着自己的废物身份。
“呵。”蛇施蹲下身,那双非人冰冷的瞳孔和赤梵天对视上,捏着他的下巴,“你不必狡辩,你最好是祈祷,你们之间的感情足够深厚,否则以你这样的体质,只怕在审问堂内,活不了几天。”
赤梵天的下巴都被捏得生疼扭曲,他脸色一沉,想也没想用尽全力,一巴掌抽在这妖修脸上。
蛇施一怔,他身后的修士也是一片震惊之色。
赤梵天解救出自己的下巴,生平最讨厌别人这般居高临下和他说话,也最讨厌有人威胁他,他朝着蛇施狠狠啐了一口:“呸。”
“你最好是现在就杀了我。”赤梵天漂亮的眉眼一弯,揉了揉自己泛红的下巴,笑着说道:“你别想从我嘴中套出半点消息,我对夜师弟的爱,像你这样冷血蛇妖是不会懂的,知道吗?”
其实赤梵天也不知道任何消息,他的唯一作用就是用来威胁夜渐鸿。
就算用他无法钓出夜渐鸿,也是一道开胃小菜,足够搞臭夜渐鸿的名声,要知道之前他和夜渐鸿的恩爱可是炼神宗所有人都知道的。
现在他能抛下深爱之人惨死而无动于衷,那些和他合作的修士真的不怕被背后捅刀子吗?
蛇施一把扯住他的头发,那蛇信子都吐了出来,杀意尽显,眸光阴沉,赤梵天勾唇一笑,吐出两个字:“孬种。”
要说赤梵天对于夜渐鸿的感情如此至死不渝?
那到也不是,只是他一直都知道他和夜渐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在这个幻境内,他别无选择,只能依靠夜渐鸿。
若是他轻而易举地出卖,或者为了一时苟且偷生说了一些让他失望的话,到最后,夜渐鸿当真选择放弃他,那他就真的没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