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澄捡起被扔在地上的烟盒,将烟又塞回去,那烟可贵了,不能浪费了。
他轻手把烟盒放在床头柜上,见顾君渊已经背对着他躺下,他站在床边,干巴巴说:“那我真走了嗷。”
顾君渊闭着眼,皱着眉,“滚。”
“那我真滚下去了啊?”贺澄又确定了一遍。
顾君渊没再搭理他,心里烦躁得很,觉得贺澄这人太不识好歹了。
听见脚步声,顾君渊便以为贺澄走了,心里烦躁更甚,有一股憋着的气无处发泄,莫名地连鼻头都有点儿酸了。
但是顾君渊很快发现不对,他眼前的光被挡住了。
他睁开双眼,便看见贺澄正站在他跟前,逆着光,挡住了他眼前的光。
贺澄看着他,眼底带着点笑意,趴在床上看着他,低声道:“沙发太硬了,我不想睡那里了,顾总床这么大,分五分之一给我呗。”
放屁,他家的沙发定制得最柔软款。
但是眼前男人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关掉灯,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顾君渊推他,贺澄抱他,两人推推搡搡、拳打脚踢差点在被子里打起来,最终还是被贺澄抱到了。
两人抱在一起,谁都没说话。
贺澄嘴巴那么多,他都安静了下来。
他第一次抱男人睡觉,也不知道说什么。
顾君渊被抱住腰,贺澄枕在他肩上小鸟依人般,两人姿势有些不对,但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贺澄耳边传来顾君渊胸腔内闷闷的心跳声,刺激着他的耳膜,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让他也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
顾君渊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贺澄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味道的香水,有点儿像松香?他没办法准确的说出这个气味。
软软的很贴心。
“我这样枕着你,你手臂会不会麻?”贺澄半晌才有些口干舌燥地问出这句话。
顾君渊声音枯井般无波无澜:“已经麻了。”
“啊?”贺澄连忙抬起脑袋。
顾君渊忍着那股酥麻感,把手臂抽回来。
贺澄摸了半天,摸到他的手臂,给他捏了捏虎口,小声道:“你不舒服,也不说一声?”
顾君渊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如果不是贺澄问,他根本没感觉到。
“唉,没想到,我第一次跟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对象居然是顾总您啊。”贺澄捏着捏着,忍不住感叹道。
顾君渊回想了一下,两人荒唐的第一次是在酒馆的包间里,两人荒唐的第二次是在车后座,还真没有躺在一起过。
而且还是这么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躺在一起,什么也没做。
“这样躺着也无聊,不然我们干点什么?”贺澄顺着他的手臂摸上去,声儿压了哑。
顾君渊瞬间抽回自己的手臂,转身背对着他,拒绝意思明显。
贺澄只能讪讪收回手,他和顾君渊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他也就不再开口自讨没趣了。
也没去凑到他身后抱他,而是规规矩矩地躺着,心潮澎湃也没有澎湃很久,十多分钟后,贺澄便睡着了。
顾君渊则久久没能入睡,身后的呼吸声渐渐轻了,他才轻轻地翻了个身,将自己压麻的半边身体舒展开,平躺在床上,两人距离不近不远。
好不容易睡着,就像是那准时准点的闹钟,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胃酸反上喉咙,他猛地坐起来,拽开搭在他身上的手臂,跑到卫生间。
贺澄睡觉浅,又被人扒拉一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清醒了几秒,听见了熟悉的呕吐声,四周寂静黑暗,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
他微微拧着眉,朝着卫生间走去,顾君渊正蹲在马桶前难受的呕吐,不是那种干呕,是真的从胃里吐出东西。
顾君渊眼眶都红了,手紧紧的捏紧,他察觉到身后有人,知道是谁,不知怎么的,可能是被人窥见了脆弱,所以脆弱越发不堪一击,他觉得更难受了。
胃里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两拳。
贺澄蹲下身,抚摸着他的后背,手掌按着他的额头,哄小孩子似的,语气温柔:“好啦,好啦,吐出来就不难受了。”
“这个逆子,生出来我狠狠揍他一顿,给顾总出出气……”
顾君渊神情狼狈,眼底闪过泪光,样子不高冷也不帅气,但是看的贺澄有些难受,就是心里憋得慌。
折腾了十多分钟,顾君渊才缓过神来,有些无力的跌坐地上,也管不了身后的人是谁,他有些腿软,身上也没有力气。
贺澄扶着他的背,冲了马桶,然后手臂穿过顾君渊的膝弯,咬着牙将人公主抱起来。
顾君渊面容憔悴,垂着眼,默不作声地让他抱着,被轻柔地放在床上,耳边传来男人故作轻松的搞笑:“我说了吧,我抱起你,轻轻松松,玩儿似的。”
说完这句话,他大口喘了一下,又努力克制憋住,装作力气很大的样子。
“你每天晚上都这样吐?”贺澄端起旁边床头柜上给他准备的保温壶,里面的水还是温的。
顾君渊喝了一口,想漱漱口,结果发现自己被抱到床上,没地方吐了。
贺澄发现他含着一口水,跑到厕所里拿出一个杯子,递到他嘴边,顾君渊顺势吐了水。
“半夜经常这么吐?”贺澄伸手摸了摸他耳边的发丝,坐在床上的顾总,身上穿着柔软的睡衣,发丝也显得柔顺可怜,表情疲惫又毫无攻击性,双眼发红,目光淡淡。
“没有。”顾君渊否认。
其实他维持这种情况已经将近半个月了,几乎每晚都会不舒服,每次醒来又睡不着,桌上新摆放好的书,都是顾君渊后半夜睡不着用来解闷的。
顾君渊无数次后悔,自己曾经想得太简单,答应岳鑫的太快,做一位母亲,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贺澄看出他云淡风轻下的谎话,却也不想拆穿,更不会安慰,毕竟如果不是他,顾君渊不用受这种罪。
“饿不饿?”贺澄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顾君渊没躲,只是垂着睫毛,脸色有些苍白。
“饿,但是吃不下。”顾君渊是饿的,但是闻到味儿又想吐。
贺澄静静看了他几秒,声音有些发紧:“那继续睡觉吗?”
顾君渊默默躺了下去,他本就不是多话的性格。
贺澄掀开被子躺进去,这次主动伸手从身后圈住他,像是两只相互取暖的小动物。
他安抚般吻了吻他的后颈,伸手去勾他的手指,然后与他十指相扣,顾君渊手心全是冷汗。
顾君渊闭着双眼,身后热乎乎的身躯,轻柔的吻不带半点色.情的意味,似乎只是想安慰他,手被人扣住,他们两个人的手差不多一样大。
拇指被指腹摩挲着,像是在熟悉他的每一寸纹路,带着亲昵的讨好般。
顾君渊享受着他的安抚,身后的暖意给他带了不知名的安全感,睡意渐浓,就这般睡了过去。
贺澄则是毫无睡意,睁眼到天亮,抱着顾君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在他脑海里的系统被他骂过几顿,再也不敢说话了,像是不存在般,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的。
顾君渊一夜无梦,后半夜酣睡一场,缓解了不少疲惫,睁开双眼的时候,脑袋都是发懵的,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
意识回笼的瞬间,顾君渊便被耳畔的温度烫到了,男人呼吸洒在他耳廓,灼人心房。
“宝贝儿,早~”贺澄沙哑至极的声音响起。
等顾君渊想起昨晚贺澄和他整晚睡在一起的时候,人已经被他侧翻过去,睡裤也堆砌在了脚踝。
“嘶。”顾君渊微微眉头,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好烫,手又被贺澄的手按住,男人手心的温度也烫。
“顾总,我昨晚上一晚没睡,你睡得好香……”贺澄有些哀怨地在他耳边说道。
顾君渊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咬着唇没说话。
“嗯……对不起……”贺澄倏地开口,然后又用双臂紧紧拥住他。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顾君渊脑海里闪过什么念头,但是现在却没办法任何深思,他咬着牙颤声道:“现在把我……松开……”
“啊。”贺澄轻喊一声,“现在不行。”
“骗子!”顾君渊厉声骂他。
“嗯,我是爱说屁话。但我刚刚的说的话,不是骗人的。”贺澄亲着他的颈,缓声道。
顾君渊没别的心思去思考他说得真的假的,甚至没办法再继续和他纠缠,拧着的眉头逐渐被他抚平,只剩下微微张着的红唇,喘着气溢出一星半点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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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渊躺在床上,目光有些散,贺澄捏着他的下巴,有些干燥的唇在他湿润的唇瓣上吻了一下,吃掉了他嘴角淌下的水痕。
贺澄刚想问些什么,便听见电话声响,是最原始的铃声,不是他的手机,他的手机铃声是恭喜发财。
贺澄拿起那正在响的手机,上面的备注是【顾南非】,他非常贴心的点了接听键,然后放到顾君渊的耳边。
顾君渊上一秒还沉浸在令人头发丝都颤栗的感觉中,下一秒被中年男人的冷漠声音拉回现实。
“顾君渊。”
顾君渊双眼倏地一凌,伸手接过贺澄递过来的手机,但是贺澄没让他拿过去。
“嗯,我在。”
他声音冷淡沙哑。
贺澄见他眼尾潮湿绯红,明明一副活色生香的春潮模样,偏声音异常禁欲冷淡,让他觉得心痒,便凑过去吻他的耳朵。
顾君渊蹙眉,抬手抵住他的脸,贺澄便顺势吻他的手指。
顾君渊心底一荡,勉强稳住心神。
“今天是你弟弟生日,你这个做哥哥该回家一趟。”中年男人正是顾君渊的亲生父亲。
顾君渊语调毫无波澜,耳根却默默红了,他被亲软了骨头,但语气冷冷的:“我在外地出差,没在A市。”
贺澄闻言轻勾了一下唇,咬住他的指节。
“在外地出差今天也必须给我回来!”顾南非压低了声音命令道。
“……”顾君渊沉默不语。
用沉默拒绝父亲的要求。
贺澄发觉气氛的不对劲,不再故意弄他,只是用下巴蹭了蹭他的手背,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神情。
心中叹气希望那位顾大哥别再惹他生气了。
但是贺澄的希望注定会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