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妄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看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我不是龙妄，也知道安诺不是叶诳，否则两年前你打上青云门的时候，不会带着安诺一起来，现在，我再告诉你最后一件事——

　　“龙妄不是叶诳害死的，他为了叶诳洗鳞，为了叶诳留下六件神器，就连七窍玲珑心、也就是他的伴生灵，都是他自己非要留给叶诳的，你一直都恨错了人，你明白吗？”

　　钟望生执拗地摇头：

　　“不，我不会恨错人，如果不是叶诳，亚父根本不会来到死界，也不至于被炼成神器，其他真龙的躯体都被供奉在神坛上，只有亚父……那六件神器该是你的，你就是我的亚父啊，如果没有叶诳，你就是天之骄子，是天道宠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修为低下，一无所有……”

　　“放屁！”

　　钟望生这话成功激怒了南妄。

　　如果没有龙妄的记忆，南妄或许真的会觉得钟望生说的话有那么点道理，可是，当他真的亲眼见到了龙妄的一生，他便根本无法理解这些非要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人身上的人。

　　每个人都说着为龙妄好的话，可是龙妄这一生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么简单、那么卑微，当他苦苦哀求着一个奇迹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向他伸出手。

　　南妄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句龙妄未曾说过、却一直深埋在他心头的话：

　　“谁要做这天之骄子，谁稀罕做洗完麟就灭绝人性的天道宠儿？我呸！我要是有的选，我死都不要做真龙，这六亲不认的血脉真是叫我耻辱！”

　　在钟望生震惊的目光中，南妄继续说道：

　　“你觉得龙妄应有尽有，可他亲情破碎，兄弟阋墙，神识湮灭，血肉成器，他舍弃一切，最后却连和自己相爱的人长相厮守都做不到。

　　“你说我修为低下，一无所有，那我告诉你，我有糯糯，有师门，有师兄、师姐、师妹，有朋友……你去龙妄的坟头问问，问他愿不愿意和我换？

　　“他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第145章 死劫

　　钟望生沉默了。

　　这些龙妄在世时从未说过、而是由南妄代为转述的话深深震撼了他, 令他无所适从。

　　见钟望生的态度松动了，南妄立刻开始乘胜追击：

　　“龙妄这一生最不后悔的，就是他遇到叶诳以后发生的所有事, 如果你真的惦记着你的亚父, 那么，你怎么能与青云门为敌呢？这可是龙妄用命保护的地方啊！

　　“你不是也像那些上三界的仙人们一样，觉得青云界早晚会迎来覆灭的结局？你好好想想, 当年所有人都说你是死蛋、这辈子都不可能孵化, 可是你的亚父一刻都没有放弃过你, 他难道没有伴生灵吗, 他难道不知道你活着的概率接近发生奇迹吗？”

　　钟望生没有说话, 他垂着头，脸上的神色看不真切。

　　曾经的南妄一直觉得钟望生这个人很奇怪，老是说不上两句话就陷入沉默, 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在想爱什么, 但是现在, 南妄明白了一切。

　　钟望生不是在发呆, 而是在和自己的伴生灵对话。

　　他也是龙族，虽然他没能继承全部的传承，但他有伴生灵。

　　原著中的他之所以能一路开挂，逆袭飞升，也正是托了伴生灵的福。

　　然而, 有得必有失。

　　伴生灵的意义, 比起保护和指引, 更像是禁锢龙族的一层壳，唯有挣扎着破壳的瞬间, 才是龙族真正成熟的时刻。

　　南妄不用想，也知道钟望生的伴生灵此刻一定正跳脚般嘶吼着——

　　“不要相信他，他是骗子，他在骗你！”

　　一如当年的七窍玲珑心那样。

　　可是，无论外界的声音如何，最终做出决定的，还是钟望生自己。

　　一如当年的龙妄那样。

　　“我信你，亚父……我，我信你！”

　　最后的最后，钟望生震颤着、哽咽着说道：

　　“我都听你的，亚父，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南妄后退半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

　　双方决定和解后，众人便把钟望生带到了青云内殿。

　　放在以前，让一个魔教中人登堂入室是绝对不可想象的，但是现在嘛……只能说，习惯就好。

　　非要说的话，南妄也是魔教中人，他甚至还是魔尊呢。

　　作为信任的回报，钟望生主动给无歌写了信，防止一会儿无歌见不到他回来，真的带鬼尸打上门。

　　坐定后，南妄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你快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在死界飞升？”

　　南妄期待的目光中，钟望生反问道：“死界怎么可能飞升呢？”

　　南妄：“？”

　　钟望生傻乎乎地解释道：“一般的死界就连飞升需要的灵气都无法提供，就算是青云界这样的特例……上三界外有遮天结界，死界的修士应该无法通过遮天结界吧？”

　　他虽然只有一半的龙族血统，但他另外一半的金蝉血统也同样属于仙兽一脉，这些最基本知识都被囊括在仙兽传承中，他是不会搞错的。

　　南妄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动作了半天才道：“普通人肯定不行，但是你是男……你是龙族，你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吗？”

　　钟望生老实巴交地说道：“没有。”

　　南妄有点急了：“怎么可能没有呢，你现在就在死界，难道你就准备呆在这儿等死？”

　　钟望生反驳道：“我又不像叶诳被困在死界，等到修为到了，我就游到小世界去，哪怕是完全不能修炼的末法时代也无所谓，一样可以飞升。”

　　南妄眼前一亮：“这不就是个方法吗？”

　　灵枝默默地插了一句：“是的，我和牧远谣都是这么想的，四师兄。”

　　南妄：“……”

　　对哦，这个方法牧远谣已经用过一次了。

　　送出去的那个人能不能飞升暂且不说，就算飞升了，对青云界也是半点帮助都没有的。

　　而且不像龙族可以自由在小世界中遨游，人族前往异世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杀千万人才能活一人，简直称得上是邪道。

　　南妄急到跺脚：“除此之外呢，你再好好想想，你一定有办法的，必须要在死界飞升，打通飞升通道！”

　　钟望生茫然地看着南妄，呆滞的模样像是一只脑容量不足的考拉。

　　南妄提醒道：“会不会和龙妄留下的东西有关，六件神器呢，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可能是你利用了某件神器才飞升的？”

　　“我，我不会这么做的，我怎么会把亚父留下的东西用在飞升上呢？”

　　钟望生惊讶地张大了嘴，他完全不能接受南妄的说法：

　　“我又不是不能走，我为什么不带着神器一起穿越到异世，然后再飞升呢？”

　　南妄：“……”

　　好家伙，有道理啊。

　　可是原著中的男主真的是在青云界飞升的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要那么做？

　　总不能是青河预言错了吧？

　　“亚父，我有个问题，”钟望生弱弱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找在死界飞升的办法啊？”

　　南妄无奈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必须得有人飞升，青云界才能从死界变成普通的小世界啊。”

　　“可是，这个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钟望生不解地说道：“亚父你已经洗麟了，等到你所有的神识化为鳞片回归，你就会在青云界飞升。”

　　虽然钟望生至今依然对青云界、青云门和叶诳都颇有微词，但是……在青云界飞升是亚父的心愿，他不会阻止亚父。

　　钟望生的话让南妄头皮发麻。

　　让龙妄完成洗麟……那可真是最糟糕的一种选择。

　　没人知道龙妄的洗麟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在那一天到到来之前，杜雪泠他们大概率已经死完了。

　　从南妄来到不属于自己的青云界开始，洗麟的过程就肉眼可见的出了问题，既然南妄自己就是神识的一片，那么，如果南妄不死，缺了他这块鳞片，洗麟就无法完成，但是，如果南妄死了——

　　如果他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无人会记得龙妄和叶诳壮烈的一生。

　　南妄压根就不信龙妄在结束洗麟后还能惦记着叶诳，还能惦记着青云界。

　　最终醒来的那位龙尊，不会是龙妄，更不会是他南妄。

　　“你必须想办法，你无论怎么样，都得想出飞升的方法。”

　　南妄双手扶着钟望生的肩膀用力摇晃：

　　“你一定有办法，青河说你有办法，你就一定有办法！不用等上万年，也不用等龙妄归来，你现在就能飞升上界！”

　　“我……”

　　钟望生哑口无言，手足无措。

　　“四师弟，冷静。”

　　杜雪泠出声制止了南妄的动作。

　　南妄丧气地坐回原位，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丧了下来。

　　安诺耷拉着耳朵在他大腿上踩奶，希望给予南妄一点安慰。

　　杜雪泠将目光投向钟望生：“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利用现有的资源，有没有飞升的办法。”

　　钟望生想了又想，还是摇了摇头：“除非像亚父那样通过洗麟直达上界，封神王龙尊，令众仙俯首，其他所有的种族，都不可能在死界飞升。”

　　灵枝突然举起了小手。

　　在所有人不抱期待的目光中，灵枝稚嫩又清脆的声音响起：

　　“只有龙族可以洗麟吗？”

　　钟望生纠正他：“只有真龙可以洗麟，像我这样的杂种，也是不可能开启洗麟仪式的。”

　　灵枝歪歪头，说道：

　　“可以开启了以后再换人吗？”

　　满座……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