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方知墨不知道是该恍然这人好像真的和八卦里说得差不多那么胡天胡地，还是迷惑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对方误解自己也有兴趣参与这样的游戏。

　　“……可你不是和学长在一起了吗？”方知墨回过神来，仍有些迷茫，问他，“学长说他交了新男友，我虽然不确定……但是应该是你吧？”

　　“嗯。”眼前的男生承认得倒是痛快，但烦躁地蹙了下眉心，似乎是不想在此刻提起无关人等，“可以分。”

　　方知墨：“……”

　　方知墨哑口无言地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出两个字，“……抱歉。”

　　距离遥远的舞台上正奏响的是肖邦第一协奏曲，但琴音似乎从一开始的流畅自如变得稍显凝滞，但主人经验丰富，很快调整过来状态。

　　方知墨对钢琴曲的声音向来敏感，听在耳朵里，下意识便侧眼往舞台上看去，谁想魏明轩跟着就往前一步。

　　方知墨不想在这里被卷进这样狗血的关系里，更不想去思考魏明轩突然这么做的原因，只想快点离开。

　　无关社恐，其实更因为几天下来他对徐维宜的印象变得还不错，记得他谈起男友时语气里的甜蜜和小小炫耀，也记得他早上给自己带的早餐。

　　于是方知墨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戒备地再往后退一步，又重复了一遍“抱歉”，没再同他说话，低下眼匆匆从侧门往外走去。

　　到底不够强势，性格软惯了，魏明轩既然专程飞过来，就不可能因为他这句挠痒似的抱歉真的不再做什么。

　　谁想刚走出一步，就见刚才那已经被他哄出去了的金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来了，拿手指着他，一边“嘿”了一声，一边横眉怒目朝他走来，用英文冲他喊，让他“把东西拿出来”。

　　魏明轩：“？”

　　魏明轩莫名就被这人缠住，一低头再一转头的功夫，方知墨人就没影了。

　　-

　　方知墨快步从侧门出去，心情有些沉沉的低落。他原本还想着其他曲目结束后同其他人汇合再离开，这会儿也没了心情，正想着要不要绕个圈再悄悄回后台去拿包，脚步就顿住了。

　　礼堂彩绘玻璃门外的墙旁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件领口竖起的冲锋衣，头发微乱，正单腿支着靠在墙边，垂着眼，闲闲摆弄着手里一台眼熟的相机。

　　略显潦草的造型，但一眼招人，零星几个路人经过时都会看他，更不要说原本就很想他、很想他的方知墨。

　　方知墨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像昨晚江面上的那场烟花，起先沉寂着，在看到他时像被点燃引线，一下炸开。

　　他竭力压抑着嘴角不要翘得过大，步子停顿两秒，就朝他飞奔过去。

　　并在对方抬起头的前一瞬就抱住了他。

　　如果还在学校里，方知墨肯定会害臊，说不定要把楚洵扯到角落里才敢抱抱亲亲，还只敢亲一秒。

　　可谁让这里是外地，没有一个人认识自己。

　　于是他胆大包天地抱了好一会儿他的腰，才抬起头问：“你怎么过来啦？今天没有训练吗？”

　　楚洵还拿着相机，为了避免碰到他头，一只胳膊抬起举过头顶，另一只则手臂停顿半瞬，揽住他的腰。

　　片刻，他开口：“说了想你。”

　　“喔，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呀？”

　　楚洵：“刚刚。”

　　……刚刚？

　　方知墨在他怀里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过了会儿，忍不住扭头，从这个角度瞅了一下玻璃门内。

　　门上方的玻璃窗是镂空的。

　　……他的身高倒是看不清太什么，但是楚洵也许可以从这里看清门内的情形。

　　方知墨转过头来，仰脸看他：“那你，那你刚刚怎么不进来？”

　　楚洵低眉看着他，搭在他腰间的手微微收紧，“嗯，听人说你有好几个男朋友。”

　　他抬起眼，语气闲闲道，“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其中一个，所以不敢进去。”

　　“……”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出自中文水平零级的艾瑞克之口！

　　方知墨没想到楚洵刚刚竟然同艾瑞克碰见了，怪不得手里拿着对方的相机。

　　艾瑞克刚刚就男朋友来男朋友去的，还把魏明轩误认作是来找他的男朋友。方知墨不知道他有没有跟楚洵乱说些什么，左右看了一圈：“……那是艾瑞克，乐团里的人，中文不大好，你不要听他乱讲。艾瑞克的人呢？”

　　“哦。”楚洵指指里面，“我跟那位外国友人说，里面那人是个骗子，刚在飞机上偷了我钱包。”

　　楚洵牵牵唇，“他信了。”

　　方知墨：“……”

　　……看来艾瑞克果然乱讲了。

　　也怪不得魏明轩没再追上来。

　　他抬眼打量了下楚洵，两手空空、头发微乱的样子的确很有说服力。

　　等等，两手空空？

　　方知墨卡了两秒，“……你的钱包真的掉啦？”

　　“嗯。”楚洵伸手翻了下口袋给他看，“掉在机场里了。”

　　所以来得晚了，所以一来就看见魏明轩站在他面前，拉着他手腕。

　　方知墨：“……”

　　楚洵一脸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本来应该有点好笑。可方知墨没有笑出来。

　　他看着楚洵的墨黑深邃的眼睛，和从方才起就不大对劲的情绪里，隐隐意识到一件事——

　　楚洵好像吃醋了。

　　……而且还有点生气。

　　-

　　另一头，魏明轩刚解决完那个烦人的金毛，要再去寻方知墨，刚走出一步，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魏明轩！”

　　魏明轩脚步顿住，沉沉吐出一口气，按按眉心，转过头，看向朝他跑来的人。

　　徐维宜脸上笑容明媚，但仔细看，不难看出一丝僵硬，背着手在他面前站定，“刚刚在台上就看见你了。什么时候到的啊？”

　　魏明轩掏出手机看了眼，没说话。

　　徐维宜歪头看他。

　　方才离得远时没看出来，此刻仔细打量，才发现他神情里的烦躁和急迫。

　　而且这人平时那么装逼似的一个人，此刻前额的发丝都已经烦躁到被揉得乱七八糟。

　　……不像是来给他惊喜的。

　　徐维宜心中疑惑，但努力维持着笑容，扬起唇道：“你刚刚跟方知墨站在一块儿做什么啊？来了为什么不去前面，他的表演早结束了啊。”

　　说着，就上前一步，试图去挽他的手：“刚好，我朋友跟老师他们都在，待会一起吃饭吧，我向他们介绍……”

　　话音未落，对方就一下抽开了手臂。魏明轩甚至是到了这一刻才正眼看他，说：“徐维宜，我们分手吧。”

　　他语气很平淡。

　　如果不是话里的内容，这句话其实根本不像是在提分手，语气更像是和一个陌生人一路走了一阵，在到达目的地后对这个方才同行过的陌生人留下一句敷衍且急迫地“下次见”。但谁都知道没有下次见。

　　徐维宜：“……”

　　他有点怀疑自己耳朵出错，笑容一点点凝固在脸上。几秒钟，才重新开口：“你在开玩笑吧？”

　　分手？

　　此刻表演已经结束，礼堂里人声嘈杂，没人注意到他们的方向。

　　可徐维宜还是四处看了下，这几天他明里暗里跟不少人炫耀过自己的男友，就差指名道姓是那个谁谁谁。他怕被乐团里几个熟悉的人看出自己和魏明轩在吵架。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人往角落的阴影处扯了下，瞪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随之而来的是觉得有点好笑，“你专程飞平市来跟我提分手啊？”

　　“不是，我有别的事。”

　　意思是分手才是顺便。

　　“……”徐维宜心里哽得慌，但还是努力冷静下来，跟他讲道理，“但是我们才在一起不到一周，你要分手，说出去让人怎么看我？”

　　“什么怎么看？”魏明轩又看了眼时间，皱起眉，“谈恋爱分手不是很正常的事，需要怎么看？”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这人每次恋爱都是想谈就谈想分就分，就算这个“一周不到”的确离谱，但也确实在魏明轩的行事风格范围内。

　　徐维宜咬住唇，还是不大死心：“那到底为什么这么突然……是我哪里有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魏明轩看了他一眼，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就有点平静了下来了，思索了一下，道：“抱歉。但我要追人，必须是单身。”

　　追了他这么久，徐维宜知道，能让这男的说出“是我的问题”，算是个很大的退让了，可他听完这一段话，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整个人已经快到发疯的边缘。

　　他没听说过魏明轩追过人。

　　他宁愿他拿个不那么假的理由来敷衍他，也不要在这里玩这种冷幽默。

　　半晌，徐维宜才艰难开口：“……你要追谁啊？”

　　-

　　方知墨领着楚洵一道去了礼堂后台，让他在外面等，自己则进去收拾包和拿东西。

　　拽出背包、关上柜门之后，方知墨才看了一眼门外。

　　楚洵仍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衣兜里，低着眼睛出神。

　　方知墨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转回脸。

　　楚洵一个人过来，当然是惊喜。

　　可魏明轩也莫名过来，再加之方知墨察觉到了楚洵的异样的情绪，才意识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可又实在无从猜想。

　　他起先以为是艾瑞克刚刚在外面的那一通胡言乱语让楚洵误解，于是一路上都小声跟楚洵说了几次，说艾瑞克就是中文很差，总会乱说话，动词和形容词都分不清。

　　可楚洵的反应寥寥，看起来在意的也似乎并不是这件事。

　　方知墨心神有些不宁，拉开背包拉链掏出手机，原本想直接走，却不小心看到按亮的屏幕上显示的一堆未读微信消息。

　　他下意识按开，就看到孟宥一大早发过来的无数呐喊和尖叫。

　　消息挺多，大概有十来二十多条，还有好几条语音。

　　方知墨花了五六分钟的时间一条一条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