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过来?”陈庆问。
“我来洗衣服啊。”李欣往那边看,他的衣裳盆子还扔在路边上,“看到你在打架,我就赶紧过来了,怎么回事啊?”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陈庆重新皱起眉头:“他刚刚跟我说什了些什么有的没的,然后拉着我不让我走,衣裳掉进河里,我本来想去捡,他把我推水里了。”
“不是,他有病啊?”李欣无语,“村里人看不惯他,他干什么找你的麻烦?”
陈庆看向李欣:“我觉得他看上周远了。”
他这才想起去年收税的时候,那个跟着来的夫郎就是张然,在周远帮他们搬东西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一直黏在周远的身上,今天又说些有的没的……
“啊?不能吧?”李欣睁大眼睛,“他是成了亲的啊。”
陈庆叹气,这时有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他全身都湿了,李欣也发现了,他赶紧去拿回自己的盆里,盆里有他的脏衣服,他把脏衣裳披在陈庆的身上,随后才一起回了家。
经过孙大娘门前的时候,孙大娘被吓了一跳:“阿庆掉水里了?”
陈庆摇了摇头:“娘,我先回去换个衣服。”
孙大娘赶紧跟在他们的身后,看到陈庆进房间去换衣服,他才问李欣:“发生什么事了?”
李欣:“我也不清楚,还是等阿庆一会儿说吧?”
很快陈庆就换好了衣裳,然后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又跟孙大娘讲了一遍,只是省去了张然说的孙大娘和周远的坏话那一部分。
陈庆这会儿才有些后怕,他从来洛河村开始就一直小心谨慎,生怕给孙大娘添一点麻烦,先前有人说他闲话,那些汉子当着他的面说荤话他也能忍,但今天张然说了孙大娘和周远。
陈庆有些胆怯地看着孙大娘:“娘,不会有什么事吧?”
孙大娘笑了笑:“娘现在可管不了你了,都学会打架了。”
李欣也笑,还跟孙大娘说刚才陈庆的英勇:“婶子您是不知道,阿庆真是英勇。”
看着他们两个这么打趣自己,陈庆总算松了一口气,孙大娘才说:“那张然在村里名声不好,又出了扒灰的那种事,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不好的。”
孙大娘和李欣安慰他好一会儿,看时间不早,李欣去洗衣服,孙大娘要回家去做饭。
现在家里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家里养的家禽家畜多了起来,尤其是那猪崽,太能吃了。
“一会儿回家里来吃饭。”孙大娘临走前说。
陈庆不想让她走,一会儿租地的人就要来了,娘在这的话还能帮他说说话,他实在不擅长跟人打交道。
但孙大娘不理他,应该是周远离开的时候叮嘱过她。
陈庆垂头丧气地看着她离开,没一会儿张旭一家就上门来了,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新村长。
张旭是个汉子,他肤色黝黑,身边跟着他的媳妇儿,他媳妇身上的衣裳虽然有补丁,但胜在干净整洁,她的手边是一对双胞胎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背后是一个哥儿和一个儿子,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我们听村长说了,说您家里可以把地赁给我们种。”因为家里只有陈庆一个人,所以开口说话的不是张旭,而是他的妻子。
陈庆点了点头,干巴巴地说:“是这样。”
“租金方面呢。”那女人搓着手,似乎也有些局促,还有些隐藏在局促下面的一点希望。
陈庆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我跟家里人商量了,这几亩地都租给你们,每年收成的时候把我们家的赋税交上,然后再给我们地里出息的两成。”
张旭听到他的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真的吗?你们只要两成?”
陈庆往后了一点:“是的。”
张旭想起周远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他的赋税是有减免的,但减免的这一部分他们并不打算折算,这已经算是天大的便宜。
张旭的妻子捂着眼睛:“谢谢,谢谢你们。”
陈庆赶紧摇头:“没事,没事。这样谈好的话,过两日就去衙门里写文书吧?”
他们对着陈庆千恩万谢,他们家人口多,赋税重,没有粮食交税就只能给钱,但钱哪里是那么容易赚的,张旭到处打零工,身上已经有了旧疾。
他的妻子整日做绣活,去镇上洗衣裳,寒冬腊月手上长满了冻疮,几个孩子成天往山里跑,只为了找点蝉蜕和简单的药材换点钱。
而现在,他们能种地了,真是太好了,而且条件并不苛刻,他们甚至还能有余粮。
张旭只差给陈庆跪下了,陈庆实在不善于处理这些情况,他赶紧说:“不用谢我,好好种地。”
村长只是来见证,看他们谈妥了,边带着人起身离开。
陈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双胞胎的姐姐往陈庆的手心里塞了一个东西,等他们走出去之后,陈庆才看见自己的手心里,是一个野果。
陈庆把野果放在鼻尖闻了闻,心里很是开心。
没一会儿周远回来了,陈庆还没做饭,于是两个人去了孙大娘那里,孙大娘早就做好了两个人的饭。
吃饭的时候孙大娘跟周远说起了陈庆今天发生的事情,周远听完先是一愣,随后就是跟孙大娘和李欣一样大笑起来。
“阿庆学会打架啦!”
陈庆被他们调侃了一天,仿佛打架是件很光彩的事情一样。
回去的路上周远牵着陈庆的手,陈庆还是有些担忧:“不会有什么事吧?”
周远揽过他的肩:“你放心,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再说,你肯定不是故意惹事的,一定是他做了什么。”
陈庆想了想,然后说:“他可能喜欢你。”
周远停住脚步:“我冤枉,我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天地良心。”
第48章
周远丝毫不在意这件事情, 倒是陈庆,急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早起来, 嘴里就起了个燎泡。
起床洗漱的时候, 陈庆疼得龇牙咧嘴,周远这才发现, 捧着陈庆的脸看了好久。
他想起孙大娘说的, 陈庆心里有事就会吃不下睡不着,又自己憋着谁都不肯说。
他有些严肃地看着陈庆:“怎么回事?”
陈庆支支吾吾:“可能是最近水喝得少, 上火了吧。”
周远才不信他, 陈庆这个人惯会骗人的。
“是在想昨天的事情?怕他们来找麻烦?”周远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都跟你说了, 你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有我帮你补上。”
“可是……”
周远捧着他的脑袋:“没什么可是的,赶紧吃饭去。”
等陈庆吃完早饭, 周远在院子里套牛车,他们今天要去衙门,赁地的契书要衙门盖印。
陈庆这段时间都没出门, 周远想带他出去转转。
只是他们刚要出门, 就被张然他相公孟兵就找上门来了。
昨天张然湿着身子跑回家,一路上被村里很多人看到了,回到家之后他发了一大通脾气, 把他丈夫孟兵骂了个狗血淋头。
孟兵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检点, 骂他不知羞耻, 张然只是换了衣裳,恶狠狠地盯着孟兵:“那你有本事把我休了!把我休了你就不用当王八了!”
孟兵看向张然:“谁推你的, 找他家要钱去,你风寒了治病要花钱!”
张然嗤笑了一声:“你去找周远吧,他家有钱,他夫郎打的我,你不去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孟兵骑虎难下,但被张然这么一激,第二天还是硬着头皮到了周家门口。
孟兵不想一开始就输了气势,他的声音很大:“就是你欺负了我夫郎是吧,他昨晚烧了一夜,你们赔钱。”
他的声音把陈庆的心都吓得颤了一下,自己担心了一晚上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周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是你家啊,我没去找你们,你倒是先找到我家来了。”
他松了牵着的牛,大步走到孟兵的面前,孟兵本就比他矮了很多,这会儿周远往他面前一站,他整个人似乎都在颤。
“我家夫郎因为昨天的事情急得起了一嘴的燎泡,早上起床连饭都吃不下,我抱着都瘦了好几斤,我没来问你家要粮给我夫郎补身体,你倒是恶人先告状来问我要钱?”
孟兵又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们倒打一耙!”
正巧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李欣手里抱着什么东西进门,看到孟兵还愣了一下,随后也没管,往周远身边去:“喏,给你,爹帮你补好了。”
原来他抱着的是周远的那柄长刀,因为有几个缺口,被他送去李铁匠那边修来着,今天刚修好,就让李欣送了过来。
周远的眼睛一亮,也不管那孟兵,把到从刀鞘里抽出来,就去看他的刀。
李铁匠的打铁手艺确实是最极好的,这把刀整个焕然一新,闪过的刀光凌厉,周远这才收回目光:“帮我跟爹说声谢谢。”
“好了,我回家了,你们这是要出门吗?”李欣看着他们套好的牛车,“去镇上的话帮我带点东西回来。”
李欣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压根没把一边的孟兵看在眼里。
周远回过头:“你还在?”
孟兵咽了咽口水:“你们要,要赔……”
周远突然甩了一下刀身,破空而来的刀锋直逼孟兵的面庞,他吓得坐在地上,在周远收刀的时候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孟兵回到家里,张然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孟兵弄出动静,张然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嗤笑一声:“让人打回来了?”
孟兵踢了一脚门口的罐子,四分五裂裂了一地。
张然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难道自己的后半辈子都要搭在这个窝囊废身上?
他站起身来:“孟兵,休了我吧,我不跟你过了。”
孟兵愣了一瞬,立刻冲到张然的面前:“你敢!”
张然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不想让人知道你是个天阉之人,你就按我说的做,不然到明天,村里的狗都能知道这个消息。”
他走得决绝,孟兵傻愣在原地。
另一边,周远回头看陈庆,摸了摸他的脸:“就这样的人,还能让你急得嘴上长燎泡,你太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陈庆想了想,还是为自己辩解:“我以前,小的时候家里其他的兄弟姐妹欺负我,我怕我爹难受,所以都忍着;后来来到洛河村,我跟娘,家里没个男人,我也很怕生事,所以才会这样。”
周远弯腰亲了亲他的脸颊:“以后不用想得这么多,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哭,有人惹你生气你就骂,有人动手你就比他狠十倍,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我们阿庆以后也要有脾气才行。”
陈庆抿唇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周远把他抱上牛车,在村口看见了等在路边的张旭,今天是去签契书,他们家也要有人去。
张旭的背上还背着一个背篓,看到周远之后有些腼腆地笑,把背篓放在他们牛车上:“这是年前捡的一些山货,送给你们。”
周远没说话,他看了一眼陈庆。
陈庆硬着头皮开口:“不用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