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开枪扫射的雇佣兵终于停止了动作,盯着躺在血泊之中失去生息的少年惊魂不定,他剧烈地喘息着:“他这是……死了吗?”
“应、应该是吧?”另一个雇佣兵咽了咽口水,“但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这不是雇主一定要监视起来、必须要活着的实验体吗?”
“干脆……”雇佣兵之一脸上狠辣的神色一闪而逝,脑海之中闪过宫野志保的脸。
他们还没来得及商量好完整的计划,突然听到了声音。
——很年轻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凉感的声音。
“我好好地活着哦。”
那个本该死去的少年躺在血泊之中,睁开了妖异的金色眼睛,微笑地看着他们。
他的声音轻柔而愉快,像是融化的蜜糖,在一片血色之中透出几分怪诞的恐怖来。
本来已经放下枪的雇佣兵们再一次扣上了扳机。
但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鹿见春名便抓住了从空中抛向他的枪,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藏太从雇佣兵的背后袭来,这群背后完全不设防的雇佣兵们便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
……
接到宫野志保信息的琴酒刚刚才赶来。
他心中隐约产生了一些不安定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走上研究所的大楼时格外明显。
太安静了,安静地过了头——鹿见春名必然是想要逃离,但那样的话应当会有不小的动静才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
在进入走廊后,琴酒听到了轻微的、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以及水滴落的声音。
挡住月光的云翳骤然散开,银色的月光刺破重重叠叠的云雾,透过明净的玻璃落进室内。
地上倒着十数个人。
鹿见春名坐在窗沿边,他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白皙地几乎与月光融为一色的肌肤上染了血痕,红色浸湿了那件剪裁简单的白色衣服,染上去的血像是绽放的花,格外靡丽。
那张昳丽的脸上烙下了一抹红痕,金瞳在月光下灿烂无匹,眼底涌动着鎏金般的日光与碎星组成的光河,瞳孔却是细长的椭圆,如同冰冷残暴的野兽。
少年的手腕也异常纤细,此时纤细的手却卡着瑟瑟发抖的研究员的脖子,在脖颈上掐出几道指痕来,研究员的脸因为缺氧而涨红。
注意到靠近的琴酒,他如同丢弃某种垃圾一般将研究员随手丢到一边,对琴酒扬起唇角,露出无害的微笑来。
“你来的太慢了,我等你好久了哦。”鹿见春名温柔地说,“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商量一下有关我‘人身自由’的事情了?”
琴酒没有立刻回答。
他注视着倒在地上的那些雇佣兵,心中无可避免地升起一股寒意——一个人面对一队雇佣兵,即使有超速自愈这样BUG般的能力也有些离谱。
想要将鹿见春名囚禁一辈子、让他乖乖当个实验体的想法……大概注定是要破灭的。
他凝视着微笑的鹿见春名。
“如你所愿。”
*
琴酒并不能做决定,他只能将这件事告知那位先生,由那位先生来做决定。
“我想要的不多——我要能自由活动,最好再提供一下经济上的支持,作为交换,我可以配合你们做实验。”鹿见春名很有诚意,“如果我不打算配合你们,刚才就可以直接逃了,你们没人拦得住我,不是吗?”
那位先生沉默了一会儿。
大概是提前得到了琴酒的报告,巨大显示屏中,藏在黑影之中的那位先生很轻松地同意了鹿见春名想要“人身自由”的要求。
但有条件。
“你想要自由活动,当然可以。”那位先生经过软件变音的声音传出来,“我可以让你作为代号成员加入我建立的组织当中,作为代号成员,你会获得很多便利。但同时,你必须要有一个搭档。”
一个用来监视他动向的搭档。
“搭档?”鹿见春名挑眉,“你是指这个脾气暴躁的冰块脸吗?”
“没错。”那位先生颔首。
“必须得是他?”鹿见春名得寸进尺,“我有换搭档的权利吗?”
那位先生沉默了一下,放松了条件:“必须是代号成员。”
琴酒面无表情,在心中冷笑——正好,他一点也不想当鹿见春名的搭档!
“很好。”
鹿见春名满意地点头,伸手指向琴酒。
“那我就要他了。”
琴酒:“?”
第66章 酒厂的场合(14)
琴酒想骂人。
但出于对那位先生的尊重, 他硬生生忍住了涌到嘴边的脏话。
鹿见春名的反复无常也让他有点难以置信——正常人在问出那句话时,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根本不想跟他搭档吧?正好他和鹿见春名也是相看两相厌,但鹿见春名……他简直是个神经病!
鹿见春名确实不怎么喜欢琴酒这个冷酷男低音,不但动作粗暴就连态度也很差劲。但就是因为这样, 在意识到自己在组织里的帝位之后, 鹿见春名才更想和琴酒搭档。
你不是看我不顺眼吗?现在被迫绑定, 再看不顺眼又怎么样?
鹿见春名很满意这个结果。
他就喜欢看琴酒看他不爽又不能把他怎么样的样子。
“既然要作为代号成员活动, 那你的代号……”显示屏中的那位先生显然有些犹豫, “……你就继续作为告死鸟吧,怎么样?”
那位先生在说话时的态度显得很温和,也很好说话——但如果真的本性如此, 是不可能一手建立起这么大的犯罪组织的。
此时那位先生给予的温和的态度全是因为鹿见春名本身全世界仅此一例的珍贵,为了他身上所存在的、一直追寻着的某样东西,那位先生不介意满足一些小小的要求。
至于这个代号……告死鸟与如今几乎具备了死而复生能力的鹿见春名十分相得益彰。
况且鹿见春名本身也能算是完全的代号成员,他只是挂名的代号成员而已。这个和酒名格格不入的代号只会让其他人对鹿见春名心生警惕,同样也是在某种程度上提醒其他人——小心告死鸟。
“没问题啊, ”鹿见春名很爽快地答应了, “正好我也已经习惯了这个代号了。”
——虽然有点中二。
但代号是什么都无所谓, 只要能满足他吃喝玩乐还能刷组织的卡付账单抽卡的美好愿望,哪怕管他叫妙蛙种子都行。
解决完鹿见春名的诉求, 那位先生挂断了视频通话。
琴酒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极其危险的低气压——鹿见春名感觉到了, 但他当作没感觉到。
不仅如此,他还特地转头,盯着琴酒的脸关怀地发问:“琴酒你怎么不笑了?是生性不爱笑吗?”
身为组织的Top Killer,琴酒在二十多岁的年纪, 头一次体会到了高血压的感受。他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压制住内心暴涨的杀意, 但没能忍住,琴酒下意识地摸上了伯莱塔。
鹿见春名完全没有防备动作,他微笑着任由琴酒摸上枪,用一种能让人瞬间火大的宠溺语气十分纵容地说:“你也太易怒了琴酒,我劝你还是别试了,反正你也杀不了我,不是吗?”
琴酒紧紧抿唇,“你少得寸进尺了。”
以往不是没有人敢对琴酒跳脸输出,但那样的人最后都被他处理掉了。
除了背叛组织的老鼠,琴酒也同样讨厌那些试图踩着他上位的嚣张的人。虽然大家都忠于组织和BOSS,但组织的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派系林立,琴酒是不介意剪除掉竞争对手的羽翼的。
但鹿见春名他确实动不了——并不是因为BOSS看重他的原因。
只在在清楚鹿见春名具有那种几乎超自然力量的情况下,他很难让鹿见春名彻底死亡。但如果用炸弹之类的东西说不定可以成功……就算那种超自愈的能力再BUG,也不能把被炸的四分五裂的人体拼起来吧?
理论上有可践行的方法,但真要这么干,付出的代价必然是被暴怒的BOSS下令追杀,只是因为看这个人不爽而付出这么大代价的话并不值得。
再加上……
“我确实是得寸进尺,因为你的软肋已经暴露给我了。”鹿见春名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针对。
他凝视琴酒浓绿的眼瞳,缓缓露出微笑,轻柔地吐出几个字来。
“还是说,你想和我以命换命?”
和鹿见春名以命换命是绝对的亏本买卖。
在那种能力和体质的加持之下,鹿见春名在战斗时是狠到“拼上性命”的——字面意义上的拼命。
他能拼,但其他人不敢,所以最后的赢家总会是鹿见春名。
琴酒当然也不打算和鹿见春名拼命,嘴欠跳脸这种事他也不是不能忍。
就当锻炼忍耐力了,毕竟组织里总有些代号成员是根本没本事还爱叫的蠢货。
“走了,”鹿见春名打了个哈欠,“今晚我可不想再睡研究所了。”
他走出会议室,十分自然地下了楼,拉开了保时捷356A的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琴酒有些沉默。
虽然车的确是他自己在开,但是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有种在给别人当司机的感觉……很微妙的不爽。
*
京岛浩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两个头牌——混血双子星会一起辞职跑路。
明明御所才因为这两位头牌红火了没几天,现在摇钱树跑了,原本红光满面的京岛浩瞬间就枯萎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让安室透这家伙入职的。京岛浩痛心疾首,他的摇钱树小黛——就这么被金发黑皮的混蛋骗走了!
当初这家伙对小黛这么殷勤套近乎的时候他就应该留个心眼的,否则也不至于如今一跑跑俩。
就是有什么也可以啊,御所又不禁止办公室恋爱,说不定富婆更好这一口呢?京岛浩心中流泪,但此时说什么都晚了,摇钱树已经跑了,只给他留下了一封冷冰冰的辞呈。
他忍不住对来询问鹿见春名下落的警官先生大吐口水,愤怒地控诉完安室透的罪行之后就怒气冲冲地挂断了通话。
电话那边的萩原研二盯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发呆。
“私、私奔?”萩原研二颤抖着重复了一下这个十分荒谬的词。
松田阵平十分冷静:“不可能的吧,鹿见他的户籍证明上写的还是18岁,我想zero不是那种人……”
不,也不是没有可能。
松田阵平突然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