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亭觉得,如果不是有人提醒林知墨,林知墨是不可能发现节目是直播的,更不可能在愤怒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并且借机曝光自己。
肯定是有人提醒了他节目是直播。
可林知墨本来清贫,朋友们也都是顾雪亭眼里没用的废物,根本不可能知道节目是直播。
而在这个家里,关注这些娱乐圈事情的人除了自己也再无别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和陆雯打电话的时候,被这个年轻管家听见了,并且告诉了林知墨!
顾雪亭记得,当时他打电话的时候是在后院,说完了直播的计划后就跟陆雯闲聊着八卦往房子里走,却正好和走出来的蒲砚碰上。
只是当时顾雪亭没想到蒲砚会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还把这些都告诉了林知墨。
所以这个管家,就是他沦落到今天这样凄惨地步的罪魁祸首之一!
顾雪亭早就想收拾蒲砚一顿,可碍于自己一直没能回家,所以只能隔空发狠。
如今刚回到顾家,蒲砚就自己送上门来…
顾雪亭嘴角诡异地弯起,心想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管家你来得正好,”顾雪亭开始发难, “欸不对啊,你今天怎么没穿管家制服照理说,这是要扣钱的吧。”
蒲砚:…你没事儿吧
甜点师姐姐:什么癫子人家说东你说西
顾雪亭见蒲砚吃瘪,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咄咄逼人起来: “你这套西装是Balmain的吧,你哪来的衣服你是不是在我衣柜偷拿的这套”
他也有一套同样香槟色的西服,就放在房间衣柜里。
蒲砚无语: “…你想象力还挺丰富。”
刚接了个电话的陆朝槿发现事情不太对,所以按着话筒走了过来: “顾雪亭,别没大没小的,嘴巴放尊重点。”
顾雪亭看见陆朝槿时立刻上演了川剧变脸: “哎哟,朝槿哥,我就是奇怪管家怎么穿成这样,这也不合规矩啊”
陆朝槿握住蒲砚手腕,将他拉近自己: “他今天作为我的伴侣出席宴会,穿什么就不用你多管闲事了。”
顾雪亭人傻了,老半天才发出不可置信的一声: “啊”
陆朝槿面色不善,顾雪亭不敢得罪他,立刻说: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我们家的管家这么有福气的啊。那朝槿哥,我先去找大哥了,等会儿见,呵呵。”
顾雪亭脚底抹油离开,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陆朝槿是陆家最有潜力的继承人,何况还能力出众,长相帅气像随时能上时装周走秀,追他的人简直不计其数,为什么会看上蒲砚呢!
他没有忘记自己今天最重要的目的,因此不愿和蒲砚再做争执,以免打草惊蛇,因小失大。
夜幕降临,宴会进入了正题,顾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彩映亮四米高的落地窗。
流水般的豪车停在顾宅院子的停车场中,穿着华丽晚礼服的女人和男人下车,再让门童把车泊好。
蒲砚被陆朝槿拉着手腕,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莫名社恐: “你去和他们聊吧,我还是帮忙看着宴会布置好了…”
陆朝槿搭着他肩膀,语调宠溺: “都随你,只是想向认识的朋友介绍你,不过之后再介绍也可以。”
蒲砚踌躇片刻,说: “…好吧。”
晚上七点,顾明安在众人簇拥下拿起话筒: “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光临顾宅,是顾某莫大的荣幸。”
穿着传统中国服饰的顾峥站在他身边,目光欣慰。
不管平时家里吵得多凶,但在外人面前,孩子就是顾峥的脸面之一。
看着顾明安能够独当一面的干练模样,虽然顾峥压根没有参与顾明安的成长过程,但还是不要脸地非常自豪。
顾明安又说了些客套话感谢宾客,就引入了正题: “今天呢,一方面是想借顾氏的面子,让圈子里的朋友亲戚们都聚一聚,另一方面呢,是想公开一件事。”
一身深蓝色西装的林知墨走向顾明安,站在他身边。
两兄弟都身材高大,肩宽腿长,虽然气质一个冷锐稳重,另一个清冷孤傲,但眉眼间的相似却很难让人忽视。
顾明安搂住林知墨肩膀,声音沉稳: “十九年前,我母亲诞下一子,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因为医院的疏忽,我和磬秋的亲生弟弟林知墨流落在外了十九年。两个月前,我们才通过DNA鉴定找到他,将他带回顾家。今天,也是想借贵客们都在场的时机,广而告之这件事。”
现场沉寂了一瞬后,顿时陷入一片哗然中。
“顾家那个在娱乐圈混的小少爷顾雪亭不是亲生的” “怪不得,我早就想说了,感觉老大老二都像妈妈,老三却既不像爸也不像妈…” “你别说,这个林知墨长得确实和已故的顾夫人挺像的,也和老二有几分相似。”…
顾雪亭本来站在人群中听顾明安说话,闻言整个人像被兜头泼了一大盆冷水,瞬间从头冰凉到脚!
大哥怎么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疯了吗!
感觉到四周那些打量自己的同情而审视的目光,顾雪亭只感觉自己浑身发冷,几近昏厥。
与此同时,刚才还带着微笑的顾峥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他下意识就想阻止顾明安,抬脚的瞬间却被另一个人卡住了身位: “爸爸,好久不见啊。”
是顾磬秋。
顾磬秋微微张开双臂,牢牢卡住了顾峥想要上前抢顾明安话筒的动作。
顾峥此前向顾雪亭保证过,也向林知墨说明过:林知墨回到顾家后以养子的身份自居,不把顾雪亭的真实身份公布与众。
可自从顾磬秋和顾峥闹掰,顾磬秋就决定了一定要还林知墨一个清白。
凭什么让妈妈亲生的孩子要背着“养子”的身份在家里和整个圈子里低人一头
顾磬秋早就为林知墨不平,只是之前不愿撕破家中和平的氛围,才忍气吞声没有向顾峥提起。
可既然他和顾峥已经撕破脸皮,就没必要再忍了。
宾客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纷纷露出惊讶但强作镇定的表情。
而顾明安还在继续: “找回三弟,并且将他堂堂正正认回顾家,是我母亲的遗愿。知墨是个好孩子,他顾念养父母的恩情,想要保留‘林’这个姓氏,我们觉得母亲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他,所以没有强迫他改姓,但他是我们顾家人,是我顾明安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袁一恒担心地扶着顾雪亭手臂,生怕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雪亭…”
虽然顾雪亭之前从没有告诉过自己身世,可袁·恋爱脑·一恒却已经自顾自给顾雪亭找好了借口:雪亭这样要强的人,当然是不愿意说出自己只是抱错而不是顾家的少爷这种事的。
顾雪亭气得双眼通红,可此时却难得“聪明”了一回。
大哥是顾家的掌舵人,是顾家的脸面,就算自己跳出来说真相不是这样的,其他人也只会相信顾明安,而不是相信自己。
周遭的议论声不断,尖锐的话语像是在片片凌迟顾雪亭。
顾雪亭没有错过顾磬秋的动作,他把顾磬秋拦着顾峥,誓要为林知墨撑腰到底的模样尽收眼底,恨意在内心疯狂蔓延。
既然大哥,二哥已经选择了林知墨,不惜与自己十八年的兄弟情,也要当众给林知墨撑腰,让自己在这么多宾客朋友面前脸面尽失,那自己又何必再顾念旧情,死守那条底线
顾雪亭的指甲掐入掌心,尖锐的剧痛逼得他清醒过来。
在给谢家那位打电话后,他仍然没有一口答应对方提的要求。
因为顾家自他小时候开始就给他遮风挡雨,如果顾家倒台了,那他这个姓氏又还有什么用
又或者说,一旦顾家倒了,他就再也不是顾家金贵的小少爷,而只是青年演员顾雪亭了。
从小自诩高人一等的顾雪亭不愿以那样的普通人身份示人。
可现在,就算他再怎么不想,大哥也已经把他根本不是顾家少爷的事实公之于众,那顾家的存在对他还有什么意义!
他根本就不必为了和谢家合作而愧疚,相反…这是顾明安他们罪有应得的!
***
蒲砚在听完顾明安的“真假少爷”宣言后身心非常舒畅,来到点心区吃起了小蛋糕。
这个芝士海盐的好吃,那个黑森林的也爆炸好吃!
陆朝槿就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吃,边和自己的生意伙伴聊天: “嗯,现在欧洲市场的需求量增长得很快,因为化石能源的问题…”
生意伙伴是做外贸生意的中年女性,西装干练气场十足,看着蒲砚吃得脸颊鼓鼓终于忍不住笑了: “…你家这个小朋友怎么这么好(第四声)吃。”
其他人来到宴会都是在互相交谈,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餐台旁边走不动路。
陆朝槿难得地笑了,目光里多了几分温存: “年纪小是这样的,让他吃就是了。”
“没想到有一天会见到陆总有这种表情,”女人打趣, “还真是好奇蒲先生是个怎样的人了。”
外贸伙伴去找别人攀谈后,蒲砚终于走回陆朝槿身边: “对不起,我不知道和它们说话的时候能说什么。”
陆朝槿摇头: “没关系,我从小参加这种场合,也只学会了四五成。”
蒲砚心想你刚才游刃有余的样子倒像是学会了十成啊。
陆朝槿在他心里的印象一直都是不善言辞的行动派,没想到在名利场上完全像变了个人,举手投足既健谈又绅士。
见蒲砚有些不自信,陆朝槿揽着他肩膀将他拉近自己: “别担心,我会教你。”
说话间,一个身着典雅复古黑裙,头戴珍珠发饰,造型酷似赫本的美丽女人走了过来: “朝槿,原来你在这里。”
高跟鞋落在米色大理石地板上声音清脆,黑裙裙摆飘扬,女人的声音也明媚动人: “这位是”
陆朝槿颔首,向她介绍: “这位是我男朋友蒲砚,蒲砚。”
黑裙女人的动作明显怔愣片刻,才回过神来,伸出做了浅粉色透亮美甲的右手: “你好,我是白佳卉,是朝槿哥哥的…青梅竹马。”
“哦,你好啊。”蒲砚伸出手和她浅浅相握,丝毫不吃醋。
这女孩属实有点搞笑,第一次见别人就主动说自己是青梅竹马什么的,也目的太明显吧!
蒲砚作为阅狗血豪门文无数的专业狗血文爱好者,一眼就识破了对方的意图。
当一个人说话想要激怒你时,如果你洞察了对方的目的,就只会感到非常可笑。
因此,白佳卉不仅没等到蒲砚的不自然反应,反而看见对方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隐约的笑意。
有人看见陆朝槿和白佳卉,便过来搭话,将蒲砚,陆朝槿和白佳卉三人围在中央。
陆朝槿礼貌而疏离,不着痕迹避开白佳卉的靠近: “有什么事么”
黑裙女人手里握着香槟,带着丝绸手套的手捂住嘴的部分,靠近陆朝槿耳边说了什么。
几个B城的宾客刚才没听见陆朝槿介绍蒲砚,于是就开起了玩笑: “哎哟,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啊” “白小姐最近劲头也是很足啊,和T公司的合作项目那可是上千亿的单子啊。”
陆朝槿微抿唇,有点不爽白佳卉这种故意而为之的举动。
就说一句“叔叔让我来找你”用得着靠这么近说话么!
好在自己的男友不仅没吃醋,还露出一副现场吃瓜的表情…
蒲砚根本不吃醋,如果白佳卉真能拿下陆朝槿,这么多年早就拿下了,也不会让陆朝槿找自己好几年。
所以他完全没把对方当威胁,只是觉得两人站在一起还挺养眼的。
然而当蒲砚余光扫过大厅角落,发现鬼鬼祟祟离开大厅的谢翊榕时,顿时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