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超能力者,对吧?”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反问:“难道不是吗?”
“是啊。”他听见鹿见春名轻轻笑了一下,“研二只要相信我是超能力者就好了,我什么都能做到,所以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我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我不会死的。”
萩原研二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不是笨蛋,当然能从鹿见春名话语里听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来。
鹿见春名这些话并不像是无缘无故说出来的,听在萩原研二的耳中,就像是……对之后要发生的某些事情的预言一样。好像鹿见春名早就知道自己之后的命运,所以才会在此时此刻说出这种藏着某种暗示的话来。
“怎么了?”这话连带着萩原研二也忍不住觉得紧张了起来,“这次任务很危险吗?为什么要突然这么说?”
他难免觉察到了心悸。
鹿见春名之前要去执行任务时从来不会这么说,唯独最近几次是例外……这一次尤甚。
萩原研二之前是从来不会问鹿见春名执行什么任务的……可这次不一样,鹿见春名的话语带给了他十分不好的预感,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没什么。”鹿见春名的声音压低了,“我只是不想让研二担心,所以很想将这些话都告诉你。”
“即使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我也不会死的……绝对。”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无比笃定。
“因为有研二在这里等我,所以我绝对会回来的。”
萩原研二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这句话像是表白一样,萩原研二几乎产生了错觉,以为对鹿见春名来说,自己就是那个最重要的人……好像他就是鹿见春名的全世界一样,为了他,鹿见春名能够做出任何事情来。
鹿见春名松开了环住萩原研二脖颈的手臂。
从萩原研二的怀抱之中抽离的瞬间,鹿见春名轻轻偏了一下头,淡色的唇擦过了萩原研二的鬓发发梢、以及他的唇角。
像是蝴蝶的吻触、又像是夏风吹拂,这个吻一触即分,只存在于转瞬即逝的短暂时间之中,萩原研二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鹿见春名对萩原研二轻轻笑了一下。
萩原研二形容不出来这个笑容,他呆在原地,只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如同擂鼓,一声一声地响在他的耳边,夹杂着春日里的花朵盛开的微末声音,以及悠长的鸟鸣。
他注视着鹿见春名的背影,抬起手,怔怔地碰了一下那个也许是因为意外才触碰到的唇角。
……那是一个吻吗?
是意外、还是有意的?
萩原研二不得不承认,他被这个几乎不能被称作是吻的亲吻给搅乱了心神,像是灵魂被劈开成了两半,一半在犹疑着鹿见春名刚才所说的奇怪的话,一半在为这个一触即分的亲吻而欢欣雀跃。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鹿见春名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了。
萩原研二没有时间再来回味刚才那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住在隔壁的松田阵平打开了宿舍的门,刚准备来敲他的门时,就发现门是打开的。
“你接到天谷前辈的电话了?”松田阵平愣了一下。
萩原研二也愣了:“什么电话?”
“就是叫我们去支援的电话。”松田阵平了然地解释,“今天不是珍珠号的首通仪式吗,主持项目的大和田干事长要在现场接受采访,听说前几天他就收到了恐吓信,说要炸了珍珠号什么的……总之,天谷前辈的意思是,让我们两个去现场待命,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也好及时行动。”
松田阵平顿了一下,朝萩原研二身后的室内看了一眼。
“鹿见不在吗?”
“他有事出门了。”
松田阵平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哦——你们还没在一起?”
“……”
萩原研二沉默了,松田阵平震惊了。
生性就是喜欢踩油门的松田阵平很不理解,都发展到同居这一步了,怎么能还没在一起呢?
萩原研二你联谊KING的称号难道是假的吗?住一起这么久了,是该牵手的也牵过了、该抱的也抱过了,甚至每天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合着你们盖棉被纯聊天吗?都28的人了,到底为什么这么能忍?
松田阵平虽然没有将这一大段吐槽说出口,但只看他的眼神和表情,萩原研二也知道松田阵平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经常会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在犯罪的感觉……”萩原研二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还有一句话是没有说出口的。
……鹿见春名是个捉摸不定的人。
这不是指他的性格,本质上来说鹿见春名很好懂,但捉摸不定的是他这个人,无法被抓住,总是出现又消失,反反复复,像是季风和洋流。
“但是快了。”
他又说。
小诗对我是有感觉的——萩原研二的第六感在这么坚定地告诉自己。
这六年的时光,从来不是一个人单方面的追逐。
*
任务的最优先级目标是炸毁珍珠号列车,要么是在列车上做手脚,要么就是在列车要经过的地点事先安装炸弹。
两个分支任务由两批不同的代号成员分别执行,鹿见春名、贝尔摩德和降谷零这一组是负责登上列车的。
在开始执行任务之前,首先得先进行易容。车内是有监控的,他们当然不能被拍到自己本来的样子。
鹿见春名是不会易容这门有有些魔法的手艺的,所以帮他易容的人是贝尔摩德。
面具是早就准备好的,这张脸的五官十分寡淡,贝尔摩德用胶水抚平了面具边缘黏在肌肤上的部分,面具与鹿见春名本身的眉眼贴合,五官已经彻底变了样。
“你今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贝尔摩德低声说,“这个任务不值得你重视吗?”
千面魔女也十分擅长洞察人心,春日湖水般的碧瞳之中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你想太多了,”鹿见春名睁开眼睛,“我只是晚上熬夜看动画睡晚了而已。”
当然是骗人的。
他在想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鹿见春名从各种文学作品和影视动画之中都了解过命运论,要么是主角逆天改命、要么就是命运的轨迹无法更改……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
鹿见春名的时间是来回跳跃的,他的时间线被拧成了扭曲的样子,无端地缠绕在一起。按理来说,在之前的时间线之中做出的行为,应该会影响之后的时间线才对。
如果和银色子弹成分相近的那种药物就是打开时间旋涡的开关,如果他不吃下这种药的话,是不是就能一直留在这里?
但鹿见春名清楚地记得——在他刚穿越过来的彼时,他正处于“漫长的休假刚刚结束”的状态。
翻译一下,就是他又玩失踪了。
现在的命运、未来的走向,他不清楚自己刻意的作为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改变,只能决定就这样顺其自然下去——如果命运是早就决定好的,那么他遇到萩原研二也是注定的吧?
——萩原研二是命运的馈赠。
贝尔摩德不知道鹿见春名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知道鹿见春名是在敷衍她,于是玩味地轻轻笑了一下:“是吗。”
“是呀。”鹿见春名伸手摸了一下自己戴上□□之后的脸,金色的眼珠轻轻偏移了一下,瞥了她一眼,“晚上熬夜看完了完结季刚刚完结的动画,看地我很不开心。”
贝尔摩德不由自主地问:“为什么?”
“因为主角死了,还变成了小丑……还不被主角团的人理解。原作者在采访的时候还说就是想报复社会,让读者哭。”鹿见春名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必须承认,这个原作者成功了……我很伤心。”
“让琴酒给你买两个魔法少女的周边吧。”贝尔摩德沉默之后开口。
“没用,”鹿见春名沉痛地叹了口气,“这个结局让我太伤心了,任务结束之后我要休假,治愈一下我被刺痛的心。”
告死鸟又在发癫了——如果琴酒在场,一定会得出这个结论。
但很可惜,琴酒已经先一步抵达了现场,留在这里的只有贝尔摩德。贝尔摩德满打满算也没和鹿见春名接触几次,即使是关于洞察人心的千面魔女,这个时候也不明白这只告死鸟到底是在发哪门子的癫。
贝尔摩德:“你打算休假多久?”
鹿见春名想了想:“一年吧?我想休假到到明年春天的春假第一天。”
一年后,春假的第一天,那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一年的时间委实太长,贝尔摩德陷入了沉默。
她思考了一下,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开了个玩笑:“不如我们把那个原作者绑来,把结局改掉?”
她说的十分轻描淡写——从组织曾经做下的那些恶行来看,想要收拾一下漫画家还是不难的,要么拿钱改结局、要么直接上物理手段,总能有奏效的。
不开玩笑地说,如果鹿见春名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这么认为,那么以他被那位先生的重视的程度,说不定真的会安排代号成员去处理这样的小事。
鹿见春名不置可否,他没有接话,而是从一边拿来了假发,递给了贝尔摩德。
“我换了新的联系方式,之后要联系我的话记得用那个新的邮箱。”鹿见春名说。
在来执行任务之前,他给自己换了一个新的邮箱——和一年后使用的那个是一样的,但在一年前的这个时候,邮箱还没有被注册。
至于动画的事,鹿见春名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重点不在于那个结局报复社会的动画,而在于他想休假这件事。这样即使之后又一次失踪,也能让琴酒和贝尔摩德觉得他只是去休假了而已。
“看来你确实打算出去很久了。”贝尔摩德心中了然。
她没问鹿见春名所谓的休假到底是什么打算,毕竟有着监管鹿见春名职责的人不是她而是琴酒,贝尔摩德并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打算。
鹿见春名将长长的银发束了起来,然后任由贝尔摩德给他戴上了那顶黑色的假发。
这次易容的是不太高调的普通人,长发的男性在任何时候都会比其他人要更显眼一点,如果五官太过出众,那就更是一个行走的发光体了,所以鹿见春名易容伪装之后,完全变成了一个有着黑色短发、黑色眼珠的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贝尔摩德扮演的是他的女友,两人的身份被设定为“运气好抽中了签来参加首通车仪式的社会一般人士”。
他们现在就在车站的月台上,但珍珠号目前还是紧闭的状态,要等到大和田恭人演讲完毕之后才会发车,打算乘车的乘客都乖乖地排好队,在月台边排成了长龙,鹿见春名和贝尔摩德就淹没在人群之中。
电视台的记者来的不少,最前方是临时搭建出来的演讲台,大和田恭人在几个警卫的簇拥下走上了演讲台,开始念那份不知道是谁代笔的稿子。
演讲台前是花环和红色的绶带,记者和媒体们拍完了大和田恭人演讲的照片,又抓拍了现场乌泱泱排队的人群。
鹿见春名扫了一眼派来维持治安的警察队伍,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相当眼熟的人——伊达航。
伊达航似乎正在和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说些什么,神情十分认真,目暮警官走到他们面前,严肃地说了些什么,三个人齐齐郑重地点了点头。
距离隔得太远,鹿见春名看不清他们的口型,也就无从分辨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站在演讲台上的大和田恭人结束了没什么营养的演讲,记者趁机开始提问。
这个记者大概是没有收到大和田恭人的秘书团提前送的礼物,头一个问题就差点让大和田恭人变了脸色。
“大和田干事长,听说在珍珠号列车项目落成的期间,在挖掘隧道时发生过意外,致使当地的居民死亡,请问这是真的吗?”
记者紧紧凝视着大和田恭人的眼睛。
作为参与这次首通仪式的重要成员,珍珠号的列车长和漂亮的乘务员也排列好了站在演讲台下,听到记者的提问,列车长皱了一下眉,严厉地看向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