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千百年之后,世人也定能自此中窥见一二,那燃烧的太阳。]
***
苏耶尔近乎是屏住了呼吸。
从芙卡洁丽祈祷的那一刻开始,属于她的那一张信徒卡上便已经开始焕发出耀目到刺眼的光芒。而在这光芒的侵蚀下,就如同洗去了表层所有无用的铅华一般,原本晦暗不明的卡牌上褪去了暗沉的颜色,转而染上了有如燃烧的火焰一般光泽。
而在火焰当中,金发的少女拥抱着自己,她的身后是一轮升起的燃烧的太阳。
五星信徒卡.芙卡洁丽.诗怀雅,正式解锁。
而苏耶尔则是小心的伸出手来,用指尖轻轻的触碰了一下这张信徒卡。他的动作是如此的温柔而又小心翼翼,仿佛自己面前的是一张过于轻薄、酥脆的米纸,即便只是施加上了一丁点的力气,都会导致其破裂和损坏。
有什么东西从芙卡洁丽的信徒卡上脱落,掉在了他的指尖——那是一枚米粒大小的、闪烁着银白色光泽的碎片,然而就是这一小枚碎片,却让苏耶尔的呼吸都变的急促了起来。
这对于苏耶尔来说,可当真是少有的失态。
年轻的邪神将一抹意识链接上了这枚碎片,而在得悉了碎片的来源之后,他的面上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像是一直的期待终于有了个结果,那双眼睛里面则是充盈着满的快要溢出来了的喜悦。
苏耶尔深吸了一口气,将这枚期盼已久的、属于【克图格亚】的碎片投入到了卡池当中。
“系统,我要抽卡。”苏耶尔说。
他的声音都因为过于的激动而带出了几分不稳的颤抖来。
“在抽出克图格亚的永久解锁卡之前,都不必停下。”
苏耶尔如今手握三个教会,数万信徒,又一直在囤积信仰值。如果他想要的是一张永久解锁的五星角色卡的话,那么他可能在想屁吃;但如果他所求的不过是一张四星的永久解锁卡,并且还拥有从对方的身上掉下来的碎片做定向指引的话,那么——
这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一件事。
抽卡所花费的时间实际上并没有很久,但是在苏耶尔的感受当中却实在是度秒如年。好在最后的结果是足够令人喜悦的,曾经拿到过的、在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第一次就抽中的那一张熟悉的卡牌又一次落在了他的手中,而苏耶尔的选择是毫不犹豫的将其装备。
【克图格亚.四星.永久解锁】
此时此刻,他即为地上的太阳。
苏耶尔甚至都来不及同艾格说上一句,亦或者是给自己在人间的信徒们留下什么话语……他迫不及待的踏上了返回天之上的路,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要来的更为归心似箭。
他现在就要去到托纳蒂乌的面前……
然后,和他说出自己已经潜藏和抑制了很久的心意。
***
无论多少次踏临,天之上仿佛永远都不会产生变化。
苏耶尔第一次如此招摇的释放出自己的力量而不必担忧被其他的神明察觉到,他的神力探出了无数的“触角”,寻找着托纳蒂乌现在的位置。
终于,在某一刻,苏耶尔的力量触角蜷曲了一下。
——它碰到了一个更热、更烫、更为粗壮的力量触角,比起自己来要强大许多,但却又仿佛系出同源,拥有着非常高的适配度,几乎让这根小小的触角想要沉溺在对方当中,永远也不离开,直至双方那个彻底的融为一体。
“嗯?苏耶尔?”
这样的变故自然是被另一股力量的主人给察觉到了。对方的声音中带着些不解,但因为认出了这根力量触角的主人是谁,因此便又带上了无限的包容。
而苏耶尔则是已经籍由这样的接触确认了对方的位置。他的身形在原地一闪,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站在了托纳蒂乌的面前。
托纳蒂乌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那根力量触角,以在面对苏耶尔的时候所一贯有之的那种温和与包容看着他,眉眼间都是溢出的笑意。
“怎么突然来找我了?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苏耶尔长久的注视着他的眉眼,最后终于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托纳蒂乌。”
少年人轻轻的念着这个名字,觉得自己所有的自持与克制都仿佛要像是火山一样喷发;而除此之外,他又感到了一点点的惊惧,因为仅仅只是念着对方的名字,他居然都已经开始心荡神游,难以自已。
年长者颔首轻笑:“我在。”
他在等待着疼爱的孩子说出自己的来意。
“你之前同我说,若是有朝一日,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管来同你索要便好……”少年晶紫色的眼眸中似是闪过了些忐忑,“这个承诺,现在也依旧有效吗?”
“当然。”托纳蒂乌回答,“我的承诺,对你一直有效。”
紧接着,托纳蒂乌便看到有一个过于灿烂了的笑容在面前银发少年的脸上绽放了出来,他的脸颊都像是若有似无的染上了几分不明显的薄红。
“那可真是太好了……”苏耶尔轻声的呢喃着。
然后,他伸出手来,抓住了托纳蒂乌的手。纤长的五指插入了对方的指缝,然后又严丝合缝的扣紧。
“托纳蒂乌,我喜欢你。”
少年人如此宣告。
“——所以,我也想要向你索求,你的恋慕。”
“你会给我的吧?”
“就像是……你承诺过我的那样。”
第125章 神选之日(一)
少年人的情感是如此的直白而又炽烈,就像是一颗根本不给人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照着脸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砸过来的、带着过于明亮的光和热的巨大球体,至少托纳蒂乌整个神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给直接砸懵了,大脑是完全下线宕机的。
他面上那种惯来都会拥有的温和的笑容都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太阳的神明紧紧的拧着眉,看上去像是遇到了什么比起世界下一秒就会在眼前毁灭还要来的更为恐怖和费解的事情。
“苏耶尔……”金发的神明几乎是下意识的念着面前的少年人的名字,然而就连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眼下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就像是苏耶尔诞生在第五纪元的末端一样,托纳蒂乌也同样是诞生在第四纪元的尾巴。
他度过了第四纪的一小段的时光,然后又经历了一整个漫长的第五纪元。时间在太阳的神明这里已经变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但即便是在如此漫长的时间当中,这也是第一次有谁仅仅只凭借着一句话,就能够让托纳蒂乌心神失守,流露出少有的失措来。
从严丝合缝的紧扣的双手间传来的温度唤醒了托纳蒂乌的神智,有朝一日,作为太阳的化身的他,居然也会觉得有什么的存在是如何的炽热滚烫,几乎让他难以招架。
托纳蒂乌那与金灿灿的日光同色的纤长睫毛轻微的颤动了一下,随后,年长者像是才终于从这样巨大的冲击当中开始逐渐的抽回自己的理智,思维重新上线,并且开始要反过来掌握自己在这件事情当中的主动权。
“……苏耶尔。”托纳蒂乌的语气听上去近乎是在叹息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为此已经思考了很久。”苏耶尔的面上笑容不变,他丝毫不畏惧和退让的直视着托纳蒂乌的眼眸,仿佛这样就能够将自己内心的情感全部都用最直接的方式传递给托纳蒂乌,好叫他知晓,“而现在,我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且站在了这里——托纳蒂乌,这就是我给自己的答案。”
托纳蒂乌几乎是立刻的就想起来了此先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苏耶尔总是躲着自己走的行为。
所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耶尔的心头就已经开始产生了这种朦胧的意识吗。
身为众神之主,执掌整个第五太阳纪数千万余年,托纳蒂乌经历过太多、见过太多,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的事情落在他的严重,其实都与通透无异。
当原本蒙在眼前的迷雾被除去的时候,他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其下的所有的关窍。
难怪那一段时间里面,苏耶尔总是避着自己……托纳蒂乌颇有些无奈的想。
然而在思考来自于苏耶尔的这一份感情之前,托纳蒂乌更先一步从心头升起的,却是一种心疼与叹息。
……所以那一段时间,苏耶尔尝尝魂不守舍,也畏惧于同他的接触,是因为在意识到自己的这一份“喜欢”的心意之后,被吓到了吗?是担忧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因此而改变,于是陷入了某种惶惶不安之中吗?
尽管明白这不过是自己的联想与猜测,但是只要一念及苏耶尔曾经有可能为了这样的事情而黯然神伤、整日忧心,托纳蒂乌就觉得自己的心也仿佛跟着颤了一下。
这是他疼爱的孩子。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什么样的理由,托纳蒂乌都并不希望看到从少年人那一张本该是意气风发的脸上,出现任何伤心或者失落的表情来。
而苏耶尔,大抵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于是他仗着来自于托纳蒂乌的宽容,朝着对方更进一步的逼近。——他来的时候,托纳蒂乌是坐在长榻上的,两个人一站一坐,倒是让原本的身高差颠倒了过来。
苏耶尔依旧扣着托纳蒂乌的手,屈起一条腿来压在了床上,朝着托纳蒂乌非常近的靠拢了过去。
“你答应过我的。”他这样近乎蛮横而又无礼的要求道,像是一个不管不顾的小流氓,就是执拗的要求年长者必须为此而给出一个答案来,并且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因为苏耶尔觉得自己也实在是没有需要觉得过分的理由。
苏耶尔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扪心自问,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对托纳蒂乌动心。——起初,少年觉得自己这实在是一个过于大不敬的想法和行为,但自从有了那样的心思之后,他就无法不去回想自己和托纳蒂乌之间相处的点滴,那些本就亲近的举动在“别有用心”的苏耶尔眼中也被赋予上了不同的色彩。
最后,苏耶尔大彻大悟。
我喜欢他。
就像是一个原本乱七八糟的缠成一团的线球,当苏耶尔终于将其理清、顺着线头一路走到了最终点的时候,得到了这样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喜欢不需要理由,动心不需要考量。
是你先拥抱我。是你先碰触我。是你先给予了我不必要的念想的种子,并且在我想要避开的每一次,都去给种子浇水松土,让它得以葱郁的生长。
少年人理直气壮的想,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他会心动,也的确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退一万步来讲,难道托纳蒂乌在这个过程当中就真的一点错也没有吗?
一个巴掌还拍不响呢!
面对着那一双近乎要凑到自己面前来的晶紫色的眼眸,托纳蒂乌要非常努力的向后仰,才能够避免真的和苏耶尔面贴面——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能够感受到苏耶尔呼吸的时候带来的热气,能够感觉到少年略显纤细的身躯,几乎完全落在他的怀抱里。
托纳蒂乌不由的分了一瞬的神。
……如果他现在展开翅膀的话,是否就能够将身形比起他来要显得“娇小”的苏耶尔完全的包裹起来?
这样的想法在脑中转瞬即逝,托纳蒂乌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伸出手来将苏耶尔推开,应该用非常严苛的话语去训斥对方的行为,可当他看见苏耶尔的脸的时候,又实在无法吐露出哪怕是半句的重话来。
“别开我的玩笑了,苏耶尔。”托纳蒂乌叹着气,“这样做是不对的。”
“……没有什么是不对的。”少年人嘀嘀咕咕。
然后下一秒,面前银发的少年就像是一只真正的猫咪那样扑了过来,在他的耳廓上轻轻的咬了一口。
不重。但是托纳蒂乌几乎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神经都在这一刻轰鸣着炸响。
恶作剧得逞的苏耶尔笑的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猫。
“我只是把以前托纳蒂乌对我做过的事情,也重新对你做了一遍罢了!”
他耍赖一般的放松了身体,整个人都扑在了托纳蒂乌的身上,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来转去,也不知道究竟在打着多少的坏主意。
“——还是说,你以前对我做的这些,也不符合神明之间正常的社交礼仪呢?”
少年柔软的羽耳都因为他的动作而在托纳蒂乌的颈窝处轻轻的剐蹭,带来了轻微的痒——但比起那种痒来,更让托纳蒂乌感到坐立难安的是与这痒一并传来的、其他的感觉。
他的身体僵硬的像是一块石头,连动都动不了一下,只能够徒劳的用语言试图去阻止少年更进一步的行为。
“苏耶尔,我是将陨的落日,而你是新生的太阳。”
“你理应拥有更多、更美好的东西……”
——而实在不必,在我的身上浪费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