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恂手搭在马车窗户的边沿,勾唇笑起来:“王妃的命令,本王必定言听计从,不敢违逆。”
楚召淮:“……”
哪、哪儿就命令了?
这话本来就怪,加上知晓姬恂这几日无时无刻不再撩骚,显得越发的怪异,甚至带着某种床笫之上才有的色气。
楚召淮臊得浑身都热了,绷着脸道:“王爷身份尊贵,莫要降尊纡贵说这种话了。”
姬恂沉下脸:“好,本王听王妃的,日后再不说了。”
楚召淮:“……”
楚召淮臊得脚趾疯狂蜷缩又舒展,别扭半天猛地将帘子放下。
说又说不过,脸皮又没他厚,不活了。
楚召淮闷闷坐在马车中,等着去护国寺。
这时车子微微一晃,似乎有人踩着马凳上来了。
楚召淮还以为是姬翊,赶紧拍了拍脸让热意褪下去,抬头看去:“姬……”
……恂。
本该在下面目送他离开的姬恂懒洋洋撩开车帘走进来,偌大马车他看也不看其他位置,径直走到楚召淮身侧坐下。
楚召淮:“……”
楚召淮眼睛都瞪大了:“王爷……上来做什么?”
“嗯?”姬恂比他还疑惑,“本王不是说了要送王妃去护国寺吗?”
楚召淮蹙眉:“不是的,王爷是说让周患送我去护国寺。”
他记得清清楚楚。
姬恂不解:“本王说过吗?”
“说过!”
“好吧。”姬恂冲他一笑,“本王记性不好,就听王妃的,的确说过。”
楚召淮:“……”
“你!”
“头疼死了!”车又是一晃,犬子的声音嘟嘟哝哝传来,“重山哥给我搬了两大箱书和功课,本世子真是……”
帘子掀开,姬翊一愣。
马车宽敞,楚召淮束手束脚坐在角落,他爹大马金刀交叠着腿坐在正当中,几乎将楚召淮挤到贴着车壁了。
姬恂懒洋洋一抬眸。
姬翊浑身一僵,喉咙艰难吞咽:“……真是激动亢奋又欢喜!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如此多宝贵的知识我定能一月全部啃完,不给爹丢人。”
姬恂蹙眉:“世子真这样想?”
“是!”姬翊差点一蹦三尺高,语调上扬像是在吹口哨,“儿子必定学而不厌发愤忘食!”
“好。”姬恂一拊掌,笑了起来,“为父本只想让你一个月看上两本便已足够,没想到世子如此好学,为父甚为欣慰。既然如此,那几十本书便是功课,月底为父会亲自考校你。”
姬翊:“……”
天塌地陷,不过如此。
楚召淮猛地一偏头,手揪着姬恂的袖子,将半张脸抵在他坚实的手臂上挡着,唯恐笑出来伤了世子的心。
姬恂一阴阳怪气就爱将名字改为“世子”、“王妃”、“殷统领”这种称谓,讥讽味十足。
姬翊眼睛都红了:“爹……”
本来觉得这段时日爹的脾气变好了,怎么更会说刻薄话了?
姬恂瞥他:“护国寺是礼佛圣地,你难道还想成日东奔西跑地玩闹吗?”
姬翊委屈地道:“不想,我会好好陪着召淮静养,等爹来接。”
姬恂勉强满意了,微微侧头就见楚召淮抱着他的手臂,半鼓面颊,憋笑憋得满眼是泪。
姬翊刚找了个远离他爹的位置坐好,就听姬恂忽然道:“下去,坐后头那辆马车。”
姬翊一愣:“啊?”
后头的车好像都是他和楚召淮的书。
姬恂看他一眼。
姬翊登时一个激灵,忙不迭下车了。
刚蹦下去,马车里就传来楚召淮的笑声。
姬翊:“……”
他爹真偏心。
楚召淮笑完也觉得不太厚道,咳了声清了清嗓子:“姬翊年纪小,贪玩些实属正常,王爷对他还是不要这般严苛。”
姬恂垂眼看他:“好。”
楚召淮:“……”
怎么他说什么姬恂都应好?
楚召淮不太适应,又往里挪了挪,恨不得凿个洞爬出去。
这时,马车晃悠悠动了。
姬恂见他浑身紧绷,体贴地往外坐了坐,笑着道:“王妃若困了,就在车上睡一觉吧。”
楚召淮最近总是困倦,好像睡不够似的。
他本来也打算在车上眯一会,但偌大车厢全是独属姬恂的气息,严丝合缝包裹着他,将人搅得脑袋混沌,乱得要命。
楚召淮不知要如何面对姬恂,只好靠在车壁上闭着眼装死。
即使和姬恂圆过房,楚召淮仍想着有朝一日回家去,不过这是建立在姬恂不需要他的基础上。
如今姬恂倾慕于他,等他病好,依照他的性子真的会心甘情愿放自己回去吗?
楚召淮越想越觉得忐忑,羽睫都在胡乱颤着。
……好像有视线在看他,直勾勾的,将他脸都看得不着急泛起热意。
楚召淮轻轻呼了一口气,做足准备,倏地睁开眼睛,打算吓他一跳。
楚召淮睁眼极快,姬恂连多少的空当都没有,直接被逮到。
果然在看他。
楚召淮等着看他心虚。
……就见姬恂交叠着双腿,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含着笑的视线始终直直盯着他,毫不掩饰自己赤裸裸的欲望。
楚召淮:“……”
和、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楚召淮顿时哑火了,连质问都问得极其没有底气,干巴巴道:“王爷……怎么偷看我?”
“嗯?”姬恂挑眉,“本王光明正大,何来偷看一说?”
楚召淮:“?”
楚召淮彻底服气了,正要继续闭眼装睡。
姬恂道:“既然睡不着,不妨说些话?”
楚召淮假睡被拆穿,只好不情不愿睁开眼,但他不想看姬恂,只好垂着眼盯着他手中金光闪闪的鸠首杖猛瞧。
忽然,鸠首杖动了动,随着那只宽大温热的手缓缓凑到他面前。
楚召淮眨了眨眼,疑惑看去。
姬恂将鸠首杖递给他,挑了挑眉:“拿着。”
楚召淮从一开始就很好奇这金光闪闪的鸠首杖是不是真金子,见姬恂递来故作镇定地接过来,手腕微微一沉,险些坠下去。
沉甸甸的手感,竟是真金子?
圣上御赐璟王的鸠首杖比寻常要短上半截,握着恰好能到腰迹,上方雕刻着“长岁熙春”,鸠首因常年抚摸已变得光滑锃亮。
楚召淮好奇地捧着左看右看。
做工精细,又舍得用金,就是矮了半截,寓意也不对。
楚召淮边看边问:“鸠首杖往往是给老人或长辈,为何圣上会赐予你这个?”
姬恂懒懒笑着:“警告本王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切勿不自量力,和小辈争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贻笑大方。”
楚召淮“哦”了声,手指缓缓抚摸着鸠首。
姬恂倚靠在车壁上看他:“王妃也觉得本王不该抢小辈的东西吗?”
指腹摩挲“长岁”二字,楚召淮想也不想道:“圣上的皇位不也是杀兄弑弟夺来的吗,王爷血统纯正,名正言顺,何谈该不该?”
姬恂眼瞳遽尔一缩。
楚召淮嘴比脑子快,说完立刻后悔了。
皇室秘辛那是他能随意谈论的,赶紧找补道:“咳,我失言了,王爷莫要放在心上。”
姬恂忽然笑了起来。
楚召淮被他笑得脸都热了,不敢再看,赶紧将鸠首杖递回去。
姬恂却不接,眼中全是笑意:“王妃拿着吧。”
楚召淮“啊?”了声:“我……拿鸠首杖吗?”
“嗯。”姬恂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笑眯眯道,“若王妃想要趁机会逃回临安,正好将这鸠首杖融成金子当盘缠。”
若在之前楚召淮八成以为此人在阴阳怪气,但此时细品这句话,总觉得有种试探的意味。
试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