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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星时刻_分节阅读_第70节
小说作者:稚楚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730 KB   上传时间:2024-08-21 12:03:23

  “周淮的店?”秦一隅问。

  “嗯,后来知道的。”

  其实不是的。

  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在申辩,在试图敲醒南乙,试图让他说出真心话。

  你明明花了很大的气力才找到他,为什么不敢说?为什么要模糊成一次偶遇?这简直就是一张纸糊的面具,一戳就破,面具下面躲着的人难道不是一个懦夫吗?

  他没办法反驳内心深处的自己。

  的确不是偶遇。

  学校那边找不到,父亲破产欠债逃走,母亲去世,好像所有的线索都断了,那时候的他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周淮身上。

  他很清楚这两人情谊深厚,如果秦一隅是自己渴望人间蒸发,周淮一定会帮他瞒住所有人。要是秦一隅哪天杀了人,说不定周淮都会一边骂他疯了,一边帮他埋尸。

  直接找到周淮本人去问,一定是行不通的,南乙只能私底下调查周淮,跟踪他。

  过去南乙的一颗心只扑在秦一隅身上,完全不了解周淮。悄悄关注他私人账号、细细查过之后,他才发现,这人的叛逆和神出鬼没和秦一隅不相上下,难怪会成为朋友。

  独生子,高中读完就出了柜,和父母闹得很僵,让他往东他必定往西,很多人的评论他都不回,一人除外,他留言很少,但每次周淮都必回,语气还很热络。

  后来南乙查到,那人是他的表哥林逸青,网上能检索到他的履历,相当漂亮、标准的社会精英,最近被任命为国内一所互联网龙头企业旗下文娱平台集团的CFO,正在进行一项重要的并购案,而他才二十九岁。

  当时的南乙没有在意,只觉得这样的上层精英和周淮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

  周淮的社交账号上从不提及秦一隅,但南乙觉得,只要能跟住他,总有一天他会和秦一隅见面。

  但他没想到,某一天起,周淮的社交平台忽然停更,他自己也消失不见,连他的朋友、前男友甚至于父母都在下面留言,问他跑去哪儿了。

  这人也消失了。

  和秦一隅一样不见踪影。

  他差一点真的放弃了,差一点认命,直到后来,舅舅的死彻底将他的意志力全部击溃。

  他疯了一样想找到秦一隅,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都好,他都觉得自己还能继续下去。

  后来他的确这样做了,没有出现,没有靠近,真的只是远远地望着他,确认他还活着,很自由。

  “不过我后来又搬了一次家。”

  秦一隅的声音打破了南乙的回忆。“那儿也被追债的发现了。”

  “我知道。”南乙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这对他而言并不难,“后来我又去了周淮店里好几次,看到你上了他的车,就跟了上去。他把你送回了家,就是后来上门去找你的那个小区。”

  秦一隅默默听着,无论从逻辑上,还是时间线,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论常理来说,他应该相信。

  但不知为何,他隐隐有种南乙在隐瞒什么的错觉,可又找不到任何的证据。

  除了在找人方面有“特殊渠道”的讨债鬼们,他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失踪的状态,除了周淮,没有和任何人联络过。

  但说起行踪不定,周淮这家伙和他也是半斤八两,所以那么久的时间里,前队友们、那些所谓的“粉丝”,甚至是想趁他被厂牌解约想挖角的音乐公司,没人找得到他。

  地球这么大,北京城这么大,南乙却在一辆小小的公交车上认出了他。就像他当时在人潮汹涌的舞台上一眼看到这个人。

  这是真的巧合,还是他们俩命中注定真有什么拆不开剪不断的缘分啊。

  他看向南乙,尽管他的表情依旧很淡,但不知为何,这张苍白的面孔似乎始终被一层看不见的阴翳笼罩着,连同他那双平时浅到锐利的瞳孔,此刻都雾蒙蒙的。

  秦一隅情不自禁地想岔开话题,聊点儿让彼此都开心的事儿。

  “我没和你说过吧,周淮那人特逗,有一天睡醒了他突然告诉我,说他是同性恋,喜欢男的,我一听吓一跳,赶紧说你小子不会喜欢我吧?”

  说完他突然觉得不对,这话不会刺中南乙吧?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意有所指,在故意含沙射影?他不会更难过吧。

  秦一隅头一回发现自己原来也有嘴笨的时候,于是赶紧找补:“当然了我其实是开玩笑的,不是那意思。他肯定不会喜欢我,他喜欢瘦溜的,巴掌脸白皮肤那种漂亮小男孩儿。”

  这么形容着,他忽然觉得南乙其实也挺符合,只是他个头太高,宽肩窄腰,不是弱不禁风的小苗儿,但五官绝对是漂亮的。

  想到这,他忽然想起周淮第一次见他时说的哑巴帅哥。

  周淮不会哪天一抽风看上他吧?

  秦一隅突然又不说话,眼珠子乱转,南乙一看就知道,这人一准又在心里琢磨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然后呢?”他试图把独自跑偏的秦一隅带回来,“你没对死党出柜发表点什么看法?”

  “我让他洁身自好,活久一点儿。”

  这语气怎么突然带起气了,好像谁惹了他似的。南乙忍不住笑了一声。

  秦一隅一下子抬头,盯着南乙嘴边浮现出的那一点梨涡,乐了。

  “你笑什么?”南乙觉得他古怪极了。

  “你笑我就想笑,不行啊?”秦一隅笑得更开心了。

  莫名其妙笑起来的两人,又莫名其妙一起抬起头,默契地望了望夜空。都市的夜晚是浑浊的,看不见星光。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同个地方,一片真正漫天垂星的夜空。

  “云南的晚上和这儿不一样,真的像银河一样。”秦一隅忽然开口,眼睛仍望着天。

  南乙却已经悄悄地移开视线,注视他仰起的脸,和他脸上的笑容。

  “第一次看到那么美的星空,我都快哭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我妈,想知道她以前有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星星,以前也没问,她一走,也没法问了。”

  秦一隅说着,看向他,“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失去过很重要的人。”

  南乙神色微动,盯住了秦一隅的脸孔。

  “别生气,当然这话确实不太好听。”秦一隅笑了笑,“我只是偶尔会从你的脸上看到之前的我。我妈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会露出那种眼神。”

  夜色弥漫的小花园很静,静到南乙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沉闷的心跳,而在这一段长达十几秒的空寂里,他似乎也能探到秦一隅的心声。

  “是我没有听她的话,其实她一直不希望我搞乐队,觉得这个工作不安定,很乱,她就希望我好好的,不需要有多大本事。”

  “你看她给我起的名字就知道了,偏安一隅,她就想让我在她划定的一小片范围里平安长大,最好能和她一样搞搞研究,当个老师,一辈子就这么安稳地过。”

  “但我不行啊。”秦一隅轻轻笑了,“我就是不乐意,我想唱歌,想发泄,每天看着爸妈在家吵架拌嘴,把日子过得心力交瘁,烦都烦死了,就不想和他们一样,不想和任何人一样。”

  “一开始我签厂牌都是背着他们的,后来被发现之后,两个人都不高兴,特别是我爸,差点儿逼我解约,后来高考成绩出来了,他又觉得面儿上有光了,到处请客,还说我以后会接手他的生意。”

  说到这儿,秦一隅冷笑一声,“什么鬼生意,越做越离谱,果然倒了。”

  关于他父亲的生意,南乙是查过的。

  秦一隅的出身,说一声公子哥儿绝对不为过。

  他父亲白手起家,做的是建材生意,运气好,赶上了房地产最火热的阶段,生意越做越大,身价水涨船高。

  但后来房地产停滞不前,甚至接连暴雷,他的生意也开始走下坡路,最后因为经营不善,宣告破产。

  “也是好笑,我乐队起飞之后,他的生意也开始走下坡路,现金流出了很大问题,我妈拿自己的积蓄给他填了窟窿,本来想着好好经营周转,慢慢扛过去,没想到他被人带上歪路,居然染上赌博。”

  “那段时间他经常偷偷飞去赌场,瞒着我妈,后来被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总想着能翻盘,能赢回来,实际早就成了赌场眼里的摇钱树,进去了就出不来。

  “只是我和我妈谁都想不到,他居然疯到要让我签卖身契去填赌债。”

  南乙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当时合约问题背后的真正矛盾。

  “他背着你和无落的厂牌接洽了。”

  “嗯。”秦一隅笑得很无所谓的样子,“他连个律师都没带,自己一个人去了,这里面除了我的个人约,还包含歌曲版权。”

  南乙替他感到不值:“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我妈一直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还因为我马上要开始的巡演和我大吵了一架,为了让我不出门,把我关在家里。”说到这里,秦一隅始终无懈可击的情绪终于露出破绽,声音有些颤抖,“我翻窗户逃了出去,一瘸一拐的,还是跑去参加了巡演,因为生气,还一直拒接她的电话。”

  “最后一次,无落在梦岛那次的演出,你应该知道吧。”他看向南乙,声音低到几乎要没入夜色里。

  “我妈就是那天走的。”

  尽管他叛逆地逃出家里,却在彩排时就盯着舞台一侧特殊位置,因为她腰椎不好,所以特意请梦岛的员工安排了一个吧台座位。他不知道的是,妈妈其实来了,但在路上就出了事。

  南乙这时候明白过来,一切都串联起来。

  他的记忆回到那一天,得知秦一隅缺席的瞬间,台下拥挤的人群都好像疯了一样,抗议、发泄、相互谩骂,辱骂着不履行责任的主唱,没人知道跑出去的他是为了去见母亲最后一面,也没人知道他后来重伤,昏迷不醒。

  知晓内情的经纪人和前队友,无一人为他说话。

  所有人都任由秦一隅从至高点坠落,失去母亲,失去事业和作品,抢走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冷眼看他摔入谷底。

  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那时候伸出手。

  他无法想象手术后醒来的秦一隅,是如何面对后来的一切的,有多么痛苦。一个一无所有的男孩儿,背着一身伤,离开了这个令他感到痛苦的城市,独自远走,躲进深山里自我疗愈。

  想到这些,心脏仿佛被一根细线拴住、拉紧,很痛,南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这样望着他。

  他的眼神很快被察觉到,而秦一隅也看向他,露出一个温柔、平和的笑容。

  “别可怜我啊。”

  南乙沉声说:“这不是可怜。”

  “那是什么?”秦一隅又笑了。

  喜欢?

  南乙也说不清,于是选择沉默。

  “都过去了,什么都会过去的.”

  想到过去,他愈发庆幸,自己握住了南乙伸出来的手。

  否则,他一定还会困在过去,很久很久。

  “前几年,我脑子里经常会出现一个声音。”秦一隅忽而又开口,声音很轻,“第一次响起的时候是我妈走的那天,出现频率还挺高的,很吵,吵得人心慌。”

  “不过最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自从被南乙找回来之后。

  有些事物和记忆一样,很难删除干净,更彻底的方式是替换。

  那段幻听……被南乙在雨夜为他弹奏的贝斯线替换了。

  秦一隅看向他,没再继续说话。

  就当他是在胡言乱语吧,反正这也不稀奇,他知道其他人不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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