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他们所料,这几位吉他手之间的对决,和方才的挑战并不在同一量级。
在南乙看来,半梦的吉他手基本功还不够扎实,演奏也相当紧张,前三十秒一直控制不住手抖,也影响到了节奏。
与之相反的,则是蓝色药丸的吉他手王承。这是全场年纪最大的吉他手,已经年过四十,他的演出经验丰富,技巧挑不出错,台风也好,一头泡面似的头发甩来甩去,很有意思。
不过问题也出在经验主义上。他的改编过于保守,仅是将原曲的金属风格改成了funk,律动强,但属于意料之中。
真正带来惊喜的反而是沙马赤尔。
无论是谁,看到碎蛇乐队的第一反应,都会认为他们走的路线是民族视觉系,优越的外在条件无形中更会加重偶像派的刻板印象。
但事实上,沙马赤尔的功底相当扎实,而他的改编也是三人中最大胆的。
“居然把重型改轻了?可是他看上去像是玩儿金属的,反差好大。”
“好冒险啊。”
“我前几秒都觉得他直接换了一首曲子了。”
严霁觉得有趣,坐直了不少:“改得挺走心的,旋律放大了,情绪很饱满,很好入耳。”
南乙安静地注视着台上沙马赤尔,冷不丁开口:“他确实是挺喜欢你的。”
“嗯?”秦一隅有些慢半拍,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南乙的视线人就在台上,点头说:“他指弹的指法,和你几乎一样。”
喜欢我的是你吧。秦一隅毫不客气地在心里开玩笑。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这么细的吗?
而且你还是个贝斯手啊,对吉他也研究得这么透,这真的正常吗?
他内心的某一处像吹气球一样开始膨胀。
沙马赤尔的演奏到了后半段时,节奏忽然加快,越来越快,情绪递进也越发激烈,高频音将所有人的情绪拉到最饱满,然后戛然而止。
这一处休止,仿佛情到浓时幻灭的泡沫,留下久久的余韵。
迟之阳跟着虚空敲鼓的手一顿,眨了眨眼,疑惑道:“他把原曲改了?结尾不太一样。”
“切分挪用了。”就因为方才南乙的一句话,秦一隅听曲子都认真许多,“把原先的outro摘出来扔到了开头,所以最开始会给人一种是另一首歌的错觉。”
南乙也点头说:“很聪明的处理。”
结果显而易见,沙马赤尔拿下了第二组的胜利。他很酷地收了琴,一言不发回到队友身边。
有意思的是,沉默耍酷仿佛是碎蛇的企业文化。
出师大捷,三人竟连一个小小的胜利仪式都没有,只是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就坐下了。
第一场排练室对决就这样结束。
李纾宣布完结果,大屏幕上播放新的影像,是赛方打造的livehouse舞台。
“一周后,这里将会有3000名乐迷,他们将决定你们的去留。首场live淘汰赛的规则非常简单,自选原创曲目,现场表演,得分高者存活,剩余四组全部淘汰。”
这样的规则对台下的乐队而言,无疑是非常残酷的。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准备了很久,都渴望能够拥有一个被看到的舞台,希望他们的歌能被更多人听到,但仅仅一周之后,大部分人都将面临淘汰回家的结局。
即便成为这场厮杀中唯一的胜者,也只是最差小组的赢家。下一扇门开启时,面对的是人气更高的乐队,说不定到那时候,比赛才真正开始。
这都是回避不了的现实。
看了一眼众人,李纾又道:“这场演出唯一的限制,是曲目主题。”
原来是命题作文。
大屏幕上出现两个字——过去。
“好宽泛的主题啊……”
“过去?怀旧向?”
“我感觉还好诶,很多歌都能放进去。”
对大部分的乐队而言,这个主题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之前的曲子,能往这方面靠的只多不少。
除了目前为止,一首歌都没有的恒星时刻。
“完了。”迟之阳往椅子上一摊,“咱们得现写啊。”
南乙倒是无所谓:“不管什么主题,我们都是要现写,一样的。”
“说得也是。”
李纾说完便退场离开,但录制并未结束,按照要求,众人依次离开C组排练厅,前往新的指定地点。
“碎蛇那三个男生给我一种能读懂对方心声的感觉,”坐电梯时,大家都没说话,迟之阳突然开口,一脸玄乎,“就读心术你们懂吗?”
南乙看向其他三人,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小阳很爱看小说和动漫。”
“原来如此。”严霁眼神中透着一股慈爱。
“你看他都这么叫你。”秦一隅抓住重点,“你就是不习惯,我多叫几次帮你脱敏,小阳小阳小阳……”
迟之阳恨不得抬手掐他脖子,无奈手腕被严霁攥住,物理打断施法。
“别叫了行吗,跟个苍蝇一样,你当我死了行不行?”
秦一隅终于停下,双手合十,虔诚道:“复活吧我的小羊羔。”
迟之阳气到咬紧牙齿,“我杀了你……”
“这句话剪掉哦,拜托工作人员。”严霁笑着说,“哔掉某个字也行。”
南乙双臂环胸,笑了一下:“哔掉更奇怪了。”
电梯门打开,跟随制作组的引导,他们穿过走廊,来到写着1302的门前。
“因为你们和碎蛇乐队赢得了这次排练对决,所以你们两支乐队被分到了豪华套间宿舍,欢迎入住!”
“还有这种好事!?”迟之阳激动地打开房门。房间的确不错,客厅的架子上摆着各个摇滚乐队的黑胶唱片,墙壁上贴满海报,黑色地毯上是大大的洋红色手写英文——Crazy Band。
迟之阳不能更喜欢这个宿舍,一进去便扑倒在沙发上。
“这也太好了,滚人天堂!”
严霁发现有三个房门:“这么多房间?那我们怎么分呢?”
“我先选!”迟之阳从沙发上跳起来,跟着其他三人一起来到其中一扇红门前。他兴奋地打开房门:“让我看看这间!”
下一秒,屋内屋外,七人都愣住了。
恒刻四人呆在门外,房间里的三人正围坐在卧室地毯上,戴着三丽鸥洗脸发带,一个人抹着乳液,一个人拍着爽肤水,剩下一个手里拿着面膜,正要往脸上敷。
但因为他们的突然闯入,每个人的动作都定住了,齐齐朝门外看。
“你们谁啊?”秦一隅扒拉开迟之阳的脑袋,盯着这三张过分稚嫩的陌生脸蛋,眨了眨眼睛。
“这比赛不是没有少儿组吗?”
南乙有一瞬间的出神。
他在认真思考自己现在属不属于少儿的范畴。
看到床上的面具,严霁才恍然大悟:“碎蛇?咱们住一块儿?”
三人齐齐点头,小声说:“应该……是吧。”
五分钟后,他们弄清楚来龙去脉。
南乙倒了杯水,背靠着开放式厨房的台面,问:“所以,是因为长相,你们才戴面具上台的。”
“嗯。”小留叹了口气,“我们之前在学校里表演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我们长得不酷,太不摇滚了,而且我们三个都比较内向,表演会有很强的负担。”
阿满点头,“戴上面具演出反而更自在些。”
沙马赤尔跟着点头,“没错。”
“可是摇滚和脸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不是实力吗?”南乙随手拿起一枚面具,手指轻轻地转了转,隔着一段距离覆在自己脸前。
这动作被秦一隅捕捉到,他愣了愣,因为被面具遮挡下半张脸之后,那双眼睛所带来的冲击力就更大了。
南乙放下手里的面具,宽慰道:“我反倒觉得,你们就这样上台演出,会有更大的反差。”
这话听上去很寻常,但对于碎蛇乐队的三人来说,南乙是刚刚赢下Uka的人,他已经凭实力一战成名,说出口的话就变得更有分量。
更神奇的一点是,或许是因为话少,又或许是源于某种难以言说的气场,他说话天然会给人一种信服感。
“真的吗?”小留望着南乙。
南乙走了过来,面对面和他坐下,歪着头仔细看着他有几分稚嫩的脸,嘴角勾着点薄薄的笑意。
“真的啊,而且我觉得你们长得挺……”
啪啪啪——
揭掉从阿满那儿借来的面膜,秦一隅猛地拍打自己的脸,声音大到吸引了一屋子人的注意力。
当然,没说完话的南乙也停了下来,扭头看他。
在秦一隅的拍打下,湿乎乎的精华液全溅到一旁的迟之阳脸上。
“你拍个头啊!”
“我看小满也拍了啊,有什么问题吗?”秦一隅一脸无辜。
阿满弱弱地举手:“那个……我叫阿满。”
迟之阳攥紧了拳头:“我迟早杀了你……”
严霁微笑着,以一副官方发言人的姿态在混乱的局势中作出解释。
“不好意思,我们乐队的内部氛围就是这样,比较和谐。”
南乙看两人斗嘴,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了。
“哦对了,剩下还有两个房间。”
阿满拿出不久前制作组交代给他们的东西——一个洋红色大盒子。
“他们说这个套间有三间房,红房间正好三个人住,剩下两个都是两张床的双人间,你们用这个分一下。”
“这是什么?”秦一隅转了转那个小盒子。除了顶部和底部,盒子其他四面各有一个洞,每个洞口都坠着一个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