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抬眼，瞅了一眼楚洵，狡辩，“只是想亲……男朋友。”

　　楚洵看着他，喉头滚了滚，心脏像被一只柔软的手在反复揉捏。

　　他想，方知墨哪里是不会哄人。没人比他更会哄人。

　　楚洵定定地看着他，唇角扬起，正要张口，方知墨就赶在他开口之前先说话了。

　　“那你。”他仰脸看着他，“……可以听我把刚刚的话讲完吗？”

　　楚洵动作顿住，半晌才道：“嗯。你说。”

　　刚才的腹稿早因为这个吻被打乱得差不多，方知墨努力回想了一下，还是放弃，干脆想到什么说什么：“小宥跟你说的那些……很多是真的，但是有一些事情，他也不知道的。”

　　“一开始我的确以为加的是魏明轩，但我们没有聊几句话，你就不理我了。”说到这里，他悄悄抬头瞅了一眼楚洵，“是你后来突然开始发……各种照片，才重新跟你聊天的，但是那个时候我都不记得魏明轩长什么样子了。”

　　“后来你说要见面一起看讲座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因为我也很想跟你见面。”方知墨说，“可是小宥突然跟我讲了一些他的……八卦，我就又有一点犹豫。”

　　“我只是觉得，你在微信里明明那么好，可是好像又在现实里跟别人暧昧……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感觉要再见面好像很奇怪，所以才放了你的鸽子。”

　　在听到这句话时，楚洵的眸光终于微微一动：“是因为这个，你那次才不想出来？”

　　“……嗯。”

　　楚洵：“那后来为什么又约我见面？”

　　“……因为。”方知墨咽了下喉咙，说，“我想来想去，还是有一点点喜欢……跟自己聊天的人。”

　　“所以想见面看一看你本人，因为我总觉得，你应该不是那个样子的。”

　　方知墨鼓足勇气，觉得这么勇的时刻他这辈子也再难以有第二次，于是将所有话一口气说完，“所以后来我说想见面，其实是想要见你。”

　　“说喜欢你……那也是因为，是你。”

　　话音落下。

　　四周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方知墨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上的臊意渐渐往脸上攀爬。他抿住唇，刚想找补，就见楚洵开了口。

　　“喜欢我？”雨早已停了，日头变亮，楚洵伸手到他脑后，轻轻拨了下他已然变得干爽的发尾，忍着唇边的一点笑意，“你什么时候说过？我好像不记得。”

　　方知墨：“……”

　　他这才想在这之前，自己的确从来没有将这三个字说出口过，最直白的一次也不过是问他介不介意提前结束追求。

　　心里倒是想了很多次。但原本计划的是挑一个最浪漫最合适的时机，谁知道就这么将“喜欢你”直接秃噜了出来。

　　但话已出口，没什么别的办法。方知墨别开眼，眼睫毛动了下，“那现在讲过了。”

　　跟前的人一时没有说话。

　　方知墨臊得受不了，刚想动，就又被抱住了。

　　方知墨感受着他的吐息拂在自己脸旁。那阵气息游移着从他脸颊，再到耳边，最后，他的耳垂被轻轻地啄吻了一下，是远不同于方才啃咬时的温柔力道。

　　方知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这场因加错人而导致的乌龙和误会终于过去，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又说了一次：“对不起哦。”

　　怀抱着他的人动作一顿，突然退开一点，问他，“你说什么对不起？”

　　“嗯？”方知墨呆了一秒，无措地揪了一下他的衣服，“就是对不起让你不高兴了……”

　　触碰到楚洵明显是不赞同的眼神，他的话音一点一点低下去。

　　“我是有点儿不高兴。”楚洵沉默了会儿，说，“但没生你气。”

　　他捏了捏方知墨的手，抿了下唇，慢慢地道：“我只是有点不爽……自己那天为什么没去坐那趟地铁。”

　　方知墨原本要加的微信是魏明轩的，阴差阳错才成了自己。这件事，魏明轩不爽。

　　难道他就很爽？

　　但他不高兴的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明明同样很早就动心，甚至他比魏明轩动心得要早，但魏明轩却好像总是比他更早地采取行动，更早地拥有契机。

　　虽然没有结果，但总归曾经有过。

　　起先楚洵从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小肚鸡肠，可他好像的确不止介意方知墨有没有加过魏明轩的微信这件事本身，而是对围绕在他身边的，虽然没有结果、但可能有过的缘分，也感觉到嫉妒。

　　他对魏明轩没有抓住这个缘分感到庆幸，却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但这种患得患失感里，的确没有任何对方知墨的埋怨和怨气。

　　他只是有点儿想回到高中。

　　方知墨：“……”

　　他觉得自己解释得算清楚了，也实在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说。他喜欢的是楚洵，想约见面也是因为喜欢楚洵。

　　……但方知墨总感觉，对方好像，还是有点暗戳戳地在跟什么人什么东西较劲似的。

　　而且地铁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楚洵这样讲……方知墨也没办法真的再让那趟地铁倒回来，再把楚洵塞进去坐一次。

　　方知墨没办法了，看着眼前男生微垂的眉眼，犹豫了下，轻轻回抱住他，脚一点点地踮起来，“那你要怎么才可以不郁闷啊？”

　　楚洵掀起眼皮，看着他已经近在咫尺的嘴唇。

　　因为刚刚才亲过很久，还粉粉润润的，明明刚刚没见他吃糖，但好像还是有香气。

　　他低下身，盯着他嘴巴看了几秒，“你要不再哄我一下？”

　　方知墨：“……”

　　……他只是觉得挨得近比较好说话，不是暗示他还要亲。

　　-

　　平市交流会的事顺利告一段落，最后的庆功会却开得七零八落。

　　几个表现亮眼的演奏者都找理由鸽了聚会，回学校的回学校，回国的回国。

　　徐维宜赶当天的晚上的高铁就回了海城，回去之后恰好赶上周末。

　　原本他跟魏明轩在一起的事儿就是出差前才定下来的，很多朋友都没来得及知会。不过这几天他抽空跟不少人透露过，所以很多朋友就等着他回来之后让魏明轩“请顿大的”。

　　得知他回来，当然就是一堆消息骚扰，徐维宜找个身体太累的理由全部推了，在宿舍休息了两天，周一一大早才去音乐大楼教务室交这次交流会的反馈材料。

　　好巧不巧，一推门进去，就看到恰好也交完材料、转过身来的方知墨。

　　对方方才大概是跟教务处的老师在说什么，笑得眼睛弯弯，又带点儿他一贯的内敛和羞涩。

　　可那副笑容在看到徐维宜时，却明显尴尬地僵了一小下。

　　片刻，方知墨张了张嘴，向他打招呼：“学长……”

　　徐维宜目光直接从他脸上划过，没搭理他这句“学长”，仿佛刚刚看见的是空气似的，径直从他身侧经过，将材料递到老师桌上，“都填好了，您盖个章。”

　　老师回过神来，拿章子给他戳了下。

　　徐维宜抽回那张纸，径直就走了，没理会屋内人有没有察觉自己不友好的态度，更没去看方知墨脸上的表情，直接就回了宿舍。

　　等在宿舍椅子上坐下，徐维宜心情仍不大好，感觉周末两天勉强冷静下来的情绪又翻涌起来。

　　他爬上床准备补眠，可一闭眼，眼前就又浮现方知墨那张眼睛弯弯的无辜笑脸。

　　继而想起那天在礼堂里的魏明轩。

　　被分手的这整件事，徐维宜一直到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可笑。

　　当时他追问魏明轩甩了他是想去追谁，因为潜意识里仍然觉得魏明轩是在找理由敷衍他，是抱着“我看你怎么编”的意思在的，就等着看对方能不能真说出一个他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名。

　　然后魏明轩说他要追的人是方知墨。

　　徐维宜当时愣了两秒钟就气笑了。

　　他说话向来温温柔柔，就算那次在KTV里被魏明轩当众下了那么大的脸子，也没有跟他争，只是自己跑出去而已。可那一刻，他是真的忍不住了，也想不通，声音都大起来了，冲魏明轩喊。

　　他问他是不是有毛病，人家有男朋友！你还要去倒贴？是要撬墙角，还是要当小三？

　　那一刻，徐维宜是做好了不要面子就在那里直接跟魏明轩大吵一架的准备。

　　结果人家竟然出奇的冷静。冷静地说自己没聋，还说谈个恋爱又他妈不是结婚，是不能分还是怎么地。

　　徐维宜当场失去所有和他交流的欲望，掉头就走了。

　　回程的高铁上又有点儿后悔，给魏明轩发了两条微信，问能不能再聊一聊。

　　没被拉黑，但也没被回复。

　　他追了魏明轩不说有一年，七八个月总是有的了，之前没觉得这么长的跨度有什么不对，谁让他名声在外，就是很花，就是很浪，看顺眼了想谈就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很难搞。

　　可这个名声里，绝对不包括他竟然会主动追人。

　　把这话拿去发消息告诉他那一长串前男友前女友，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怀疑他在搞电子诈骗。

　　现在这是为了谁？

　　方知墨到底凭什么值得。

　　疯了吧。

　　徐维宜在床上翻了几个身，越翻越没有睡意。

　　他这趟差心里装着的事挺多，是绷着一股劲的，其实好几个晚上都没太睡好，就算周末补了两天觉，这会儿还是累。

　　可他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无论如何都闭不上眼，最终还是翻身下了床，索性坐在桌前，泡杯咖啡打开电脑。

　　他打算做点事儿转移注意力，于是点进了自己小地瓜账号的首页。

　　他这个自媒体号是从高中起就开始做的了，那会儿还是自己拍视频自己剪，当时做他这个赛道的博主还不算多，他更得够勤干货又多，粉丝攒得很快。

　　上了大学后又刚好遇上红利期，和一个mcn机构合作了两年，至今已经是三十万粉的大博主。

　　有几天没登陆了，积攒的新评论很多，他顺手就刷了刷。

　　他账号的昵称叫做“维E奶”，粉丝们大多亲切地叫他EE，最新评论集中在他一周前发布的一则新视频下面，几乎都是各种彩虹屁。

　　徐维宜往下慢慢地翻动，心情也跟着好了点儿。

　　可手指头却忽然在看到某条几小时之前发出的评论时一顿。

　　[ee！我在wb的海大广场上看到一个视频[链接]，总觉得这个场景好眼熟啊，好像跟你之前发过的一个视频很像诶？那视频里的这个人是不是你的同系同学啊？求名字！求主页！求正脸照片！]

　　徐维宜的账号虽说用的是网名，但拍日常vlog少不了真人出镜，再加之一些视频里偶尔出现的校园场景，所以关注他久的粉丝，都对他本人是哪个学校哪个专业以及叫什么名字一清二楚。

　　徐维宜盯着这条评论看了会儿，心里隐隐有点不好的猜测，一点开，果然就在跳转的视频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方知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