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怪物。”
“你残忍、冷血、扭曲。”
“你没有一丁点人性,注定要和人类为敌。”
文艺青年垂下头,怪异地笑了一声。
他注视着重朝浅色的眼瞳,一字一顿道:“你根本不配披着这身人类的皮!”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雷鸣声爆开,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泼下。
卧室书桌上冷白色的台灯闪了闪,房间里的光线短暂暗淡片刻,重新恢复正常。
文艺青年浑身肌肉紧绷,捏紧了手中的风刃,陡然停下靠近重朝的脚步。
好像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恐怖的预感让他毛骨悚然。
他定了定神,抬眼看去,重朝推开电脑椅,慢慢站起了身。
那张俊秀的面孔褪去了所有情绪,右眼下浅红色的泪痣愈显妖异。
他看到了重朝的眼睛。
原本就浅淡的瞳孔完全失去了色彩,仿佛被冷光笼罩的玻璃珠,没有一丝温度。
他感觉到了压抑,呼吸突然变得困难。
意识莫名飘忽,视野也变得黯淡。
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一道无法描述色彩的光从天边倒悬而来,整个世界好像要被这道光消融。
文艺青年瞳孔散大,呆呆地张开了嘴。
……他真的看到了光。
难以描述的、绚烂明亮的光。
它没有来处,温柔地掠过卧室上空。
棕红色的衣柜门在光里消融一角,如同被擦除一般,无影无踪。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面如金纸,无意识地张着嘴,从喉咙里挤出长长的气音。
他面部的肌肉神经质地抽搐着,好半天,却只说出一句话。
“原来……你早就不是人了。”
第005章 伏渊沉海(5)
“……怎么突然下雨了?”
身着蓝黑色制服的女人瞥了眼窗外的闪电,稍微皱了下眉,很快收回视线。
她打量的目光扫过对面男人的脖颈,坐在靠背椅上的男人顿时有些无措地动了动屁股。
“你继续说。”女人眯了下眼,装作没发现他的不安,淡淡道。
男人下意识挡住脖子上的勒痕:“哦、哦,好的。钦天司——”
他接触到女人不甚赞同的眼神,立刻改口,“我是说重朝,他应该早就死了。根据我的调查结果,他很可能死在两年前那次和室友的冲突里。”
女人对这个结果似乎不怎么意外,只是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表情依旧冷淡。
男人抬头,悄悄觑了眼女人,在心里撇了撇嘴。
“他的室友在当年发生冲突后报警自首过。警方听说是命案,以最快速度赶了过去。但寝室里没有重朝的尸体,他们是在校医务室找到去包扎伤口的重朝的。”
“警方最终以口角和重朝休克结案,他的室友和他道了歉,不过只过去一周,重朝就选择搬出寝室租房住。”
“我询问过和重朝发生冲突的人,他说,从那次冲突以后,学校里就频频出现怪事。”
“根据他们的说法,我有理由相信,身为人类的重朝早就死了,活过来的这个,还不一定是什么东西呢。”
“轰隆——!!”
白亮的闪电划破天际,雷鸣震耳欲聋。
大地隐约颤动起来,办公桌上的水杯猛地一晃,杯中茶水漾起波纹。
女人脸色陡变,霍地站起身。
金属制成的椅子腿划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锐响声。
砰地一声,办公室门被狠狠推开,撞在墙壁上,门板震动不息。
“梁队,不好了!鸿雪市以玉磬苑小区为中心,爆发了重度污染!”
……
暴雨越来越大。
一连串落雷密集地划过夜空,鸿雪市外的山脉里隐隐传出山石垮塌的声音。
地面在颤动,台灯的光摇摇晃晃。
文艺青年的意识开始涣散,胡乱喘着气,可涌入肺泡的氧气还是逐渐稀薄。
他有些畏惧地仰着头。那道绚烂的光盘旋在卧室上空,似乎随时都能抹去他的存在。
重朝向前走了一步。
文艺青年本能地后退,两条腿却失去全部力气,只摇晃了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他的手掌碰到了瓷砖。冰凉的温度减轻了掌心的疼痛,他一下被拉回神智。
站在他面前的重朝垂着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脸上没有表情。
那双没有颜色的瞳孔中却涌动着某种东西,太过复杂,让他无从分辨。
但他知道,那绝对不是赞同。
……不赞同什么?
文艺青年的大脑就像生了锈,恐惧和迷茫令他无法正常思考。
他急促地呼吸,像一条失去了水的鱼。
卧室的窗户外,大概是对面3号楼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呜哦”的惊呼。
一个干练的女声中气十足地朝着空旷的地方呐喊。
“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楼上的方位,有几个年轻男女爆笑出声。
一连串脚步声从安全通道的位置传出,有个年轻的男人边下楼边哀嚎:“祖宗,算我求求你了,别挠我了好吗?!我要出差啊祖宗,就让宗先生喂你一下怎么了?”
“你也不想饿死的对吧——哎呦,别挠了别挠了!”
“好好好,我错了,让你朝朝哥哥喂你好吧?但家里还有别的狗狗,我得先去找宗先生一趟。”
像是冷水落进了油锅,又像是网络视频按下了播放键,这一刻,整个玉磬苑突然活了过来。
笑闹声、对骂声、脚步声交杂在一起,人世间的烟火气迎面扑来。
空气重新涌进文艺青年的肺泡。
他就像是渴水的鱼,下意识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瘫坐在地板上,瞳孔不断颤抖。
这一瞬间,他对自己产生了浓烈的怀疑。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有本事杀得了钦天司?
一个有机会成长为灭世boss的存在,注定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顶尖天赋。
就算重朝现在真是个普通人,上辈子只达到A级的他,难道就能胜过重朝吗?
……如果能,他上辈子就不会那么无力地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钦天司大肆屠杀了。
“原来……我也不是什么救世主。”
他露出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眼泪却在不知不觉间淌了满脸。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救世主。”
刺痛从脖颈后传来。
文艺青年的意识逐渐模糊。
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卧室里绚烂的光芒散去,重朝的脸上……
露出一个真实的、慌乱的表情。
……
……
【经常杀人的小伙伴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
重朝慌里慌张架起已经昏迷的文艺青年,用力将他拖向衣柜边。
记忆中短视频的解说词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让他忍不住停下动作,试探文艺青年的呼吸。
平缓温热,是活的。
不需要抛尸,重朝顿时松了口气。
他火速打开衣柜,用一种有些艰难的姿势把文艺青年塞进去,视线扫过缺了一角的柜门,很快就露出一个心疼的表情。
都怪这个入室抢劫的,要不是他,自己的柜子也不会被打坏。
走廊里,热心青年和邻居宗应谕的对话已经接近尾声,重朝无暇多想,使劲把文艺青年往里塞了塞,勉强关上柜门。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楼上热心青年的声音隔着防盗门,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不知道朝哥这会睡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