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宵不知道邬咎这个“总是”是怎么得出的结论,他根本不是爱哭的人,更从来没在邬咎面前掉过眼泪。
于是皱眉回道:【你别发神经。】
邬咎猝不及防被骂了一句,本来想反驳,但莫名感觉心里舒坦了点——根据他的经验,祝宵还会骂人说明还算正常,一声不吭的时候才是真的麻烦了。
算了,邬咎想,他勉为其难地让让祝宵好了!
所以他这次很宽容地没有反驳祝宵,将这个话题轻轻揭过了。
他不依不饶地问:【那你刚刚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我?】
邬咎回想了一下他这段时间说过的所有话,逐字逐句地排查。
邬咎:【因为我骗你上供要默念尊敬的邬咎大人?……但你不是早都识破了?】
邬咎:【还是说你烧太多东西太累了?我早说了你那个蚂蚁力气不要拿那么多……算了,你下次还是带你的人过来上两炷香就行了!】
邬咎:【……总不能是因为我说那件绿衣服丑吧?但我又不是没有穿。而且我现在就穿着,被人笑了一天我都没有脱!】
顺着时间线一路想下来,邬咎又想到他们的上一个话题:【难道是因为我变成鬼了?你不喜欢我一直做鬼?……你事业心这么强吗?】
邬咎打字飞快,都快把手机摁出火星子了。
他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速度极快,导致祝宵每次刚想回上一条,下一条就发了过来。
祝宵把输入框里的字都删了。
他垂下眼,只回复了最后一条。
祝宵:【我说是,你就能变回人?】
第10章 没有
邬咎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事。
一开始,邬咎还没有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只要像白管家一样有来有回,他还能在阳间苟活很久。
但非常不凑巧的是,他每回想假死回地府,都会被祝宵碰见。
有一回他想营造出火灾的假象,专门挑了祝宵不在的时候把自己家点了。
一切都很完美,着火范围精准地控制在他这一户,不会影响到任何人,就连风向都经过精密计算,甚至灰都不会吹到隔壁去。
等墙体都差不多烧焦了,邬咎准备功成身退了,偏偏就在这时祝宵回来了。
祝宵也真是个不怕死的,看着黑烟弥漫竟然还敢上楼。上楼就算了,还十分用力地开始砸他的门。
邬咎都准备熄火躺尸了,听见震耳欲聋的砸门声,又诈尸走出来了。
祝宵皱眉问:“你在里面干什么?”
邬咎心虚道:“煎鱼。”
折腾了一通,除了脸被熏黑了点,什么也没成功。
这招行不通,邬咎决定换一招。
不久后,邬咎主动带队去郊外考察,打算找个土坡假装摔死。
他吸取上次的教训,挑了个月黑风高的时候,以“想再看看12号探方”为由出了门。
随便找好一块有点滑的小土坡,邬咎演都懒得演一下,鞋底擦过泥土就倒下去了。
结果刚倒下去还没一分钟,就听见了祝宵的惊呼:“邬咎!”
邬咎闭着眼装死。
然后他就听见祝宵喘着气跑到他身边来。
荒郊野岭没有AED,祝宵只能自己上手做心肺复苏。
祝宵按住他的头抬他下巴他忍住了,祝宵扒了他上衣他也忍住了,祝宵差点摁断他肋骨他也忍住了。
可就在他快修炼成忍者的时候,突然就感觉有水滴到他身上。
邬咎不敢再装,登时回了魂:“活了活了我活了,祝宵你别谋杀我了。”
他睁开眼睛,可惜天黑看不清楚,他不知道刚刚那是汗珠还是眼泪。
他跟没事人一样准备坐起来,却被祝宵抵着肩膀摁了回去。
祝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冷得像冰窖:
“邬咎,你大半夜发什么神经?想死换个地方,我没空给你收尸。”
……
后来邬咎还假死了很多次,但每次都没成功,原因大差不差。
就这么等到拖无可拖到火烧屁股的境地,邬咎使用了最快捷最荒诞的理由:猝死。
过去种种在脑海中掠过,邬咎将注意力重新放在阴阳通界面里,祝宵刚刚发出的话。
祝宵:【我说是,你就能变回人?】
邬咎似乎心情还不错:【这有什么难的,你等着吧】
邬咎忽然想到什么,翘起唇角又敲了一行字过去:【祝宵,你是不是想见我?】
平心而论,见不到邬咎是有点不太习惯。但祝宵自认也没到“想见”的地步。
祝宵:【没有。】
邬咎:【没有你为什么不让我一直做鬼】
邬咎:【你就有】
如果邬咎有尾巴,这会儿就该翘起来摇两下了:【没我在太无聊了吧,我就知道。那个黄什么怎么能跟我比?】
他说的是学院里同方向的黄老师,一位安心做万年老三的佛系奇人。
邬咎重复了一遍,这次说的是肯定句:【祝宵,你别又想耍赖,你就是想见我。】
祝宵不想跟他进行这种幼稚拉扯,回了他一个句号。
邬咎把这当作祝宵的投降信号,用一种勉为其难的胜利语气说:【好吧,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
-
祝宵不知道邬咎想了什么办法,但在邬咎想出办法前,祝宵先受到了启发。
起因是张岳秀发来了他的论文初稿。
论文方向大致是丧葬礼制与生死观,初稿问题很多,首当其冲就是切入点太大。还有一些词句不怎么通顺,一会儿说人话一会儿说鬼话,不知是不是自己提前用降重软件改过一遍。
有几句祝宵甚至没看懂,正好张岳秀发来消息,就直接在微信通话上问了。
面对祝宵的疑惑,张岳秀回得很小心:“意思就是,这个墓俑身上的图案表达了对墓主人投胎转生的美好念想……”
祝宵总算明白他刚刚为什么没看懂了,“你把‘来世’改成‘过世’了。”
“啊!”张岳秀尴尬得不行,暗自庆幸还好这是在微信上而不是祝宵面前。
祝宵又问了几个问题,将张岳秀的论文梳理了一遍。
梳理的过程中,他突然又想到了邬咎。
邬咎已经死了,骨灰葬在墓园里。
他会有来世吗?
没等他细想,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这次是祝宵的妈妈,章瑞君。
祝宵家在外地,她偶尔会打个电话来,关心一下祝宵的近况,顺便催促一下他的人生大事。
不过以往都是干巴巴地催,这回不一样,这回有事例可以双管齐下。
“表妹在备孕?”
表妹是两年前结的婚,祝宵还去参加过她的婚礼。
他还记得,婚礼当天,二人俱是才貌双全,很是登对,而且他们爱情长跑多年,从未吵过架,感情很好,引来不少人艳羡的目光。
“对呀,她还比你小一岁呢。可不像你,身边连个人都没有。”章瑞君叹气道,“妈知道你取向特别一点,也不求你结婚生子,可人生这么长,总得有个人陪着才不孤单呀。”
“对了,听你小姨说,她们那律所新来了一个小帅哥,人挺好的,”章瑞君说,“取向就跟你一样,改天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祝宵对相亲不感兴趣,含糊地应了声“最近忙”,岔开了话题。
挂断电话后,祝宵又看起了张岳秀的论文初稿。
本想做些批注发回去让张岳秀看着改,看着看着却走神了。
他没再继续,而是将张岳秀的论文初稿打印了出来。
五分钟后,祝宵拿着张岳秀的论文初稿,出发去墓园。
祝宵先是问邬咎在不在,收到回复后,他将这篇论文烧给了邬咎。
邬咎还以为是祝宵的最新成果,洗手焚香之后才拿起来看。
很可惜,这篇论文存在不少问题,对祝宵来说绝对是大失水准。邬咎粗略地扫了一眼参考文献,还发现了好几处格式错误。
邬咎:【祝宵,这论文该不会是你写的吧?真不怎么样,比我差远了】
邬咎:【看来没我在,你的水平退步很多嘛】
祝宵回复他:【你学生写的。】
邬咎一下就闭嘴了。
如果这是他那倒霉学生写的,那就不足为奇了。
邬咎感觉自己在教育界身败名裂:【干什么给我看这个?】
调侃邬咎人民教师的身份只是次要目的,祝宵还有正事要说:【你什么时候投胎?】
邬咎有点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