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彻查

　　“你们听说没有？”

　　“听说什么？”

　　“咱们这里花街那一条街上的青楼都关门了！”

　　“竟有此事？”

　　“……”

　　隔日整个蓟县的百姓们都知道了青楼关门的事情，男人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着整条花街的青楼都关门的原因。有那红粉知己在里头的，还焦急的去找人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两个。

　　城里的妇人们知道这个事情就淡定多了，什么？所有的青楼都关门了？好事啊！！！

　　至于具体的原因，外面的人都不得而知，大多数的人都是在猜测青楼里是不是出了命案还是什么事。

　　不过还真别说，青楼这里发生的命案还真不少，现在已知的就有数十桩之多，死的都是花楼里年轻貌美的花娘。她们无亲无故、无权无势，就是死了都没有人去追究她们的死因，就那么枉死了。最近几年死了的姑娘还有姐妹记得她们，隔的时间比较长的那些姑娘甚至都还没有人记得她们了。

　　好在这些花楼的老鸨们手上还有这些姑娘们的卖身契，通过卖身契对照，卖身契在人不在的那些姑娘，十有八九就是人死了。负责此案的王县令通过从审问花楼里的老鸨、打手和龟奴们，从他们的口中找到那些死去的姑娘们的下落。

　　只是这些案子不少隔得时间都比较久远，查起来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人手不说，想要举证还非常的困难。还有就是关于这些青楼女子被人卖进青楼的案子，她们当中有被父母家人卖进青楼的，也被人贩子从他处拐来了他们这里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需要安排人去调查清楚。

　　在他们大召的律法里面，也是禁止父母亲人卖儿的，一旦发现，也是严令禁止还有严惩的，所以即便是亲生父母卖儿卖女都是犯法的。

　　如今整条花街的青楼都关门了，花楼的老鸨和院里的打手们全部都被抓了起来了。花楼里的姑娘们被关在了一处花楼里，有人负责看管她们，一日三餐给她们饭吃，也没有人为难她们。不过官府衙门的人随时会过来喊她们去问话，问完话就放她们回来，也没有姑娘被用刑逼供的事情发生。

　　以前从未有人在意过她们这些青楼女子们的命运，不会有人去问她们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或许该说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只是众人都心照不宣，没有人会提出来。她们仿佛就是这世上一颗微末的尘埃，她们在这里，或者是不在这里，都无人在意她们，哪一天不在这人世了，或许会有个蓝颜知己关心一句，也不过是关心一句罢了，多余的都不会再有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康王爷亲自下令要调查她们被人卖进青楼一事，还让县令大人负责调查清楚。还有曾经被卖进花楼被破害死的姑娘们县令大人派人去找出她们的尸体，开始追查她们的死因和来历。她们再也不是无人管的了，她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莫名的死去，连一个为她们追究的人都没有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这些姑娘们也从整日惶惶不安到慢慢的安定下来，安静的等待她们命运最终审判的到来。无论结果如何，她们都不能抗争，只能接受。

　　审查青楼的这些命案和调查这些青楼女子来历的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王升穆想躲也躲不开，更何况他也不能躲。身为一地的父母官，在他管辖的区域里竟然有这么多被人略卖进青楼的女子，他从前竟从未去关心过这些女子。

　　世人都认为青楼女子轻贱，却从未有人关心过她们是自愿进青楼为妓还是被人卖入青楼为妓。前者是自愿的，后者是被迫的，两者之间的性质完全不同。

　　连着几日王升穆都亲自带人在审问青楼的老鸨妈子和护院打手，还派人去追查那些专门拐骗妇女孩童的人贩子，还有追查和调查青楼里发生过的命案和死去的女子。经手这些事情后，他得知青楼里的这些女子几乎都是被人拐卖和拐骗进青楼里的后，他的心情也是十分的沉重。

　　如此忙碌了好几日，他才抽空回家准备换一身衣服去见上官。

　　刚回到家就听府上的管事说外头有人找，王升穆想也不想的就挥手道：“不见不见，让他们回去，不必来找我。”这些日子不少的人来找他，他都没有见过。这些人为何来找他，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了。

　　若是换在以往他可能会迫于形势和压力妥协了。但是现在有了那位主子罩着，有人给自己撑腰了，他还真的想试一试当一个好官是什么滋味了。

　　管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道：“老爷，这次来的是咱们家里人。”

　　一听来的是自己家里人，王升穆的面上就有些沉默了。

　　主仆俩个面面相觑，管事低着头不敢说话。

　　王升穆揉了一把脸，对杵在跟前的管事说道：“你等等，我去写封信你拿出去给外头的人吧。”说来他能走到这一步，家里那边帮了他不少，这一次就当是他还家里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栽培和恩情吧。

　　日后，希望家主那边能把家里的人管得严一点，不要再搞出什么事情出来了，不然他还真的不可能一次次的帮家里头处理这些破烂事了。

　　之前来找他的人他可以不见不管，但是这次来的是王家的人，王升穆到底是不想和家里那边闹翻，就还是去了书房写了两封信，拿给在门外候着的管事，“这一封你拿去给外面的人，这一封你亲自送回王家去给三伯。”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管事把要送回王家的那封信放入心口贴身放着，手上拿着的那封信是给外面来人的。

　　王家派来的人拿了信就走了。

　　王升穆看着走了的管事，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去了洗浴房，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还把脸上的胡子收拾干净就准备出门去了。只是他的脚还未跨出屋子的大门，就被自家夫人给拦住了。

　　“诶，你刚回来，这又是上哪儿去啊？”严氏亲自领着丫鬟过来送饭食，就见到换了一身衣服的夫君要出门，忙的就把人给拉住了，“你回来热茶都没喝一口就又要走吗？你自己数数，你在外忙了多少天没回来过了？”

　　“你别拦着我，我要去康王府一趟跟王爷禀报事情。”王升穆急着出门，想推开自家夫人的手。

　　到底他没舍得用力，没有一下子就把自家夫人的手给扯开了。

　　“再赶你也得把肚子吃饱了再去忙啊？你看你，这几天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过饭，人都瘦了一圈了。不成，你今儿怎么也得把饭给我吃了再出门。”严氏拉着夫君不让人走，把人按进了凳子上坐了下来，还把筷子塞进夫君的手中，“吃饭吃饭，吃了再走，你快些儿便是了，王爷还能不让你吃饭不成？”

　　“这种话可不许乱说。我们这位康王爷是个好的，自他来了我们这里后，你看咱们蓟县改变了多少？”王升穆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筷子，还有面前盛了的热汤。

　　“好好好，我知道。”严氏自己也是有眼睛看的，知道自从那位康王爷来了他们这里后，又是修城墙、又是开作坊的，整个蓟县的变化是肉眼看得见的。她还知道这位康王爷从严家要了不少的老兵和伤兵到作坊去做事，还知道这位康王爷和她三伯母合作开的纺织作坊招了不少军户的妻儿到作坊去做工。

　　就连自家夫君自从跟了这位康王殿下做事后，整个人的改变也是肉眼看得见的。

　　最近自家夫君在忙着什么事，严氏的心里也十分的清楚，相比起从前那个随波逐流的夫君，她还是更喜欢眼前这个知道为民请命，当一个好官的夫君。不过这些种种她都没有当着夫君的面说出来，只是挑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盯着拿着筷子在看她的夫君，催促道：“吃吧，别磨磨唧唧的，吃完就放你出去，绝不拦着你。”

　　王升穆只好端起汤喝了起来，还真别说，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天的饭，还真有点怀念家里的饭食了。

　　见夫君碗里的汤喝完了，严氏把丫鬟盛来的饭换到夫君的面前去，“来，吃饭，吃饱肚子才有力气做事情。”

　　“谢夫人。”王升穆的肚子还真的饿了，接过饭就大口的扒了起来，看向夫人的眼里带着难掩的温情和笑意。

　　“你不必和我说谢，我们是夫妻，都是应该的。你在外面忙你的事情，不用担心家里头，家里一切都好。大郎和二郎有我看顾他们，有先生教他们读书，等你得空了再回来考校他们的作业。”严氏也没有问外头的事情，只是告诉夫君家里一切都好，让夫君专心的忙外头的事情。

　　王升穆看着如此贤惠和懂他的妻子，内心很是感动。

　　对上夫君看来的目光，严氏笑了笑，拿起筷子往夫君的碗里夹了一块肉，“你也别顾着扒饭，吃点肉吧。”

　　家中的两个孩子都去书塾读书了，王升穆回到家吃了一顿饭，没见到两个孩子，跟夫人说了两句话就又出门去了。

第197章 宅家中

　　这几日韩凛偶尔会陪他们家傅山长到书院去看看外，都是宅在家中不出门了。没办法，最近得罪的人有点多，出门的话很可能是给对家送人头，小命只有一条，再完没的话可没那么好的运气再活一次了。所以作坊那边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他都是让作坊的管事进城来见他，或者是让护卫帮他跑腿外出办事。

　　严长安知道韩凛最近做的事情，专程来了一趟康王府找韩凛喝茶。

　　单是喝茶有点无聊，韩凛就让小福子拿了一个棋盘过来，和严小七舅一边喝茶一边下棋。

　　“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呢，原来你也知道怕死啊？”严长安很不客气的取笑躲在家中的康王殿下，手上捏着的棋子把对手的棋子吃了。

　　韩凛倒不在意别人说他怕死，这是事实不是？敢于承认事实也是一种优点不是？“这世上有几个不怕死的人了？你告诉我？”

　　“你不就是一个吗？我看你做事的方式，可不像是一个知道怕死的人。”严长安抬头看了韩凛一眼，他越来越发现这个外甥有点可爱在身上。

　　“你看错了，我怕死得很，真的！”为了让严小七舅相信他怕死，韩凛还特意的在后面加了两个字。

　　“不过，总不能因为怕死，有些事情就不去做了吧？如果大家都这样的话，这世上还有公平公道可言吗？总得需要一个勇敢的人站出来，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不是？”

　　“我就是那个勇敢的人了！”韩凛送了严小七舅一个好看的笑容。

　　“……”严长安牙酸得很，“我看你是个脸皮厚的人才是真的。”

　　“也没有很厚，比城墙还是薄那么一点点点的。”韩凛摸了摸自己的脸皮，滑嫩柔软有弹性的脸皮，也没多厚。

　　严长安抬头看了不要脸的康王爷一眼，手上捏着的妻子直接的把韩凛的将军吃了，“你又输了。”

　　“……不玩了。”连输了三盘棋的韩凛心塞不已，喊边上的小福子过来把棋盘收走。

　　“你这下棋的技术还是得跟秋白多请教请教啊。”正好严长安也不想玩了，和臭棋篓子下棋没什么挑战性，他还是更喜欢和傅秋白那样旗鼓相当的人下棋了。

　　“我们家山长大人忙着呢，才没空和你下棋了。”今天他们家傅山长也出门去书院了，韩凛早上赖床，等他起来的时候媳妇儿已经出门去了，还没等他出门严小七舅就来了，他就留在家中待客了。

　　不过倒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严小七舅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他，这不明摆着告诉明地里和暗地里的那些人，他们护国公府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吗？

　　也不知道这是严小七舅的意思还是老国公的意思了，不过不管是谁的意思，韩凛都承小七舅的这个人情了。

　　就在他们正喝着茶聊着天的时候，外头的小厮进来通传说王大人来了。

　　“请王大人过来这边吧。”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王升穆来了，韩凛就让小厮出去请人进来。

　　***

　　王升穆在外面等了一会就见到进去的小厮出来，请他进去里面，他就跟着领路的小厮往湖的对面过去，被请到了小楼旁边的茶室来。

　　一进来他就见到了在茶室里喝茶的两人，上前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王爷，七叔。”

　　“起来吧，自个找个位置坐吧。”韩凛看着憔悴了不少的王升穆，知道王升穆这几日为了青楼那边的事情在忙碌。

　　王升穆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就有丫鬟给他送上了茶水点心。

　　待人坐了下来后，韩凛才问道：“青楼那边的事情调查得如何了？”

　　“回王爷，这是下官从那些花楼里搜查来的卖身契。”王升穆今日还把从花楼里搜查到的卖身契都带来了。

　　不等他们主子吩咐，小福子就上前去把箱子拿给了自家主子。

　　“这里头有多少张卖身契了？”韩凛看着满满一箱子的卖身契，拿起上面的几张卖身契翻看了几眼，问道。

　　王升穆报出一个数目，说起他最近几日经手的一些案子，“经过下官这几日的调查和审问，这些花楼里的姑娘不少都是幼年被人贩子拐卖进青楼的，还有一些是被父母族亲卖进青楼的……这些姑娘经手的人太多，好多她们自己都记不清楚自己是经过谁人的手被卖进青楼的了，这些人贩子不大好找，好多都是外地来的人，现在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了。还有这里面不少的姑娘都是从外地被卖到我们这里来的，要跨县去查案子，这个可能也有些比较麻烦。”

　　“下官在调查这些女子的时候，也发现了不少女子已经死了的，她们的卖身契还在这里，人已经不在了，好些连尸体都找不回来。”所以有一些命案是死无对证，很难举证，也很难查明。

　　“这些老鸨头子们，还有她们背后的主子，有一个算一个，手上有命案的，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这些姑娘们的来历没有调查清楚前，先让这些老鸨头子们多活个几日，把她们口中能问的东西都问出来。”韩凛知道自古以来欢乐场所都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的是让人吓一跳了。

　　“这些该死的人贩子，不干人事！”

　　“以后我们蓟县这里，要加大城门的看守，凡是带女子孩童出城和入城的，一定要审问清楚，不要再让任何一个女子孩童遭遇被拐被卖的事情了。最起码在我们蓟县这里，绝对不允许再出现女子孩童被人拐卖这种事情了！”

　　“你跟私底下找守城的将领们说说，一旦发现人贩子，抓到一个人贩子赏银五十两，找回一个被拐的妇女孩童。你让他们也别只盯着孩子妇女，男子也有可能被拐的，都看看。找到被拐的人，一个人就赏银二十两。这些事情要悄悄的进行，让衙门的衙役和守城的士兵们一定要警惕起来。以后我们蓟县的发展必定是越来越好的，出现拐子的可能性就越大。”自古以来人贩子都是最让人憎恨的一群恶人了，韩凛也是最恨人贩子的，你偷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偷别人的孩子，这是人该干的事吗！

　　“是，下官明白。”王升穆自己也有孩子，他知道孩子丢失对父母而言是多大的打击，他简直不敢想若是他家的孩子不见了，他和妻子往后余生要怎么过。

　　见严小七爷在康王府这里，王升穆也知道了国公府那边是支持他们康王爷调查青楼这些人员往来一案的，有国公府和康王府在后面支持，他就更没什么害怕的了。

　　把事情禀报完后，王升穆就准备走了，不过在走之前他想起一件事，就向这位上官请示道：“王爷，不知这些姑娘们往后要怎么安排呢？”

　　“这个不着急，你先把现在的事情调查清楚，回头我再抽时间去见见她们。”韩凛倒是有几个想法，不过还是要亲自问问这些姑娘们本人，才好安排这些姑娘们的去处。

　　“好的王爷。下官还有事要去忙，就先行告辞了。”见这边没什么事了，王升穆就站了起来提出了告辞。

　　“嗯，你去忙吧，需要人手的话就跟我说。”韩凛说道。

　　“谢王爷。”王升穆道了一声谢，对座上的严长安点了点头，就转身往外出了。

　　待到王升穆走了后，韩凛摆摆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跟严长安说起了准备明年开始在燕地普查人口一事，“这些青楼小倌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我准备把燕地各县和各村的人口查一查，看看整个燕地各县还有没有被拐被卖的人口，还有一些没有户籍的人员，统统都调查清楚。”

　　“你这个想法倒是好的，不过怕是不好查。你信不信，蓟县这里的事情已经往外传出去了，外头的那些青楼都关了门不做生意，你就是想查他们也查不到了。”不是严长安泼韩凛冷水，而是说出了事实，“还有底下的各个村庄，你们官府的人一去，他们就躲起来了，等你们走了他们再出来，你要怎么查了？”

　　“……”韩凛揉了揉眉心，知道他是太操之过急了，他一开始就应该找严家借点兵，把各地的青楼小倌的人都控制起来，这些人就是想跑都跑不掉了！“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他们能躲到深山老林去一辈子不出来了！”

　　“看你这个意思，是要把燕地所有的青楼小倌都给关了？”严长安看着韩凛问道。

　　“我倒是想，就是怕我这边关了，他们转头又开新的。这就跟哪什么？雨后的笋子一样，拔了一茬再长一茬，没完没了。”所以韩凛想出了一个办法，“我是打算先把这些地方的人口调查清楚，让他们整改了再开张，最起码不能像现在这个样子。”

　　“嗯，了解。”严长安点了点头，跟韩凛说道：“回头我跟我父亲那边说说你说的这个普查人口的事情，听着倒是不错的。我们北地这里的人员，也该好好的调查调查了。”