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精准了!
这个人简直就像是追着他的脚步找过来的!
但可能吗?
他的特质在这种有水流的阴暗地方非常有优势,就是最擅长追击的超凡者也很难确认他的气息。
那个钦天司又是怎么做到的?
高临翰拼了命地奔跑,想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启动仪式。
但是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不管他选择怎样合适的地方,钦天司都会迅速找到他。
他唯一能够成功把情报传回去的机会,就是刚离开下水道的那几十秒。
高临翰尖利的牙齿咬着指甲,老鼠一般的爪子很快就变得鲜血淋漓。
但他就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神情不断变换,却始终没有松开嘴巴。
“不这样下去……”
他自言自语。
“至少要拼一把试试。”
高临翰停下了脚步。
这一次,他没有浪费太多时间,一确定街道上没有人,立刻就推开井盖,跳了出去。
银白的月光照彻大地,他狂喜不已,哆嗦着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你真的很能跑。”
那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语气中的不快更加明显。
“你想跑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盯着囡囡?”
高临翰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疯狂地按着手机边缘的按键。
快启动啊!
仪式快点连通啊!
他有重要的事情想汇报!
他不停在心里祈求,可平时灵敏至极的仪式这会儿却像是卡了壳,接触不良般地亮了亮,就再也没了反应。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高临翰的手指僵住,霍然回头,怨恨地瞪着重朝,把手机捏得咯吱咯吱作响。
“是你影响了我的仪式,对吗?”
“能做到这个程度,你根本就不是人吧!”
第041章 伏渊沉海(41)
重朝静静看着高临翰,没有回话,只是表情有些不赞同。
不赞同?
这有什么好不赞同的?
高临翰又一次嘲讽地笑起来,只是这回,他也不知道是在笑别人,还是在笑他自己。
“难怪鲸吞会失败。”他喃喃道,“原来你压根就不是人。”
“多可笑啊。他费了那么大力气,想尽办法说服理事会的老古董,最后居然是想拉一个不是人的东西入会!”
“哈。”
“哈哈。”
高临翰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把将手机掷在地上,无视乱溅的碎片,转过身,几步逼近重朝。
“你这个怪物,追着我吓唬很有意思吗?”
“你不就是想给我制造压力吗?”
“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动手啊!你怎么不动手!是因为异管局的人在附近,你不敢吗?!”
他声嘶力竭地大吼着,肆意发泄莫名其妙产生的不安。
滴答。
好像有雨点从半空落了下来,但他毫不在意,威胁式地向重朝挥了挥拳头,眼里充斥着愤怒。
他的理智似乎已经被烧了个干净。
可是在他内心最深处,却有种朦胧的恐惧在发酵。
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可以牺牲,但不该因为如此愚蠢的冲动死亡。
高临翰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再开口,说出的话却是——
“原来怪物也有害怕的时候吗?”
轰隆——!!
惊雷划破夜空。
原本晴朗无云的夜晚突然暴雨倾盆。
风从不知何处吹来,呜呜咽咽,如同亡魂的哭泣声。
重朝偏过头,右眼在明亮的雷光下完全退去颜色,只有细微的银色光斑在瞳孔深处闪烁。
“原来你是渡生会的教徒。你和那个举行祭祀的人认识,对吗?”
“你也参与过祭祀,对吗?”
“或者,你本身就是主持过祭祀的人?”
高临翰牙关打颤,发出咔哒咔哒的细小碰撞声,在雨声的掩盖下,显得非常模糊。
但他自己却觉得这声音像是催命符,情绪肉眼可见地崩溃。
他无法回答重朝的问题。
陡然爆发的巨大污染迎面扑来,他在瞬息之间,身体就开始发生畸变。
纤细的菌丝穿过非物理意义上的缝隙,飘进他躯体的内里。
它们扎根生长,贪婪地汲取着能量,绽放出一蓬又一蓬挨挨挤挤的蘑菇。
蓬勃生长的菌丝塞满了他的腹腔,缠绕着他的心脏,把他变成了一块蕴养真菌的腐木。
原本像是黑线鼠一般的肢体长出枝桠,覆满蘑菇,指缝间睁开一只只没有眼皮的眼睛,狡诈地望向他的面庞。
他抬起手,试图撕扯身上多出来的东西。
可是,他的意识却开始飘浮。
轰隆——
不是落雷的声音。
而是山石泥土无法承受暴雨,从鸿雪山上落下的声音。
“啊!!泥石流!快跑!”
“救命!救命!我被绊倒了,拉我一把!”
“不——啊啊啊!不要踩我!好疼好疼好疼啊啊!”
“祭坛,我们的祭坛!”
“救命啊!我的腿!我的腿!”
“你松手,不要抓着我!妈的,找死!”
“啊——我的手!贱人,你竟然敢动我!你给我等着!”
慌乱的惊叫充斥在祭坛每个角落。
泥石流奔涌而下,整个山体、整个祭坛都在颤动。
渡生会被迫中断了祭祀,所有人四散奔逃。
高临翰无比茫然。
他当然认得这个地方。
这是他们教会内最隐蔽的一个祭坛,也是鸿雪市内仅剩的一个完整祭坛。
祭坛边刻着封锁仪式的符文,那是他拿着刻刀,跟在老师身后一笔一笔完成的。
按照他的认知,封锁仪式本身就有保护作用,只是普通的泥石流,应该无法摧毁祭坛才对啊。
为什么大家要慌呢?
他迷茫地俯视那片土地,看到自己的老师拄着文明杖,正快速地在人群里穿梭。
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候,老师不是应该在家中,等待他完成探查,传回情报吗?
可是老师在祭祀现场。
他们在祭祀什么,为什么他不知道?
本能告诉高临翰,他该知道的,但他忽然就不想去深究了。
他麻木地看着泥石流奔涌咆哮,摧枯拉朽般撞碎祭坛、淹没人群,耳畔响起一声没有情绪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