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召淮:“……”
楚召淮猛地将搭在姬恂手臂上的爪子缩回来,瞪着眼睛不可置信。
这……
王爷冒充暗卫上瘾了?
姬恂像是没事人一眼,慢条斯理理了下衣袍,随意道:“瞧你晚上没吃几口,等会将药膳吃了再去睡觉。”
楚召淮不太适应姬恂说人话,干巴巴地说:“是。”
“去吧。”
楚召淮赶紧撒腿就跑。
姬恂注视着他的背影,摩挲着还残留着温度的指腹,突然没来由地问:“他为什么这么怕我?”
殷重山悄无声息从暗中飞来落地,为王爷解惑:“王爷多想了,王妃只是胆子小又有心疾,属下瞧着倒比之前好多了。”
刚来王府时,都能被吓晕过去。
现在都会和王爷顶嘴了。
姬恂:“你听。”
殷重山听。
寝房的方向隐约听到赵伯的声音:“王妃回来了!平安坊好玩吗?哦哟,去时不是戴了狐毛围领吗,怎么摘了啊?”
楚召淮做错事似的小声说:“我热……就、就摘了。”
“大冬日可不能贪凉,晾汗了怎么办?”赵伯说,“暖阁正温着药膳,王妃进去再解披风。”
“好的。”
殷重山:“……”
和王爷在一起,王妃便是刀光剑影的“兔子蹬鹰”,在赵伯面前却是乖乖抱着菜啃还能任摸任揉脑袋的白兔。
怪不得王爷觉得他怕。
姬恂短促笑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让你买的东西呢。”
殷重山道:“已送去暖阁了,王妃进去就能……”
还未说完,寝房暖阁就传来王妃的声音。
“赵伯!赵伯快来看,我桌子上有个怪东西。”
“怪东西”镶嵌宝石,三根铁棍滴滴答答地转着圈——赫然就是楚召淮在平安坊眼巴巴看了半天的物件。
赵伯为他将他披风解下,笑容可掬:“这是自鸣钟,西洋传来的玩意儿,平安坊有售这个的,瞧,这儿能瞧见时辰呢。”
楚召淮连药膳也不喝了,坐在那好奇地看来看去:“鸣钟?会响吗?”
“会。”赵伯道,“方才送来时刚过戌时,里面会有钟声当当响了两声呢。”
楚召淮努力忍住伸手扒拉的冲动,矜持地喝了口药膳汤:“即使西洋传来的东西,又镶嵌着如此多宝石,肯定价值不菲吧?”
赵伯见多识广,估摸了下:“得上千两银子。”
楚召淮“哦”了声,用满脸写着“我买不起”的神情看破红尘,淡淡道:“这玩意儿华而不实,我也不太爱用,咱们用香记时辰也才几文钱。”
“也是,我也一直不懂这如何瞧时辰。不过摆着也挺好看。”赵伯笑着道,“王妃想放在哪儿,我给摆上去。”
楚召淮“啊?”了声:“我?”
“是啊,这是王爷吩咐重山特意买来送给王妃的。”
楚召淮诧异看过去。
送、送他的?
很少有人会在乎他喜欢什么,更不会送他这样贵重的东西。
楚召淮第一反应并不是受宠若惊,而是又开始担忧姬恂是不是又要玩他。
楚召淮左看右看没人,小声问赵伯:“王爷又有何事需要让我去冲锋陷阵吗?”
赵伯很懵:“没有吧,王妃何出此言?”
楚召淮还是警惕:“那还是想让我试毒?”
“哎呦,这话可不能胡乱说啊。”赵伯吓了一跳,忙给楚召淮添了勺药膳,让他赶紧喝了闭嘴吧。
上回“试毒”两个字一出来,但凡逼王妃试毒的人不是王爷本人,定有人会血溅当场。
楚召淮乖乖喝汤,脑袋还是没停。
无缘无故送这般贵重的东西,既然不是要利用他,那就是……
看他医术高超尽心尽力,想要奉承咯?
楚召淮逐渐放下心来。
他很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奉承。
喝完药膳后,楚召淮漱了口沐浴完,也不矫情,强忍着高兴让赵伯把西洋钟搬去了暖阁卧房的小暖阁里。
既给了,那便是他的了。
自鸣钟隔着小矮柜的门传来滴滴答答的细微动静,悦耳也不吵人。
等到了亥时,果不其然里面传来清脆的当当两声。
楚召淮得了新奇东西,翻来覆去睡不着,耐着性子听自鸣钟运作的声响,直接坐起来,披头散发在榻上沉思半晌,还是下榻拿钥匙打开小矮柜的门。
柜中大部分都是不值钱的破旧小物件,只有西洋钟华丽奢靡,格格不入。
楚召淮蹲在那来回摇摆。
这么漂亮精致的贵东西,放在小矮柜里落灰似乎可惜了。
楚召淮对领地好像有种独特的“洁癖”。
常年寄人篱下,他总是下意识觉得哪里都不属于自己,在别人的底盘就该夹着尾巴做人,这些年只将自己的所有物塞在小矮柜中,从不敢大大咧咧摆在别人的地盘。
即使在白家住了十几年,他那间小小屋子的柜子上也从未摆放过东西。
住进去什么样,搬出来便是什么样。
楚召淮在矮柜边蹲得腿都麻了,仍是没战胜心中的“洁癖”,扶着腰又回去了。
楚召淮年纪还小,磕磕绊绊靠自己将“喜怒不形于色”学了一知半解,还总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得到喜爱东西的愉悦一遍遍冲刷心间,楚召淮在床上滚来滚去,动静比自鸣钟声音还要大。
终于,隔壁寝房不知何时回来的姬恂开口:“王妃是打算靠着一夜摊煎饼一千张来富可敌国吗?”
刚翻了个身的楚召淮:“……”
楚召淮讷讷道:“吵到王爷了?”
“没有。”姬恂说,“本王无缘无故自己醒了。”
楚召淮撇撇嘴,习惯地在心里腹诽姬恂难伺候,但转念一想这人刚送自己一座贵得吓死人的西洋钟,只好在心里先饶了他一回。
“我马上就睡。”
姬恂自从断药便难安眠,闭着眼躺在冰冷榻上,那滴滴答答的西洋钟声吵得他心情不虞,有心想让人直接扔出去。
一闭眼,又浮现楚召淮可怜巴巴蹲在路边盯着那座钟瞧个不停的样子。
……算了。
姬恂听着暖阁的动静逐渐停息,终于酝酿出些睡意。
正准备入睡,隔壁轻轻传来声钥匙开锁的声音。
姬恂睁开眼。
夜深人静,一丝动静也会被放大无数倍灌入耳中。
楚召淮大概怕再惊醒他,轻手轻脚地赤足下榻,勾着钥匙小心翼翼将那几乎要生锈的破锁打开。
“咔哒”。
开锁声有点大,楚召淮吓了一跳,不知道冲谁“嘘”了声,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没听到姬恂阴阳怪气的嘲讽攻击,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姬恂听到他战战兢兢地将一样东西从小矮柜中捧出来,那烦人的西洋钟转动的声音更大了。
随后,楚召淮赤着脚在暖阁走了几步,似乎挪到靠墙为他备好却从未放置过任何东西的桌案前。
没来由的,姬恂呼吸顿了顿。
终于,“嗒”地一声。
楚召淮将西洋钟轻轻放在桌案上。
姬恂垂在一侧的手倏地蜷了一下。
当当——
自鸣钟又响了两声,楚召淮吓得一蹦。
细看下,竟是子时了。
楚召淮还要早起熬药,赶紧踮着脚尖跑回床上,这回终于能睡了。
姬恂听着自鸣钟更加清晰却好像不怎么恼人的转动声,突然没来由地无声笑了笑。
那只被他狠狠欺负过哭着躲回窝里的猫,好像又一次小心翼翼探出头来了。
……一点都不记疼。
***
翌日一早,赵伯侯在暖阁门口半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开始喊王妃起床。
“王妃,辰时了,该起了。”
里面没动静。
赵伯只好扣了扣门:“王妃?”
好半天,楚召淮咕咕哝哝的声音传来:“今天不吃了,我啃菜馒头……加肉要两文吗?太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