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叩门。
门房无可奈何地打开门:“王爷吩咐……”
白鹤知眼睛眨都不眨,“砰”地一声将璟王府的大门劈出个刀印。
门房:“……”
门房吓了一跳,忙不迭道:“白大人,您这……”
“回去告知璟王殿下。”白鹤知漠然道,“今日是召淮生母的忌日,下官要带召淮祭奠,他若再拦着,我便不保证能做出什么了。”
门房一愣,讷讷道:“小的这就去禀报,白大人稍候片刻。”
白鹤知冷笑,收刀入鞘,转身回到马车静候。
一大清早的,楚召淮刚醒,正恹恹坐在桌前吃早膳。
姬恂本该在前段时日便发病的,但不知是不是推迟吃药,初五那天没什么苗头,将人白锁了一天一夜。
唯恐姬恂忽然发病,这段时间楚召淮梦里都在思考姬恂的毒要如何解。
正蔫蔫吃着,赵伯匆匆而来,欲言又止看着楚召淮,又看向姬恂。
姬恂道:“何事?”
赵伯凑上前耳语几句。
姬恂动作一顿,眉头微微蹙起:“当真?”
“我让重山查了,的确就是今日。”赵伯道。
姬恂抬手让赵伯下去,视线复杂地看向楚召淮。
上元节那日,楚召淮抱着那封信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倏地浮现眼前。
姬恂漫不经心喝了口冷酒,忽然问:“你舅舅在府外,说今日是白夫人忌日,要带你前去祭拜。”
楚召淮才刚醒,懵了半天才茫然道:“我娘的忌日?”
“嗯。”
楚召淮这段时日泡在医术中几乎要醉生梦死了,仔细算了算好像的确就是今日。
“哦。”楚召淮点头,也顾不得仪态,飞快将小半碗粥扒拉完, “多亏舅舅还记得,我这就去。”
说罢,他起身拿起披风就要往外走。
姬恂忽然握住楚召淮的手腕。
楚召淮手臂一紧,疑惑地看他:“王爷?”
姬恂感受掌下温热的皮肤,笑了笑道:“早去早回。”
楚召淮点头:“好的。”
得到答复,姬恂又沉默许久,才终于强迫自己将手松开,注视着楚召淮系好玄色披风,小跑着从寝房离开。
白鹤知等了半刻钟,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楚召淮果不其然从里跑了出来。
白鹤知冷笑一声。
算姬恂还有人性。
楚召淮踩着马凳上了马车,瞧见白鹤知高兴极了:“许久不见舅舅了。”
白鹤知摸了摸他的脸,心疼道:“你怎么瘦……”
唔,捏捏脸。
没瘦,还胖了不少。
脸上也没有之前病歪歪的虚弱之色。
白鹤知话锋一转,痛斥姬恂:“姬恂被禁足,也要强迫你不让出门,哪有这样的道理?这厮果然心里阴暗。”
楚召淮歪了歪头,想解释是他自己当时害怕马车,但见舅舅这么愤慨,只好让姬恂受受委屈,垂着脑袋没反驳。
见楚召淮眼底还有乌青,似乎没睡好,又收集了姬恂一堆破事的白鹤知只好偃旗息鼓,心想先饶了姬恂这一回。
“困了吗,先睡一会吧。”
楚召淮疑惑道:“不是去楚家吗?”
就几条街的事,刚躺下就得起来吧。
“你娘的牌位放在上清观,咱们得出城。”白鹤知揽着楚召淮的肩膀让他躺在自己腿上,温声道,“睡一觉吧,等到了舅舅叫你。”
车上燃着安神散,楚召淮昨晚的确没怎么睡好,强撑着又说了几句话,便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白鹤知抚着楚召淮的头,眼神逐渐冰冷。
马车很快从东门出了城,在林间小路行走半个多时辰,长随终于道:“大人,暗中跟着的人已被拦下了。”
白鹤知无声松了口气:“去码头。”
长随应了声,长鞭一挥,马车飞快朝向离京城最近的漕运码头。
***
璟王府。
暖阁的门全都开着,桌案和柜子上放了不少楚召淮的东西,全是他这段时日从小矮柜拿出来放置的。
有破破烂烂的小木马,在河边钓鱼时捡到的漂亮石头……
总而言之全是便宜货,悉数放置在一堆价值千金的古董旁。
前几日楚召淮还剪了几枝梅花,没花瓶盛便拿了姬恂花了大价钱寻来价值百金的古董花瓶来放。
他也不知价格,每日换水时赵伯都提心吊胆的,唯恐被王妃被摔了。
暖阁满满当当,姬恂坐在连榻上看着,却觉得缺了些什么。
往常这个时候,楚召淮一般会蹲在那乖乖地看西洋钟报时。
不像姬翊那样,楚召淮极其爱看书,若是没人管着能不吃不眠看个一天一夜,姬恂怕他熬坏,便规定巳时才能进书房,申时就得出来玩。
楚召淮也听话,所以乖乖地等报时完,就会窜去书房。
姬恂注视着西洋钟。
那因楚召淮存在而变得悦耳的钟声似乎又变回厌烦。
姬恂漠然看了半晌,视线又瞥向那张牙舞爪的小麒麟木雕。
算了。
赵伯前来为他添酒,试探着道:“王妃拜祭完白夫人定然伤心,王爷禁足也差不多解了,要带王妃出去玩吗?”
姬恂淡淡道:“他如今只想着看书,哪儿还愿意出门。”
这话说得,亲密极了。
赵伯偷笑了声,刚要出去,那姓凌的暗卫突然急匆匆冲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爷!”
姬恂神色微沉:“何事?”
暗卫言简意赅禀报:“白院使带王妃乘马车由东门出城,意图甩开跟踪护卫,我等将计就计远离,片刻又跟上,发现白院使目的是漕运码头。”
姬恂捏着六枚小金币盘着,闻言动作一顿。
暗卫道:“属下已去查清,前段时日大公主曾包下一艘前往江南的船,今日午时便要出发。”
姬恂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冰冷。
赵伯吓了一跳,赶忙道:“世子说王妃坐个画舫都晕,这走水路去江南得行个十天半个月,怎能坐船?得坐马车啊!”
凌暗卫:“?”
重点是这个?!
赵伯急急道:“王爷,要赶紧拦下啊,王妃身子虚弱经不得折腾。”
姬恂右手握得死紧,几乎痊愈的掌心又被指尖此处丝丝缕缕的血痕,他冷冷道:“楚召淮呢,他也想走吗?”
凌暗卫察觉王爷的怒火,讷讷道:“马车紧闭,并未瞧见王妃的反应,许是……睡熟了,并不知晓白院使的打算。”
姬恂冷笑。
凌暗卫左等右等没等到命令,试探着道:“王爷,我们的人已在码头,这拦……还是不拦?”
“拦。”姬恂眸瞳几乎充血,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戾气和杀意,好似又回到没遇到楚召淮之前那种阴晴不定的“煞神”模样。
他阴冷道:“不计代价,将人给我抓回来。”
凌暗卫听得心惊肉跳,颔首称是。
姬恂又冷冷道:“还有白鹤知。”
凌暗卫一惊。
姬恂头痛欲裂,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涌上心间:“杀了他。”
赵伯吓住了:“王爷……”
“所有参与此事之人,全杀了。”姬恂目不转睛看向西洋钟,冷冷道,“申时前,本王要见到楚召淮在这儿。”
暗卫忙不迭领命而去。
这一遭许是要将王爷被逼得发病,还是得让周患先上锁链再将王妃迎回府,否则八成要出人命。
***
楚召淮猛地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马车已停了。
白鹤知将他扶起来,为他理了理凌乱的长发,温和道:“昨日没睡好?”
“在被窝偷偷看医书。”楚召淮打了个哈欠,又像是记起什么,“舅舅前几年说要寻的孤本,王府中正有,我已誊写好了一份,等晚上回去就拿给舅舅……唔,什么味道?”
他鼻子动了动,嗅着周围的气息,好像是泥土河水混合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