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错误！指令错误！指令错误——”
“指令……无误……杀死……汪、旺……”
橙子从未如此痛苦。
哪怕他在那漆黑狭小的空间里逐渐有了自己的神智、感到被抛弃和寂寞的时候。
哪怕他在刚刚重见到小主人、就要用自己的身体当做武器、和海虫兽同归于尽的时候。
他不能理解“痛苦”的意义。
和小主人一起战斗受伤不算痛苦，因为有小主人。
被小主人的舅舅带走改造、经过各种升级和训练不算痛苦，因为小主人在等待着他。
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痛苦是怎样的感觉，大概永远无法成为一个真正觉醒的智械生命。
但现在，橙子觉得自己无比痛苦。
痛苦得，虽然活着，却好像已经死掉了。
他的核心芯片里仿佛有两个意志。
一个在痛苦的嚎叫，在悲伤他亲手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类。
而另一个却冰冷无情，甚至还要再给挡在他身前的那个人最后的一击。
一个生命怎么能有两个意志。
更何况他清楚的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机器人橙子！我是你的主人，现在我命令你杀死你面前的汪旺！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他！】
在这个声音再次在橙子的脑海中响起的瞬间，这个被汪旺即便奄奄一息也要全力护着的机器人倏然站了起来。
在所有人类都戒备地准备再次攻击他的时候，他却猛然转身、如一道无法捕捉的闪电狠狠把那尖锐的长锥扎入了在阴影之中猖狂笑着的汪玉树的心脏！
而后生生扯开了他的胸膛！
！！！！
“该死！这个机器人又攻击人类了！”
“一定要毁了它！”
在汪玉树不可置信的、痛苦扭曲的表情里，在他胸口肆意喷溅的血液中，浑身染血的橙子对着汪玉树咧开了嘴。
最后，用自己的金属长锥直接扎穿了自己的核心芯片。
长锥入脑，他终于也倒地不起了。
“没有、其他人、能……命令我……”
这个自毁了自己核心芯片的机器人没有再看那个倒在地上如死鱼般挣扎的青年，橙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结实的小胖子，一点、一点地向他爬过去。
而感谢满天神佛，他也在看着他。
……
他永远只有一个小主人。
“橙橙，我是旺旺呀！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第70章
橙子最终还是没能重新回到他小主人的身边。
从他到他之间的路有着他们看不到的、无法跨越的阻碍。
还有那不停向他袭来的、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攻击。
橙子不在乎这些攻击，但他在意那倒在他面前的、危在旦夕的壮实的小胖子。
他很着急、很痛苦，很想要代替他承受一切。可他现在好像办不到了。
突然带着特殊静电的抓捕金属网盖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彻底无法动弹。
“抓到它了！”
“这个罪大恶极的杀人机器人！”
“今天晚上就直接处死它！”
橙子的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前方，对他自己即将面临的审判充耳不闻。甚至在知道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他竟然还笑了——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来到了他小主人身边的身影。
“我用精神力护住了他的心脉、还有他的整个心脏，你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抢救他。应该能抢救的过来吧？”
赶来的戎沧面色冰冷带着难以言说的怒意和担忧，但还是努力对着凤楚除了感谢的笑：“一个小时足够了。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天知道他在下属报告他自己的外甥被觉醒智械重伤濒死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觉得荒谬、难以置信，但却又有一种好像也不怎么意外的操蛋感。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他都要严查！毕竟这是他姐姐唯一的孩子，是他看着长大、并且决定要照顾好一生的孩子。
偏偏这熊孩子还在这个时候作死：“舅、舅舅！咳咳、别、别杀橙子……他不可能、他、”
戎沧理都没理这作死的娃，示意手下战士迅速把他抬走。
然后凤楚就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汪旺死死的拽着，他此时的心情和表情也不太好，不过世界灭亡的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表情管理比戎沧好了太多。
“只要你活着，橙子就不会死。”
“你死了，橙子活着也比死了更艰难。”
于是戎沧就看见自己这个倒霉的大外甥那原本没什么神采的双眼都一下子亮了起来，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要为一个机器人而活到地老天荒的决心。
戎沧：“……呵！”
这小子对他这个舅舅都不一定有这么大的孝心！
而等汪旺被抬走之后那边汪玉树也被紧急抬过来了，抬汪玉树过来的是总是跟在他身边的汪家一位管家。
他用非常期待的眼神看着戎沧和凤楚。
“戎团长、玉树也是您的外甥啊……”
戎沧当场笑出了声：“老子姐姐可没生个双胞胎，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就不要往我身边抬了。不过放心，保护和救助每一个公民是我们的责任，军部的医疗设备给你们用。”
但活不活得下来就是这小子自己的造化了。
戎沧撇了一眼几乎已经没气儿了的汪玉树眼神冰冷，这小子受的伤、遭的罪可比他大外甥重多了。
一眼就能看出那个机器人攻击这小子的时候是带着极大恨意和狠厉的。
他虽然现在对那个突然觉醒反叛的机器人也很愤怒，但那个橙子是他姐姐亲手制造的陪伴型保姆机器人、照顾了旺旺十四年都没出任何岔子，后来又是他亲手改造升级成为保姆战斗机器人的。
这种几乎等同于“家人”的存在，哪怕是叛变、哪怕是觉醒，戎沧都不太相信它会致旺旺于死地。
就算是憋气如白虎，最后也只是领着他的反叛军跑了、几乎没有主动杀害一个军部战士。
白虎和军部的关系还相对复杂，而就他那大侄子和那个机器人的关系，真不至于。
所以，如果问题不是在他大侄子和那个机器人的关系上，那么这橙子突然要杀他大侄子的事情本身……就有问题了。
戎沧眯起眼，在人工智能的安全上，可不仅仅只有“智械觉醒”这一种反叛危险。
戎沧一瞬间想了这么多、等着汪家的这碍眼的家伙离开，却见这汪家的管家完全没有走的打算甚至还想要抓住凤楚的手，当然他完全没抓到。
“凤先生！您是人类现在公认的顶级战士了，您强悍的精神力谁不夸赞啊、求求你也救救我们家玉树少爷！虽然他和旺旺少爷关系并不是特别亲密但他们到底是兄弟、退一万步说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救人一命总是对的。”
这位管家收到一半看凤楚露出不耐的神色当下不敢耽误直接求凤楚用精神力救人了。
他甚至说着就直接跪到了凤楚面前、速度快到凤楚都没能拦下。
显然是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逼凤楚救人了。
凤楚垂着眼看着这个向他下跪的汪家管家，然后慢慢微笑着强硬的把他拉了起来。
“您放心，玉树少爷身上我也附着了精神力。不过您也看到了他的伤势要比旺旺重的多，胸口都剖开了个大口子、心脏和其他内脏都被撕扯地烂了好几块。”
汪管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甚至很惊讶他到现在还没有死亡，他应该非常痛苦吧。”
“不过他也有很强的求生欲望呢，只要他能保持着这股求生的欲望，应该也是来得及抢救的……”
汪管家瞬间抬头，眼中都是激动和喜悦。毕竟他自己的身家性命可系在这位少爷身上。
凤楚微笑点头：“对。他应该也能被抢救过来。”
毕竟他还没受到足够的惩罚，还没看到橙子和旺旺没事，还没有被揭露出他阴暗无耻的真面目。
该死，却还不能死。
就先痛苦的活着吧。
然后等待复仇者再一次剖开他的胸膛、斩下他的头颅。
汪旺和汪玉树都被抬走了，此时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到了那个突然反叛觉醒的战斗机器人身上。
戎沧看着最后自残、此时的样子看上去甚至比他大外甥还惨的那个身子上有一个大橙子图案的机器人叹了口气，挥手：“把它带走。彻底检查它的核心芯片，看看有没有什么病毒代码。”
凤楚微微笑了起来。
看，没有人是傻子。至少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阴谋者制造出来的骗局。
有戎沧在，这件事情会得到最简单公正的解决。
只是……凤楚的微笑换成了一个嘲讽的冷笑。
有时候简单和公正，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
“慢着！戎团长！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并且关乎到觉醒幽灵智械，交给军部调查并不稳妥，还是交给我们研究院吧。”
伯纳·亚伯拉在这个时候终于站了出来。
他既是亚伯拉家族私人研究院的主事者之一，也是联邦研究院的高级精英研究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